“葛師叔他們回去,那幾十輛銅車都留了下來,你可以挑六輛過去編入軍中……”
這次進燕京,共有四十多乘大小車輛隨行,絕大多數都煉有小型的防禦法陣,防禦力極強,可用作衝鋒陷陣或結陣自守的戰車。
這些車輛有一些會用作董潘、越城郡主董寧及杜晉華等人的出行車輦,大多數也是作爲戰車留在梅塢堡備用。
董潘這時候調六輛戰車給陳海,一方面是希望昭陽亭侯府的這批人手能真正聽他調用,一方面也是要加強昭陽亭侯府這批精銳的戰力。
雖然一路同行進燕京,但陳海與董潘沒有什麼接觸,沒想到董潘出手竟然如此大方,想到一件事,說道:“梅塢堡、桃花塢都瀕臨秋野河,又與楚江相通,或可挑選幾輛戰車,改造成小型戰船,要是有水匪從秋野河來犯,我們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哦,”聽陳海這麼說,董潘也有些興趣,但他們這邊沒有現成的匠師可用,問道,“要怎麼改?”
董潘起初對陳海也不甚在意,還是在葛玄喬與陳玄真那番棋局之後,才讓手下打聽陳海的事情,包括奇襲池山城諸多細節。
再看近一個月來,看陳海在桃花塢練兵及流民暗中交往的情形,董潘確認陳海並非徒有武勇的賭徒。
道衙兵諸將或許都勇於作戰,卻沒有幾人能應對燕京詭異多變的局面,杜峻峰雖然受命監管河西大都護府在燕京所設的馬場多年,對京畿形勢瞭如指掌,卻也未必會事事聽他所用,董潘就想着陳海此人看似地位微末,卻還是有能倚重的地方。
陳海不管董潘怎麼想他,在燕京還是要儘可能配合好董潘的工作,說道:
“戰車所煉入的陣法,都在底部,這部分車廂可以密閉起來作爲船體的一部分,然而再將車廂頂部打開,改造小型造船不算有多難……”
秋野河及楚江上的船舶極多,但堅固能抵擋巨力衝擊的戰船,卻只有虎賁八軍的水師纔有。
真要有強敵從秋野河來犯,道衙兵精銳是可以徵用民船作戰,但在激烈的戰事裡,堅木所造的民船很容易就被打散架,到時候道衙兵不管有多強的戰力,也都會被淹入水底,而闢靈境的將校也只能倉促逃上岸。
不擅水戰,實是慣於大漠雄嶺征戰的武威軍的短柄,短時間內也不可能盡數彌補,但陳海覺得梅塢堡那邊有必要改造幾艘堅固的戰船防範於未然。
“行,我就將那幾輛輜重車調給你改造戰船!”董潘說道。
昭陽亭侯府要在桃花塢建鑄造場,這次就有兩名闢靈境匠師、十數名通玄境匠工一起過來,這卻是董潘手裡暫時都還沒有的資源。
“好的!”陳海答應道,心想有董潘的支持,他就可能從流民裡招驀上百精壯補充桃花塢及鑄造場人手的不足了。
董潘又說了一些勉勵修行的話,才放陳海他們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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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甲鋪距離進奏使府就四五百米,陳海、周鈞、吳蒙三人剛走出進奏使府才百十米,就有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兩匹烏鱗馬拖拽馬車,車轍飛速壓過街石,發出雷鳴般的轟然巨響,速度快到驚人,嚇得洪武大街上的車馬行人慌亂避讓,一路過去雞飛狗跳。
燕京城禁止車馬疾行,有一名受到驚嚇的行人破口大罵,但車轅前並肩坐着兩位駕車的馬伕,揚起手裡的鞭子劈空就暴抽過去。
鞭子不長,根本不可能直接抽中十數丈外的行人,但就在鞭子像靈蛇舒展的一瞬,一道青色鞭影脫鞭而去,就抽得那行人滿地打滾,厚厚的棉衣都被抽爛,後背脊留一道鮮血淋漓的鞭痕。
一根普通馬鞭竟是件法寶,那些受驚是的行人都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很快就有看清馬車底座鐫刻有京郡八族姚氏特有的飛燕徽標,更不敢說什麼。
異姓不得封王,是大燕帝國高祖開國時就立下的規矩,但位比王公、食邑十萬戶以上的郡侯之族,大燕帝國數千年來共分封了上百家,迄今僅有三十六家還保留實封之地,便是燕州權柄最重的三十六王侯之族。
說是郡侯,實封之地通常只有一府數縣,但經過數代甚至十數代人經營,這些王侯之族通常都能以實封之地爲根基,控制更爲龐大、廣闊的勢力範圍,以致當地的郡府官員,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董氏自董良以下,二十餘人封侯,真正封邑加起來也說兩府十數縣而已,但已經將河西三郡牢牢控制在手裡。
而嚴格說來,三十六王侯之族,又分爲兩類,一是以姚、屠等氏爲首的京郡八族,一是以武威侯董氏、鶴翔侯黃氏爲首的邊郡強潘。
姚、屠等京郡八族,封地都在京畿附近,實際控制的地盤,比統治河西三郡的武威侯重氏要差得多,畢竟帝族不可能允許京畿附近的郡府都被異姓分割乾淨,但帝國中樞的諸部大臣以及虎賁八軍的將領,都主要來自京郡八族。
近幾百年來,燕州差不多形成京郡八族控制朝政、外郡強潘控制邊郡的格局,在帝權隆盛之時,京郡八族的地位還要更強勢一些。
飛馳而過的馬車精銅底座上刻有姚氏的飛燕標識,京郡八族在燕京城也有普通宗宦及外郡強潘所沒有的特權,兩名御車的車伕都有闢靈境的修爲,可見車裡所坐的人必是姚氏的重要人物。
陳海與周鈞、吳蒙都默默的退到一旁,讓馬車橫行而去,他們還不能跟京郡八族的子弟在燕京城裡比橫。
人家纔是真正的地頭強龍。
煉有陣法牽動天地元氣的馬車華麗無比,直接在河西進奏使府前停下來,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與一名氣宇軒昂的青年走下車。
這兩人似乎感應到陳海他們的氣機,在踏入進奏使府之前都側頭過來看了一眼。
姚啓泰與姚軒父子!
姚興被驅逐出姚氏,記憶也被人爲抹除掉一部分,對燕京的記憶變得支離破碎、模糊不清,但陳海此時也認得走下馬車的姚啓泰、姚軒父子。姚啓泰是姚氏嫡支修煉到明竅境巔峰的強者,以姚氏宗譜算起,姚啓泰是陳海只隔了兩代的堂叔。
陳海到河西后,廢體重修的緣故,身材在兩年多時間裡就拔高了一大截,臉膛臃浮、又傷痕累累,再加上他蓄了絡腮鬍子沒剃,與被放逐之前的姚興在容貌上變化極大,姚啓泰打量了兩眼就轉過頭去,顯然是半點都沒有認出他來。
姚軒卻是頗有禮數朝這邊頷首而笑,但是姚軒也可沒有認出他來,陳海猜知姚軒必是看到他們從董潘的府邸走出來,知道他們是太微宗的弟子,才表現得如此有禮數。
“要不是他們橫行街頭,卻真以爲他們是知禮數的翩翩君子呢!”吳蒙對姚軒也無法好奇,看着他們走入進奏使府,壓着聲音譏笑道,“不過看他年紀這麼輕,就能感知我們在看他們,怕已經是闢靈境巔峰,即將開闢祖竅識海了。”
周鈞也爲姚軒的年輕震驚,估猜他可能也說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而他與吳蒙也算是天資極其出衆的,今年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踏入識海神通境界。
陳海冷笑一下,姚興作爲旁系子弟,十四歲就踏入闢靈境,甚至在二十歲之前就有望開闢識海,在姚氏招來姚軒等子弟多少嫉恨,他還能從姚興支離破碎的模糊記憶深刻感受到。
陳海即便不記得姚興到底犯下什麼大錯纔不容於姚氏,但不管他犯下什麼錯,落到那樣的下場,也與他在姚氏深被嫉恨有關。
姚興太出色了,以致將嫡支子弟的光榮都掩蓋了,誰想容他?
“姚氏這時候找上董潘,是做什麼?”周鈞不知道陳海心裡在想什麼,他此時爲另一個困惑不解,問道。
京郡八族裡,是有不少子弟明確表示支持太子贏丹繼續執行或建言太子贏丹還政於益天帝,但除了太子妃許氏一族真正都站到太子贏丹這邊外,其他七族的家主態度都還是模糊不清的。
更多無非兩邊下注,不管太子贏丹或益天帝誰最後獲勝,七族的地位都穩如泰山,只有少數牽連極深的子弟會被清除出去,但都無礙七族的大局。
姚氏這時候派出重要人物造訪董潘,可能是試探武威軍的意態,但倘若姚氏都沒有決定押注哪一邊,又何需試探董氏到底是支持益天帝或太子贏丹?
陳海微微一嘆,也許是下意識害怕自身的秘密暴露,他有意排斥與姚氏接觸,這會兒微微一嘆,說道:“可能是持續一年多的帝權之爭,已經有些端倪了吧!”
周鈞猜想也可能是如此,但這些事與他們底層子弟實在沒有什麼關係,董氏一旦做出決定,他們只有跟着衝鋒陷陣的命。
陳海也不去管太多,諸多事暫告一段落,他與周鈞回鏢局收拾收拾,就要直接搬入學宮館舍,應付即將來臨的學宮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