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走進了翠屏山的最高權力中心,她坐上了至高無上的王位,她閉着眼睛,用心捕捉着母親遺留在這個空間裡的思維和想法,感應着母親作爲一代狐王的深謀遠慮和愛民情懷……
小七感應到了:母親當年爲國爲民,殫精竭慮;母親希望她的子民幼有所依、老有所養;母親希望她的子民都能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小七感應到了:母親生下她以後,曾經不止一次地坐在這個寶座上考慮王位的傳承問題,母親早就知道自己要在王位和孩子之間做選擇,到最後,母親就是坐着這裡做出了捨棄王位保孩子的決定……
小七體會到了母親對她的深深的愛,體會到了母親爲了她願意捨棄一切的決心,小七淚如雨下,她爲自己擁有這樣一個偉大的母親而自豪,小七滿懷感恩之情,起身離開了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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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慢慢走進了母親當年的寢宮,這裡的一切還是天美小姨的圖畫裡描繪的那樣,絲毫也沒有改變,小七感應到,當年,母親在這裡自刎以後,狐天寶就把這個房間封閉了,狐天寶不讓別人進到這個房間裡,他自己也從來不從門前路過。
小七在母親的寢宮裡一步一步地、極其緩慢地行走着,她用手輕輕撫摸着母親用過的物品,在每一件物品上細細感受母親的氣息;小七趴在母親睡過的牀上深深地呼吸着,她想把母親的味道永遠記在心裡;小七坐在母親的梳妝檯前,看着圓圓的梳妝鏡裡母親慈祥的笑臉;小七擦拭着母親金色盔甲上的灰塵,想象着母親馳騁沙場的英姿……
小七站在屋子中間,開慧眼重現了當年的景象,她癡癡地望着母親,聽着母親和狐天寶、狐天娥的對話,她看着母親拔劍自刎,看着老狐王爺爺突然出現,把自己和天美小姨救走……
小七的眼睛裡全都是淚水,她的母親爲了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赴死,可是她呢,已經和仇人近在咫尺卻不去爲母親報仇,她怎麼配做母親的女兒!
“母親,您的恩情女兒今生今世不能報答了,可是女兒卻可以爲您報仇。”小七想到這裡,轉身就要往狐天寶的寢宮走。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一個身穿金色盔甲的美麗女人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了房間中央,小七站住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小七激動地望着母親,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狐天英何嘗不知道女兒的心中所想,她愛憐地看着小七,半晌,說出一句話來:“孩子,不要爲我報仇。”
“爲什麼?”小七不明白,當年母親在自己和天美小姨的項鍊裡注入翠屏山王宮密道的開門密匙,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女兒和妹妹能夠回到王宮爲她報仇嗎?
小七以爲母親是擔心自己打不過狐天寶,於是就對母親說道:“母親,孩兒如今本領高強,自信可以和狐天寶一決高下,您就讓孩兒去爲您報仇吧。”
狐天英搖了搖頭,平靜地對小七說道:“孩子,我知道你的本領很高,狐天寶不是你的對手,我不讓你去殺狐天寶主要是爲翠屏山的子民考慮,我不希望翠屏山的子民因爲我而遭受無妄之災。”
“可是,“小七辯解道:“母親,我只要狐天寶一個人的命,不會牽連到其他人的。”
狐天英又搖搖頭,慢慢說道:“孩子,王位交替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你想過沒有,如果狐天寶死了,王位傳給誰?狐天寶有孩子,可是他的孩子都還太小,資歷尚淺,又都沒有自己的力量,宮中幾個元老各有各的勢力,如果他們爲了爭奪王位起兵謀反,那受傷害的還是我國的子民,到那時,國家動亂,百姓流離失所,這樣的後果難道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小七很少去考慮這種國家大事,她只是單純的想爲母親報仇,聽母親這樣一說,她也覺得自己有些欠考慮,可是,作爲一個女兒,難道不應該先替母親着想嗎?小七倔強地對母親說道:“國家大事是要考慮,可是爲母親報仇是我多年的心願,難道爲了國家就可以不爲母親報仇了嗎?”
狐天英淡然一笑,她的臉上露出平和自然的神情,她緩緩對小七說道:“孩子,凡事有因就有果,我因爲我的不計後果得到了報應,同樣,狐天寶也爲他的行爲受到了懲罰,幾百年來,他每天都在受着良心的譴責,他知道他的王位得到的不光彩,這是他心裡的陰影,這個陰影揮之不去,如影隨形,這個陰影折磨得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爲了減輕自己的罪惡,每天都像我一樣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治理國家上面,他的成績你也看到了,他在治國理政方面是稱職的,我願意因此而原諒他。”
“可是母親,難道你就甘心永遠被困在這裡嗎?”小七當然知道,自殺者的亡靈是會被永遠困在當場的。
狐天英嫣然一笑,說道:“我願意在這裡停留,我要在這裡看着狐天寶,我要看他是怎麼治理我的王國的,他要是勤政愛民,我就遠遠地看着他,他要是昏庸無道,任意妄爲,那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可是……”小七還想說什麼,狐天英擺手打斷了她。
“好孩子,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修行吧,你將來會有非常大的福報的,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理解我現在對你說的話了。”狐天英說着,身形漸漸虛幻,最後,身影完全消失,小七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小七的心情十分複雜,爲母親報仇的機會近在咫尺,而且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可是母親卻阻止了她,那麼,她現在還要不要繼續報仇的行動呢?
小七想起了母親說的話,母親說狐天寶已經受到了懲罰,說她已經原諒了狐天寶,母親爲翠屏山的百姓放下了自己的仇恨,她的胸襟是那樣的廣大,作爲她的女兒,是不是也應該放棄個人恩怨而爲百姓着想呢。
小七此時又想起了覺明法師的話:“不爲自己求安樂,但願衆生得離苦。”是啊,如果自己出手爲母親報仇,自己是安心了,可是,政局動盪帶來的刀兵之苦卻得要百姓去承受,這是母親不想看到的,更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
罷了,罷了,既然狐天寶治國有方,既然百姓都敬愛他,那就讓他繼續爲百姓謀福祉吧。
小七徹底放下了復仇的念頭,她決定離開了。
站在城外的青碧山上,小七想起了唐朝布袋和尚的一首禪詩:“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爲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是啊,待人寬是福,處世讓爲高,後退又何嘗不是一種進步呢?
小七朝着山下的都城揮手道別: 母親,再見! 翠屏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