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有兩把殘缺激光槍圖案的大門震顫着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隨即分成對稱的兩半,伴隨着極度輕微的、與地面的摩擦聲分別向左右兩邊緩緩移去,最終露出藏在裡面的許多高科技產物——純藍色的隔空電子熒幕上跳動的數據使人不禁眼花繚亂,懸浮在某個空室內的仿真機械手臂、機械腿、輕便的動力機械外骨骼看上去都十分實用且炫酷,還有就算踩上去不會發出聲音、順帶能夠在大冬天烘暖腳底的電子地板,正在各個角落巡邏、打掃衛生的迷彩機器人……
正當我一邊意念操控着輪椅向前進、一邊很是意料之內地看着裡面時,兩個迷彩色的機器人從披着僞裝迷彩稻草的兩個電子洞裡猛然鑽出來,紛紛伸出機械臂——一左一右,把我的路攔得死死的:“請出示您的通行證。”
“他是我邀請來的。”
我並沒有被這種場面嚇到,畢竟這樣的情景在先前的部隊已經出現不知多少遍,但一旁的芮娜卻彷彿發生什麼大事一樣急忙搶在我前面開口。機器人將頭轉向她,四雙圓圓的眼睛瞬間變成兩條直線的掃描儀。再確認無誤後,又把目光投到輪椅上的我身上,迅速將攔在我面前的手臂放下,我開始嘚瑟地勾起淡定的壞笑,和芮娜一起向地下基地深處行去。
“恭喜你,你的勇敢、忠誠和堅強不屈的精神讓大家爲之感動,使你能夠有幸踏足第一作戰連地下半機械戰兵改造營,見證可能發生在你身上的奇蹟。”機器人在背後用讚賞的語氣齊聲說道。
“但在開始對你的身體進行改造之前,我們需要先對你的身體水平、自理能力及殘留功能等進行鑑別,預估你在植入人工電子脊椎、並且按時按量完成復健後的恢復的程度究竟如何。”
一個嚴肅的聲音有勁地傳來,幾個身影以最標準的姿勢緊握手中的激光槍,大步流星地從基地深處朝我靠近。他們的步伐十分整齊,就算是沒有接觸過士兵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這些人經受過專業訓練。
聲音的主人來自帶頭的一位男性軍人,個頭超過一米八,坐在輪椅上的我顯然必須仰着脖子才能和他的目光對上,這讓我覺得還蠻累的。這位身着高科技迷彩軍服,和芮娜身上的那件款式相同,就連衣服上的電子編號也是以“TB001”開頭,腰間和腿部上同樣像我先前所在的特戰大隊一樣,配備着高科技激光手槍和激光匕首,只是橫槓後面的數字是52,肩上的軍銜是用紅色圖案烙印的十字架。
其餘的士兵電子編號分別爲“TB001-38”、“TB001-13”、“TB001-07”,他們站陣在醫生的後方,四人加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標準的菱形,絕對是經過特殊訓練之後纔有的默契。醫生後面兩個兵表情都嚴肅無比,彷彿已經上了戰場一樣;而與醫生位置處於同一線的那個少尉則是一副嘲諷的表情。
“報告,沒問題!只是我有些一知半解。恢復程度這一塊可否與我具體解釋?”
“在植入脊椎後,我們會讓你參與高強度的訓練,定型期爲三個月。例如意念控制、意念感知,到最後的各種戰術動作。但如果每個人都能這麼輕而易舉地恢復到如此地步,世界上也就不存在癱瘓這種疾病了。只能說因人而異。”
醫師突然變得有些嚴肅地看着我。
“有一些人儘管非常努力,但最終卻仍然只能扶着助行器、在他人的幫助下蹣跚行走。有一些人雖然也沒有任何偷懶,但最終小走兩圈也已經是極限,完全達不到和強壯的敵人做對抗的標準。有些人甚至因爲康復效果不佳,性情變得十分暴躁憂鬱,反而往更不好的方向駛去;而且訓練的過程會極度痛苦,每一秒彷彿都十分漫長,很容易讓人看不到希望。這便是軍方並未打算將這一項尚未有完全康復保障的技術公開於衆的緣由。
無法將身體素質提升至正常特戰兵水平,你可沒有任何機會留在這裡。我們之所以要觀察一個人的心理是否受到殘障影響,是不希望出現自怨自艾釀成悲劇的那種情況。”
醫生語畢,身後的07號擡起手做出思考的樣子,用半認真半打趣的目光望着我:“你拿到‘准許入內’的邀請函,還只是剛通過爲期一年對生活態度、康復信心的測驗,是才跨入考覈的最低門檻而已,充其量你現在根本不夠格呢。”
我看一眼面前掛着這種表情、話語之間帶着絲絲嘲諷的兵,莫名有種想說什麼又說不上的感覺,只能依舊是直愣愣地瞪着他,但還沒有等我斟酌好要回復什麼時,他又一次開口。
“呀,那麼凶地看着我可沒什麼意思哦?畢竟戰場上敵人可不會因爲你眼神殺氣騰騰就放過你吧?”
說完第一句,07號滿不在意地將頭撇過去,似乎是還沒有說夠一樣:“一不小心就忘了阿斬是狙擊手呀?直白點說咯,如果你能成功通過考覈,那你說不定還得分到我這邊。”
我頓時有些滿臉黑線,38號士兵忍不住露出壞笑:“剛纔這位和你對話的兄弟是我們連的最厲害的狙擊手,也是拿過多個一二等功的優秀兵王,剛纔的話是他很看好你的意思。”
聞言,13號士兵嚴肅地說道:“有機會的話,俺想看你和任哥切磋。”
我後來在部隊滾爬摸打的時候才得知,他口中的“任哥”,則就是這名正在陰陽怪氣我的少尉,阿拉法軍區有名的瞬狙兵王——任我行。
我聽說,任我行出生於天山北一個赫赫有名的軍人世家,他的祖父任我忠是一名光榮的陸軍野戰部隊指揮官,而他的父親任我馳也是優秀的特種部隊隊長。在一次任務中,爲了掩護拿到情報的戰友撤退,帶領敢於犧牲的戰兵們阻退一波又一波敵人,後來卻再也沒有回來過。自從任我行的父親犧牲在戰場上,年輕的任我行就堅定了想要爲父親報仇、今後也要成爲一名和父親一樣偉大光榮的特種部隊戰士,報答這些年來一直在獨自拉扯他長大的母親。
他憑藉自己的努力,長大後如願以償地進入阿拉法戰區的特種部隊,成爲狙擊小組的主狙擊手——但在現代這個各個地方都在爭奪資源的時代,當兵守衛家園就避免不了戰爭。
同樣是在一次任務之中,他被敵軍的高爆激光火箭筒炸得飛了出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虛弱無比地躺在軍區醫院病牀上,而左臂和下半身都已經完全無法動彈,確認爲三肢癱瘓!
任我行因戰鬥而傷殘的事情沒多久傳到了他祖父和其他親戚朋友的耳中。祖父滿臉激動地接過一等功勳章,忍不住老淚縱橫,母親也是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而別的親戚朋友則是開始負責講各種各樣的閒話!有的說,任我行雖然英勇無比,但落下了這麼重的傷殘,離開了別人就活不下去,簡直可惜!而更過分的則是說,爲國家貢獻?到頭來還不是連坐都坐不穩嗎?
後來我聽任我行告訴我,他是這麼回覆他泣不成聲的母親的,他哈哈笑着說,這又有什麼關係?他們的嘴長在他們身上,你兒子又沒義務養育衆多呆瓜的嘴。
“所以斬仔,你要加油哦。我們大家可都是真心期待你能夠加入特編第一作戰連,淋着槍林彈雨跑來跑去的呢!那麼,你做好準備了嗎?”
那刻,任我行依舊是嬉皮笑臉的那副嘴臉,他伸過左手拍拍我的肩膀,這讓我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總覺得眼前這人沒有惡意,但不知道爲什麼,說的話總是會莫名其妙戳中別人的痛點,還時不時來一句可惡的反問,語調陰陽頓挫有些古怪,夾雜着一兩個地道的口音,給人以時時刻刻在譏笑的感覺,就比如說那句卡準時間點的“跑來跑去”,還有讓我心裡一糾的作用。
“報告長官,時刻準備着!!”
而此時此刻,望着滿臉堅定的我、嘲諷表情的任我行、一臉看好戲樣子的38號、有些純真卻認真的13號,一旁的芮娜的眼睛中彷彿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動。作爲連長——這支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她原本可以用強制命令的方式打斷我們這些孩子間的溝通模式,但她似乎並不想要去用太過苛刻的方式插足我們的日常打鬧,畢竟如果真正想要出言制止的話,我們應該也不可能談閒話好幾分鐘,早就被一通暴敲訓斥了。
但我後來得知,這並不是因爲她不想整頓軍風,更不是特編第一作戰連的紀律性不夠——而是我們雖然平日裡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偶爾會開玩笑和打鬧,可在巡防打仗、前陣衝鋒、執行危險指數最高的任務時,我們時刻準備着爲國家而獻身,如果祖國需要我們,我們沒有一個將會是爲特編第一作戰連、爲阿拉法戰區、爲國家丟臉的糊塗蟲,我們本就是好兵。
那就開始吧。
她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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