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牀上。
這是哪裡?她企圖起身,卻發現渾身都疼。皺了皺眉頭,隱約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被一個司機老伯拐到了城南的懸崖旁,他想要跟她同歸於盡,他說是她害死了他唯一的兒子!
然後……她明明記得車子是掉到了懸崖下去的,她以爲她必死無疑……難道……有人來救她了?
季延熙?!
顧流蘇心臟猛然一跳。
房門被推開,進來了四五個醫生,都是外國人。看到顧流蘇醒了之後,他們顯然很驚喜,用英文對着樓下喊道:“季先生,季夫人醒了!”
季夫人……顧流蘇有些不太適應這個稱呼。
不一會兒季延熙便走了上來。跟她預想的不一樣,他完全沒有高興的神色,眼睛裡甚至連關心都沒有,仍舊像以往那樣冷漠,眼神冰如寒水。
見到這樣的他,顧流蘇難免還是會有些失落。想想也是,她畢竟是他的妻子啊,夫妻間沒有隔夜仇,饒是他再憎惡她,她昨晚上差點兒都死掉了,難道就不能對她心軟一點點嗎?
季延熙看了她一眼後,便轉頭朝着身邊的主治醫生輕聲說些什麼。
主治醫生點了點頭,便走到了顧流蘇身邊,仔細地查看了一下她的腦袋,還翻開她的眼皮,用手電筒對着她的眼睛照,那樣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她用力地想要推開那個醫生,但是都沒能如願。
醫生檢查完之後,走到了季延熙的身旁,對着他說了些什麼。季延熙點點頭,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下去了。
受到指令,那幾個醫生紛紛對着季延熙鞠了一躬,然後便轉身下樓了。
待他們都走後,顧流蘇擡眼看着他,季延熙也冷冷地看着她,兩人四目相對,緊張的卻只有顧流蘇一個人。
她有些不自然地將目光移開,開口說道:“是你救了我嗎?謝謝你。”
季延熙沒有說話,依舊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
許久,他才緩緩地說道:“顧流蘇,我多麼希望你真的在兩年前就死了!”
那冰冷的聲音讓人心裡一痛,像是冰刀插入心臟,迅速結冰,又冷又疼。
她立馬就轉頭對上了他的目光,不滿地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昨晚爲什麼又要救我?讓我死了不就好了?那樣你就解氣了,也開心了,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叫做顧流蘇的女人成爲你的心頭刺了!”
她真的很看不透季延熙,既然他那樣恨她,爲什麼又要來救她?她明明感覺到除了恨意,他對她還有些別的什麼情感,但是他卻每次都那樣狠毒地對她,讓她覺得他就是一個折磨人的魔鬼!
季延熙握緊了拳頭,快速走到她的身邊,一手就打在了牀頭,這讓顧流蘇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下意識地就大叫了一聲。
“你以爲我不想?我也希望你就那樣子死掉了該多好!但是後來覺得那樣簡直太便宜你了,像你這樣的人應該生不如死,受盡折磨,否則償還不了你犯下的罪惡!”季延熙咬牙切齒,恨不得嚼碎眼前這個女人的骨頭!
“我究竟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讓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恨我入骨!你說啊!你們告訴我我究竟做了什麼,就算死也讓我死個明明白白!”顧流蘇真的受不了了,全世界都在針對她,唯獨她自己不知道究竟是爲什麼,這樣莫名其妙卻又不得而知的感覺她真的是受夠了!
“凱叔死掉了!”季延熙簡直是用吼叫的聲音來說出這件事的。
“凱叔?”顧流蘇一下子安靜了,呆呆地看着季延熙,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對,凱叔。就是昨天晚上想要跟你同歸於盡的那個人!你知道當初他對你有多好嗎?他待你如同親生女兒,你卻親手將小凱送入了監獄,讓他死在了牢裡,臨死之前都不能再見凱叔一眼!顧流蘇,我一直想要知道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放心吧,等我把你折磨夠了,一定會親手把你的心臟挖出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季延熙說這些話的時候,全身都在顫抖。
他確實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他從來就不認爲自己是什麼好人。但是有一點,他自問還是做的很好的,那就是他待兄弟一向不薄。小凱他更是珍如手足,卻不料他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你是說昨天的那個司機老伯死掉了?”顧流蘇有些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爲什麼她活下來了,他卻死了?那個老伯那麼恨她,若是知道結果是這樣,一定會死不瞑目吧?
“你現在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嗎?我告訴你顧流蘇,因你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了,你不要妄想能夠輕易從這些孽債中解脫!”季延熙咬着牙齒,一字一頓地盯着她狠狠說道。
顧流蘇整個人都軟癱了下去,並不是因爲季延熙的威脅,而是那個司機老伯的死給了她太大的震撼……
如果說以前她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所有的人見到她都彷彿是見到SARS病毒一樣,恨不得滅掉她,她也在潛意識裡一直排斥着別人對她這樣的認知,她明明是善良的,她明明是連一隻螞蟻都不願意踩死的好女人……
可是經歷了凱叔這件事之後,她隱隱約約地發覺了或許她真的是一個壞女人。壞到連那樣淳樸的大叔都想要置她於死地……
顧流蘇全身顫抖着,她很害怕,她害怕自己真的是那樣的一個人,如果一切真的如他們所說,她要怎樣面對?
“那他……司機老伯他現在……”
“埋了。沒有聲張,恐怕現在全城的新聞裡都在播報懸崖底下發現墜毀車輛的事件。凱叔沒有親人,我派人把他埋了,跟小凱埋在一起,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願了。”季延熙冷冷地說道,語氣裡竟有幾分悲痛。
顧流蘇從那一絲悲痛裡瞭解到那個凱叔對於季延熙來說一定是一個特殊的人,還有那個小凱……
她哭了,她沒有辦法忍受自己居然是那樣的一個壞蛋。她既害怕,又焦慮,更加不知所措,眼淚就這樣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季延熙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心裡微微一動。
失去記憶之後她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若是換做以前,即便是有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已經刮出血肉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季延熙看着她難過的樣子,竟有些心疼。他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爲她擦拭淚痕。
顧流蘇身體一僵,呆呆地看着他。
他微蹙了眉頭,眼裡明明有憐惜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顧流蘇愣神之際,房門卻突然間被推開了。
“季延熙,昨晚上那麼大動靜,是不是顧十三出什麼事了!”
寶貝兒慌張地推開了門,當看到他們兩個含情脈脈地看着對方,而且季延熙還撫摸着顧流蘇的臉的時候,突然間就愣在了原地。
季延熙趕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起身離顧流蘇兩米遠,轉頭看着寶貝兒,淡淡地問道:“你的消息真準確,難爲你起這麼早來這兒了。”
寶貝兒被他的語氣弄的有些不舒服,立馬就嘟着嘴巴說道:“季延熙,你不會那麼小心眼,還在因爲我昨天說的話生氣吧?”
季延熙走到了她的身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頭,說道:“我纔沒有那種閒工夫因爲你那些無聊的話生氣。”
寶貝兒微微一笑,也轉頭看着他,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幾釐米,看起來極其親密的樣子。
她伸手撫上了他的胸膛,替他抹了抹衣服上的灰塵,“是嗎,那樣最好了,我可不希望我的未婚夫是個小肚量的男人。”
季延熙嘴角微微一勾,拿過了她的手,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我也不希望我的未婚妻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你說對嗎?”
寶貝兒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
顧流蘇沒有聽到季延熙在寶貝兒的耳邊說了什麼,但是看到他們兩個相處這樣融洽的模樣,她心裡突然覺得有些澀。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希望季延熙那樣的笑容也是會對她綻放的,她真的不想要看到他每次面對自己的時候都彷彿要殺掉自己,但是同時他自己又不開心的模樣。
季延熙說完這些話後,便朝着樓下走去了。
離開之前,他甚至都沒有看顧流蘇一眼。顧流蘇的心裡有些酸,彷彿是吃到了沒有熟的橘子一樣。
季延熙走後,寶貝兒高興地朝着顧流蘇走來。
顧流蘇勉強對她展開了一個笑容,面對她有些心緒複雜。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真是禍不單行啊,白亦儒已經變成了個布娃娃,現在你也成了這副模樣。”寶貝兒走到她的牀沿邊坐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纏在額頭上的紗布。
顧流蘇眉頭皺了一皺,寶貝兒這樣觸摸她,讓她覺得有些疼痛。
“啊,對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嗎?”寶貝兒看到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立馬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關切地問道。
顧流蘇微微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一點點疼而已。”
寶貝兒點了點頭,再次高興地說道:“對了,這裡就是你以前的房間,你還有印象嗎?那個,那個是你最喜歡的布娃娃,因爲是季延熙第一次送你的禮物。”
顧流蘇聽到這話,心裡一驚。對了,她現在在“十三季”,也就是說是躺在自己以前的牀上,她趕忙朝着四周看了看,這房間果真傳來一些熟悉的味道,至少這被單上是殘留着她自己的味道的,還有另外的……男性的味道……
她知道那一定就是季延熙身上的味道了。
想到以前她跟季延熙天天在這張牀上入眠,心裡就覺得有些奇怪。心臟的跳動居然有些紊亂了起來。
寶貝兒沒有注意到她的這種小心思,將牀頭櫃上的那個小熊娃娃拿了過來,在她的眼前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