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哪個地域總是不會缺少這種陰暗骯髒的地方,便如一腳踏進這條街道門內的錦繡一行。
眼前的這條街道彷彿聚集了世間的所有陰暗,被當做牲畜一樣來回推搡的人,他們衣衫或是襤褸或是單薄,但大多都是滿臉木然與空洞。
嘈雜的說話聲會讓他們不時瑟縮,可見平日裡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還有的,被圈進在籠子裡,比起在街上被當做牲畜推搡的那些,他們無疑乾淨了許多,眼神也靈動了許多,但是同樣面臨的都是被買賣的下場,甚至不問出處。
錦繡看着眼前的一切,被半邊面具掩蓋的白玉面龐閃過一絲寒意,手中卻是早早就用斗篷將亦心籠在其中,不露出一分一毫。
感覺到懷中的小人兒沒有掙動,只是乖乖巧巧的將小臉兒放在自己肩窩,錦繡面上閃過一絲柔和,掃了身邊的顧以笙和駱玉一眼,便見二人早就跟自己一樣,穿上斗篷帶上了面具。
三人身量不同,氣質不同,唯一一致的便是腰間懸掛的那塊玉石,便是這般,三人的到來還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方纔還在跟旁人僵持不下講着價格的老闆早就將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自家活計,而他自己則是揣着一張笑臉湊到了錦繡一行跟前打起了招呼
“喲,這位少爺面生的緊,頭一次來咱們這條街吧?不知有什麼需要?是喜歡別國舞姬?還是青澀男童,亦或是.....”
那老闆模樣的人嘴上不閒,眼睛也不安穩,將錦繡三人上上下下打量個來回,眼中雖閃過疑惑,卻也恭敬了許多。
錦繡雖是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卻沒有開口說話,那老闆只能透過那半遮的兜帽看見錦繡緊抿的薄脣而已,他面色略有尷尬,正欲再次開口,便見那旁邊身量略高的少年上前一步沉聲喝道
“休要胡言!”少年正處變聲期,聲音帶着些沙啞,襯着那張白底紅花的面具憑白給人添了幾分恐懼,那老闆聞聲望去,便是眼瞳一縮,身子下意識的抖了一抖,方纔找回幾分理智,訕訕的笑了笑,便聽顧以笙道
“我家主子換了新宅子,想挑幾個好用的丫鬟廚娘小廝使使,別說旁的沒用的,憑白污了我家主子的耳朵...”
少年尚顯稚嫩,卻已頗具威嚴,這一聲呵斥便讓自認有些見識的老闆心下一凜,更多陪了幾分小心,連連點頭小心道“是是....都是小人的錯....”
他單手做請並帶頭朝着一旁乾淨的路走去,口中還不忘做生意“不知貴客的院子多大,我好幫您參謀參謀需要多少人手....”
還不待他說完,錦繡便出口將其打斷“無需,十五六歲的丫鬟六個,會做飯的婆子兩個,收拾院子的雜役十個,有一家人的是最好,記住,爺要機靈的....”
突然開口的錦繡讓那老闆又驚又喜,待錦繡說完要求在心中濾了一遍後便忙不迭的應道“是,貴客的要求小的記住了,有勞貴客多走幾步,隨我去後院看看....”
錦繡矜持的點了點頭,面上半點神色不露的帶着顧以笙和駱玉跟着那老闆繞過一間又一間鋪子,朝着裡面走去,約莫到了這條街的中間位置,那老闆這才輕笑着解釋道
“這外面啊,都是些賣不上大價的貨色,貴客要的會手藝的,都在裡面呢,這就是了,貴客請了.....”
錦繡在前世見多了骯髒齷齪,如今在這兒做的大多都是好事,突然見了這樣的情形心中雖有不適,卻也沒有多麼嚴重。
可看在頭一次出門的顧以笙眼裡,還有年方九歲的駱玉眼裡,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陌生,那些言笑晏晏的人們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無比刺耳,可饒是如此,他們也只是默默的跟在錦繡身後,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貴客稍候,小店寒摻,貴客先喝杯茶水,我這就去給您挑些上等貨色....”
張口貨色閉口貨色,對於這樣不拿人命當回事兒的,錦繡也不願意開口多言,這種人根本是沒救的,多說一句都是浪費。
這種買賣人口,若是背後沒有靠山纔是奇怪,即便是錦繡有心想要做些什麼,在這偌大的帝都,沒有任何根底兒的她想要完成這種事兒無異於寸步難行。
更何況,世間有白就有黑,凡事都講究一個平衡,這偌大的一條街的模樣她不信那些上流圈子裡會沒人知道。
錦繡定了定心,將懷中已經打瞌睡的亦心調轉了一個方向,悄悄的將自己周身的空氣調轉一下這才舒了一口氣,見着一旁的顧以笙和駱玉坐姿端正目不斜視,錦繡心下了解,卻已決心回去重新操練一番他們的心智。
而這時,那離去的老闆已經吆喝着一串兒人姍姍來遲“快着些,穩着些,萬萬不要唐突了我們的貴客,拿出你們精神氣兒,讓貴客看見你們最好的一面...”
若是這些話不是對着被買賣的人說的,也許錦繡會贊他一句,可此刻,望着面前衣衫或是乾淨或是襤褸,卻都一臉或是期望或是殷勤討好看着自己的人們,錦繡卻只有無言。
“有一家子的先出來我瞧瞧....”打量了一圈,錦繡方纔在那老闆的灼熱目光下開了口。
錦繡話音落,便有三三兩兩的人上前一步,面上的表情或是忐忑或是喜悅,錦繡不動如山,光是嘴皮子動了動“說說自己年齡,以前都做過什麼,如今都會什麼,爲什麼會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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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錦繡正在爲充實新家忙碌的時候,無殤正同一個身穿明黃的少年在書房裡說着話,二人一個身量高大,面容冷峻透着俊美,一個身量清瘦,氣度雍容透着深沉。
無殤看着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心下有些複雜,如今帝都的渾水也有這位的功勞。
但他不得不說,這個一直在那人把持下的少年已經成長了,無論是心智亦或是手段,或者可以說,自己看見的不一定就是全部,只是那人想給自己看的。
無殤心下一嘆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便一下子盡散,因爲他想起了錦繡,想起了她說的話,而後,他便勾脣邪肆一笑
“皇帝,魚已咬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