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正好,可主院書房的氣氛卻是一片凝滯,顧以笙坐在廳中矮几旁神色有些委頓。還有絲絲哀痛瀰漫在身邊。
反觀錦繡則是長身玉立的站在書案前,此刻她沒有了往日對待家人的溫柔,上揚的長眉染上了幾分凌厲意味,狹長黝黑的鳳眸則是緊鎖呆愣愣坐在地上的顧以笙。
見他如此,錦繡眼中心疼一閃而過,但面上卻是步步緊逼“顧以笙,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而錦繡卻不曾想到。顧以笙之所以沉默,全是因爲她方纔盛怒之下所說的那句話“顧以笙,你可曾將我當作你的親人,可曾將我們當作你的家人....”
“從我進了李家門的第一天,我就把哪裡當做家了.....”顧以笙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清淡到風一吹就散,可偏偏錦繡卻聽入了耳中,進而撫平了眉心的褶皺。
“到如今,我的人生纔不過十三載,可是對於我來說,卻已經品嚐過人生太多的味道。”顧以笙這般說着彷彿情緒平穩了很多,錦繡抿緊了脣瓣,默默的坐到了他的身邊,選擇安靜的傾聽。
顧以笙感覺到了,回頭望着錦繡溫柔一笑“我過的好日子僅有幼時的幾年時光,但是對比別人,可能還要差些.....”
即便說着這樣的話,顧以笙的語氣仍然十分平穩,給別人的感覺更像是在說別人一般,錦繡心中有些抽痛,卻只是皺了皺眉,沒有出言打擾。
“認識你那日,也是我人生翻天覆地之時,除了幼時孃親給我的溫暖,後來我便再也沒有體味過,每每感到心寒我都用那點滴回憶聊以慰藉,如今,卻是不再那麼需要了...”
顧以笙語氣輕柔,眼帶憧憬,那模樣即堅強又脆弱,只看的人忍不住心疼,錦繡本想拍拍顧以笙的肩膀當作安慰,卻不想手指剛動便聽顧以笙語氣一轉
“方纔錦繡說我沒把你們當作家人,其實正好恰恰相反,我太珍惜你們了,但這無法改變我姓顧,與你們血脈不通的事實,也許錦繡你不是太在乎,但是你兄弟俱全,卻讓我擔此大任,到時候若是真有安了壞心的,借題發揮都是小的....”
顧以笙這麼一說,錦繡心中五味雜陳,可眼神卻是越來越堅定,對於顧以笙這個少年,也越發心疼了幾分,拍了拍顧以笙的肩膀,錦繡語氣篤定道
“以笙哥,有間三店有今日,全部起於我要給你們最好生活的念頭,旁人說什麼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家人。
至於我將有間交給你管理也是我深思熟慮過的,雖然未曾與家裡人商議,可我確信他們一定會支持我的決定,而這個決定不會是因爲我是創建者而來,而是因爲管理者是你.....”
顧以笙只覺眼睛發熱,卻仍固執的與錦繡對視“你就不怕我生了外心嗎?就這麼信我?”
聞言,錦繡笑出了聲,沒有女子的溫婉,這笑聲有癲狂也有蔑視衆人的桀驁,墨發隨着錦繡顫抖的身影起伏,微微上挑的鳳眸眼角的水光是那麼的明顯,讓顧以笙看的愣神。
笑了好一會兒,錦繡才抹去眼角淚水捂着肚子坐直身子,扭頭那一瞬間看到的就是一臉懵的顧以笙,錦繡咳了咳,微微頷首,帶着幾分倨傲的看向顧以笙道
“我活了這般歲數還未曾怕過什麼,可是比起旁的,我卻是更相信你不會對不起我。
當然,若是你真的屬意有間三店,根本無需你做些什麼,只需你一句話,我送你亦是心甘情願。我這腦袋裝了天下財富,若你想,我交給你,讓你富可敵國又有何難?”
顧以笙身量比錦繡高上一些,雖然錦繡倨傲的擡着頭,但是顧以笙看來,卻是與他平視的,只是此刻,顧以笙看着錦繡的眼神卻是仰望的,好似膜拜神邸一般,崇敬又謙卑,
他凝眸望了錦繡半晌,突的溫柔一笑,打斷了還在昂着脖頸故作姿態的錦繡道
“錦繡,我會替你守好你的家業的,我發誓.....”錦繡沒接這句話,反而固執道“那你說,你以後還說不說自己姓顧不姓李、亦是不姓東皇了!”
顧以笙趕忙乖巧搖頭“不敢、不敢.....”
............我是時間的分割線.............
有間三店的安置以顧以笙的妥協落下帷幕,少年與錦繡一番商榷後便說要帶人去城門口接三店的人馬,錦繡當時眸子眯了眯,繼而卻是笑嘻嘻的準了。
看着少年換上一身體面衣衫坐着僕從趕的馬車出門的時候,錦繡搖了搖頭一副大人模樣的感嘆道“雛兒長大,總是要飛的.....”
一旁的兩個侍女看着自己少爺如此模樣,不禁掩脣輕笑,駱玉抿了抿脣,擡腳又緊緊跟在努力走步的亦心身邊,對於自家姐姐的時不時的歡脫模樣,她已經習慣了。
錦繡朝兩個小丫頭魅惑一笑,便唬的她們一聲驚叫捂上了臉,錦繡得意的太高了下巴,擡頭望天,卻是突的扭身朝着亦心和駱玉這一大一小喊道
“阿玉,今兒我親自下廚,你且先帶着亦心玩會兒,莫要讓他走路太久,他還小,吃不消呢....”
漸行漸遠的駱玉一手護着亦心一手朝着身後擺了擺,權當是應了聲,錦繡見了,喚了阿離跟着去廚房幫忙,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已經染上了些許春意的花園裡,一大一小鬧着玩兒撞在一起,跟在一旁照顧的小丫頭一聲驚呼正要跑上前去,便見大的一把將小的撈進了懷裡。
小的不知所謂正在大的懷裡笑得開心着呢。彎彎的大眼仿若月牙兒一般,幾個米粒大的牙齒露在空氣中,讓躺在地上形象全無的駱玉笑出了聲,小丫頭見了,輕舒一口氣,面上也帶了幾分愜意的美好......
當顧以笙帶着錢叔、鐵叔還有桂姨一衆來的時候,錦繡和丫頭在飯廳擺上了滿桌菜色,石袞家的望着桌子猶自一副呆滯模樣。
婦人家雖是不懂拘泥遠庖廚這些酸腐,但也知道男人家很少下竈房的,當自家少爺弄出一桌子這樣菜餚的時候,石袞家的已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