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看陳海沒有走,而是隨手揮了近袍袖將院門闔上,一雙虎目炯炯有神的盯住蘇紫菱,她這才突然意識到陳海大清早突然跑到她這裡,是意有所指的。
陳青也狐疑的盯住蘇紫菱,壓着聲音問道:“紫菱,我借給你觀閱的練兵實錄,可還貼身藏着?”
樂毅真要是赤眉教的奸細,潛藏得好好的,不可能無故逃營,而要摸查樂毅逃營的線索,《練兵實錄》以西園軍兵力分佈及防營圖等重要的資料都要摸查一遍——陳青想到她的那本練兵實錄抄本,就在蘇紫菱那裡。
“練兵實錄我昨天夜裡還隨意翻看來着,只是紫菱太愚鈍,看不出有什麼精妙的地方,就隨手丟在書案上,忘了要收起來,清晨起牀卻不見了抄書蹤影,還以爲是小姐你隨手收起來了呢,”蘇紫菱一臉平靜,坦然面對陳海的厲目,說道,“少侯爺要是懷疑紫菱,可以將紫菱抓去審問。”
“紫菱六歲時就跟我在一起,絕不會是赤眉教的奸細,練兵實錄定是被樂毅窺着空子盜走了,”陳青沒想到練兵實錄真在蘇紫菱手裡丟失了,心裡猛的一跳,雖然她不相信紫菱真是無辜,但看到陳海目露凌厲逼人的寒芒,擔心他對紫菱不利,站到陳海跟前將他擋住,替紫菱辯解起來,“你快派人去追樂毅,應能將那本練兵實錄追回來。”
“練兵實錄已被宗門列爲禁傳秘本,你卻交給紫菱翻閱,你這是不怕事情搞大了,舅父那邊都無法收拾嗎?”陳海壓着聲音問道。
“我……”
陳青心裡想陳海所作所爲哪次不是比她更大膽狂妄,氣惱他卻在這時候偏偏教訓起自己來,但她這時候不想去惹陳海,怕他真將紫菱抓過去審訊,那紫菱就絕非脫一層皮了,堅決的說道,
“丟棄抄本的責任,我一人都擔當下來。紫菱絕不可能是赤眉教的奸細,要是如此,她大可以與樂毅一起離營遠走高飛,何必留下來受你的質疑?”
陳海見蘇紫菱眼睛裡的眸光變得更加堅定,不知道她是死志已堅,還是誤以爲陳青替她所辯解的這些理由,真能替她遮掩這一切?
陳海心裡也很奇怪,赤眉教到底是怎麼控制蘇紫菱、樂毅這些眼線的,爲了將《練兵實錄》抄本更有把握的送出去,不想在逃營時露出太多的破綻,蘇紫菱竟然甘願留下來束手就擒。
陳海右手伸出袖子,手裡抓着一本練兵實錄的抄本遞給陳青,不容置疑的說道:
“你拿這本抄本回河西去,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舅父既然早就讓紫菱貼身服侍我,那就不要回河西了,先留我在身邊吧。她到底有沒有問題,我想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陳青當然不會認爲陳海手裡拿的這本實錄抄本就是紫菱遺失的那件,這只是陳海逼她留下紫菱、獨自返回河西的籌碼而已。
“你想對紫菱什麼?”
陳青沒想到陳海這時候趁機要挾她,要將紫菱從她身邊奪走,怒問道。
“你問紫菱,她是願意跟你回河西,還是想留在我的身邊?”
“紫菱要跟我回河西,你真就放她走?”陳青又搞不清楚陳海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你自己做決定吧!”陳海瞥了蘇紫菱一眼,就袖手揮開院門,似乎完全不在意蘇紫菱的去留,似乎也完全不想去追究《練兵實錄》的抄本從蘇紫菱手裡丟失這件事。
陳青看着院門外空蕩蕩的雪地,陳海身影有如鬼魅般,眨眼間就消失了。
她完全被搞糊塗了,見蘇紫菱咬着紅脣似在做艱難的決定,猛的一驚,問道:“你不會真想着要去服侍陳海這個混球吧?你跟我回河西,我爹爹雖然寵信這混球,但也不會讓他亂來的。”
“紫菱以後不能再侍伺小姐你了。”蘇紫菱朝陳青盈盈拜倒。
“……”陳青愣怔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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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毅雖然沒有直接擔任重要將職,但作爲厲玉麟的副手,幾乎參與了所有的編練、營寨、防區建設事情。
樂毅逃營一事,陳海也不能瞞着樊成、文勃源、董潘;在厲玉麟他們認定樂毅確已叛逃之後,他就帶着厲玉麟到樊春、文勃源那裡解釋這一切的始末。
樊春、文勃源心裡都清楚赤眉教這些年對宗閥世族的滲透極深,也在暗中排斥奸細,遇到這種事也不能完全怪到誰的頭上,只要後期還是要進一步調整防務部署,儘可能將封鎖線上的漏洞填補起來,防備有什麼消息被樂毅帶給叛軍,這邊被叛軍鑽了什麼空子。
厲玉麟要承擔失察之職,但也只是暫時褫奪將職,還是繼續留在陳海帳前聽用。
議事到深夜,陳海纔在數十扈騎的簇擁下返回大營。
這時候趙山、錢文義已經挑選出二十員精銳扈騎,準備護送陳青踏上返回河西的路程。
陳青原本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勸紫菱隨她一起回河西,看到陳海翻身下馬朝小寨這邊走過來,便面無表情的鑽回馬車,她還是惱恨陳海逼她回河西,不願意與陳海打照面。
“西歸途中寇患嚴重,你們要小心保護好陳青的安全,”陳海將趙山、錢文義喊過來,將一隻錦囊遞給他們,說道,“這裡面裝有一些符篆,或能助你們抵禦強敵;但切記莫與強敵糾纏……”
除了要將陳青趕回去,陳海這次主要意圖還是要趙山、錢文義將一份練兵實錄的抄本護送回河西,交到舅父陳烈的手裡。
四乘輕型戰車、兩匹烏狡馬、三十匹青狡馬等等,都由趙山、錢文義他們帶回到河西藥師園去。
除了練兵實錄的抄本,趙山、錢文義等人這兩三年來都跟在他的身邊,對練兵實錄的內容理解也更爲深刻,而且他們也掌握着融合更多武道秘形的基礎武技,這些纔是《練兵實錄》所沒有記載下來的更爲精髓的內容。
陳海也是希望趙山、錢文義他們二三十人回到舅父陳烈身邊,能助舅父陳烈將昭陽亭侯府的近千扈衛及數百後備子弟,操練得更爲精銳、操練成不亞於道衙兵的虎狼之師,即便是在河西體系內也能獲得更高的地位跟權柄。
赤眉教在各郡所掀起的叛亂沒有那麼容易剿滅,燕京帝權之爭又錯綜複雜,董氏、華氏等強藩又心懷鬼胎、所謀甚大,妖蠻及羌戎異族又蠢蠢欲動,燕州的亂局短時間內難以收拾,還有進一步擴大下去的趨勢。
陳海此前還想着助英王贏述暗奪帝權,卻沒想到英王贏述背地裡竟對他用這樣的惡毒手段。他這時候也認識到,即便是益天帝奪回帝權,英王贏述爭得太子之位,燕州的亂局也不可能平復。
陳海此時也不可能反過來去助太子贏丹,他也不知道將來能何去何從,而燕州似乎也完全沒有誰意識到羅剎魔的威脅,他能做什麼?
陳海發現他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也不知道他現在所佈的那些閒棋冷子到底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但他不甘心爲英王贏述及文勃源這些奸佞之人所用,那就總得做些事情,確保他在燕州所真正珍視的那些人,在亂局徹底來臨前,能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看着離去時還滿心惱憤的陳青乘着馬車,在趙山、錢文義等人的護送來消失在風雪深處,陳海微微一嘆,便裹起猩紅的大氅往院子裡走去。
吳蒙、蘇紫菱都跟隨在陳海之後走進院子。
看到吳蒙沒有離開,蘇紫菱故作無知的睜眼問道:“我要侍候少侯爺歇息,吳校尉還有什麼事情嗎?”
蘇紫菱美眸裡透着無辜跟迷惑人心的清純,但吳蒙知道蘇紫菱沒有那麼簡單,不然陳海不會清早在厲玉麟都還沒有發覺樂毅逃營之前,就帶着到先跑到陳青那裡。
而當時蘇紫菱襖裳整齊的坐在院子裡,似乎也是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吳蒙又不傻,當然也知道小姐不會無緣無故就突然要回河西,卻又將蘇紫菱單獨留下來服侍陳海。
“這邊沒事了,吳蒙你回去休息吧!”陳海揮了揮手,讓吳蒙放心先回屋去休息,蘇紫菱這時候在他手掌心裡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吳蒙遲疑的帶上院門離去,陳海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坐下,雪還在紛紛揚揚的灑下來,他定睛看着蘇紫菱媚氣漸成的臉蛋,也不說話。
陳青更英氣勃勃一些,蘇紫菱這兩年長得纔算是真正的絕豔風華,看她膚白似雪,鴉色鬢髮微微斜過一邊,黛眉下那雙深邃的美眸似藏星子,有着說不出的誘人美態,也難道宗閥子弟像蜂蝶一般聚到她的身邊。
要說三兩年前,蘇紫菱年紀還小,臉蛋眉眼間還有些雛氣未脫,與姚興殘碎記憶的那張絕美面容僅有三四分相像,而此時的蘇紫菱已經年滿十九,身子也漸長得豐腴秀挺,特別是眉眼間的雛氣脫去後,就有一種似天地生成的媚氣。
說起來,蘇紫菱與那人在相貌上還僅有三四分相像,或許這還是蘇紫菱在裙衫、鬢髮妝容等方面刻意有別的緣故,但她骨子裡透漏的那種誘人之媚,卻有那張絕美面容七八成的火候了。
“你爲什麼不跟陳青回河西?”陳海問道。
“如果說那本練兵實錄是少侯爺放出來的餌,我既然都已經上當咬鉤了,怎麼掙扎都是枉然,”蘇紫菱定睛看着陳海,問道,“既然怎麼掙扎都是枉然,還不如留下來盡心服侍少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