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十一
本來已經定好了票去A城,不過他讓她等一天,於是她退票等他一天。
然後他又說,他要先到B城公幹,要她一道跟他順路經過,說這話時,他們已經在駛向B城的高速上,孜孜想,如果她說不同意,他會不會直接把她扔到高速上,自己打車?
他其實是個頗嚴肅的老闆,在單位,絕對是老大的氣質,沒有所謂的平易近人,但~私下裡又不太一樣,有時候給人感覺很溫和,有時又會習慣性發號施令,比如當她挑食時——她其實不是真挑食,只不過打出生起就不吃胡蘿蔔而已,他卻說挑食是很傷身體的習慣,要求她把胡蘿蔔吃掉,孜孜忿忿的想——爲什麼他就可以不吃青椒?
秋天的正午還很熱,所以她在高速休息站的小超市裡買了兩罐冰激凌,算作還他中午請吃飯的人情。
兩個人都相當惹人注目,一個玉樹臨風,一個亭亭玉立,還穿着情侶衫——都是白的,戴着差不多顏色的墨鏡——據說不是故意的。他站在休息站的超市門口等她,惹得好幾輛長途車上的女乘客都往這邊張望,幸虧孜孜的雷達一向低頻,沒感覺出他有多麼受女性矚目,當然,也沒有感覺到自己多受男性矚目。
兩人活得那叫一個我行我素。
孜孜其實並不算高,只有168,穿上六公分的高跟鞋後纔剛到他的耳垂,但礙於牛仔褲修飾的好,讓她看上去很修長,不顯挫。
“小心吃壞肚子。”剛吃過辣又吃冰,也不怕胃疼。
“沒事,我的胃向來很堅強,你吃酸奶的,還是綠茶的?”攤出兩灌冰激凌讓他選。
如她所願,他選了綠茶的,坐在車裡吃完才上路。
許是他們長得太招搖,惹了誰不高興,莫名其妙被一輛蘭博基尼前後追逐了三十多公里,對方甚至還被打遠向燈故意挑釁。
只見滕大老闆不緊不慢,始終將車速保持在120,不多也不少,在蘭博基尼第三次打遠向燈時,滕大老闆終於微微勾脣,然後孜孜就覺得哪裡閃了一下——
是蘭博基尼,它光榮犧牲在某電子眼下——超速被拍了。
然後,又見滕大老闆一個左轉向,換道,下高速。
“爲什麼要下來?”孜孜不明所以。
“後面三十公里處有座橋剛建好,養護時間還沒過,是雙向單車道,堵車,我們繞國道。”
這麼說,你是故意開快車惹那輛蘭博基尼追逐?還害人家被拍,“你怎麼知道前面的事?”
“看提示牌。”他道。
對奧,提示牌上有路況。
那輛蘭博基尼似乎跟她有同一個毛病——不喜歡看路況提示。
“那段路和那座橋也是滕殷的項目。”
難怪你這麼清楚,原來是自家的項目,不過這樣好像也蠻損的,人家蘭博基尼不過就是追你兩下,打一下遠向燈而已,居然害人家被拍,還被堵車!孜孜幸災樂禍地想~
三號中午,孜孜在A大校門口被滕師兄放下車時,好友阿杜正好在等她——
從阿杜的角度看,就見一名戴着淺咖色墨鏡的大美女從一輛黑奧迪上下來,對着她又跳又擺手。心想誰家美女沒看好,放出來讓人咬牙?
直到美女從馬路對過跑過來,阿杜才發現那位白癡美女就是她的同學兼舍友吳孜孜。
“你真被潛啦!快請客!”這是阿杜的第一句話。
孜孜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這叫什麼歡迎詞?
這可是在A大校門口,來往都是學生,瞧,被她這張大嘴巴一叫,無數雙眼睛都看了過來。
“姦夫怎麼不下來?過來讓我們看看呀。”阿杜跳着腳想看清黑奧迪裡坐着何方神聖。
“他還有事,晚上過來。”其實孜孜不想他過來,不過說出來他好像也不會聽,於是就只能隨他了。
阿杜一臉失望。
“郭韻嫺,還認識吧?”阿杜介紹身邊人。
“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們系的頭名女狀元,難得在2系這種8男2女的和尚系居然也能拔得頭籌,女中豪傑呀,她很佩服她的。
“我們現在一個宿舍。”阿杜暗暗衝孜孜做鬼臉,示意郭韻嫺來接她是另有企圖。
與郭韻嫺聊了幾句客套話,約好晚上一道吃飯後,阿杜把孜孜拉去圖書館陪她一道借書,“郭韻嫺聽說你進了滕殷後就向我靠過來了,恐怕是想看你這邊有沒有門路進滕殷。”
孜孜一邊喝水一邊爲難,她還沒到能跟滕殷傳私話的程度吧?“今晚要是能見到,讓她自己試試。”若真能進滕殷也不錯。
阿杜沒理她的話中意,而是上下打量孜孜,“當年我就說,你個小土丫打扮起來,肯定不得了,果不出所料。”
孜孜“嗟”一聲,沒理她,她當年哪裡土了?就是少個墨鏡嘛!
晚飯本打算到德家吃酸菜魚,阿杜死活不同意,非要去吃西餐。
孜孜大致算了一下,加上可能要過來的滕殷,一共六個人,選套餐好像比較划算。
她的荷包呀~沒錢的時候真想傍大款。
今晚來得都是老同學,除了阿杜和郭韻嫺,還有兩個在讀研究生的男同學,她和阿杜原是九班的,郭韻嫺六班,那兩個男生都是一班的,很少在一起上課,所以不大熟悉,她也不懂爲什麼他們會跟過來。
“聽說你進了滕殷分公司的設計部,那邊的待遇怎麼樣?”在拉雜地說了一堆客氣話後,男同學甲終於進入正題。
孜孜笑笑,“我其實剛進去沒多久,具體待遇還不太清楚,不過應該不錯的。”至少周宇開得起二十萬的車子。
“你怎麼進去的?”男同學乙比較不婉轉。
孜孜實在不想公佈自己的私事,也不知該怎麼說,想到一會兒滕殷可能會過來,突然很不想讓他來,不知道哪裡麻煩,反正她就是覺得他來會製造好多麻煩。
“我去打——”剛想起身出去打電話,手機便響了,說曹操曹操到,正是滕大老闆的電話。
他說晚上有事,不過來,一會兒過來接她。
孜孜鬆下一口氣,心想麻煩終於沒了,不過——她今晚住阿杜宿舍,他來接她去哪兒?
一頓飯吃得孜孜鬱悶的要命,跟犯人似的,被人審來審去,總之全是滕殷的事。好在吃完飯,阿杜迅速把兩個男生直接踢掉,不過仍然犧牲了她的手機號碼。
——男同學甲和乙的想法是,就算沾不上滕殷,至少還能要到大美女的號碼,怎麼說都不吃虧。
“沒辦法啦,現在好工作比好男人還難找,他們也是爲了生存。”阿杜說。
“我知道。”她怎麼可能不曉得,她剛畢業那半年也在一家丙級小設計院蹲過,一個月才800的基本工資,幾乎連飯都吃不起。
“你家姦夫的車看起來是有錢人,做什麼的?”阿杜對那輛奧迪比較感興趣。
“哪裡是姦夫,是老闆,來公幹,順道把我捎過來。”事實上,孜孜也不大明白她跟滕老闆目前是啥關係。
“哇,真看不出來你小子的能耐,居然能把老闆勾搭上,喂,你不會是人家的小三吧?”
“你們家大錢纔是人家小三。”孜孜忍不住反將。
“哼,要是有人肯包養我們家大錢,我寧願放他出去賣三年,至少掙點錢付房貸,老天爺啊~我都已經窮到沒道德觀了,你就看在我徹底墮落的份上,成全我,讓哪個富婆看上我們家大錢吧~”
杜婷的男友錢夏,當年2系的系草,莫名其妙就被杜婷給搞定,他們倆剛開始戀愛時,阿杜老是拉着孜孜一起去見錢夏,衆人還誤會系草跟系花搞上了,結果~是系花的跟班搞定了系草,這件事當年還挺轟動一時的。
A大的本部在市中心,所以三個女孩乾脆沿着鬧市區笑笑鬧鬧一路回去。
滕殷來電話時,三個人正好進校門。
“你在學校?”孜孜驚奇,“在哪兒?”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停車位那邊搜索,“第二研究所?好,我過去。”
阿杜好奇,“你家姦夫怎麼能把車開進來?還停到第二研究所樓下。”那邊可是牛X教授王書的專用樓,連繫主任的車都不讓停,說是會影響地震臺實驗。
“不知道。”孜孜實話實說。
三個女孩做賊似的拐進第二研究所樓前,一如既往,第二研究所一片黑暗——王書教授最不喜歡工作狂,到了吃飯、休息時間,一定會把助手和研究生全部轟出去。
唯一亮的只有樓下籃球架旁的路燈。
有四五個人正在那兒打籃球。
“孜孜,去買點水回來。”滕殷在投球的間隙,對着場外吆喝一聲。
因爲他那聲“孜孜”,孜孜有點失神,下意識答應一聲,腿卻沒聽使喚。
她第一次看見他也有這麼活潑的一面,像個大男孩——
襯衫袖半卷,汗珠在頭髮尖上閃閃發亮……看上去好可愛,好~性感,不對,是感性。
遲疑了半天孜孜纔想起要去買水,灰溜溜跑去找小店。
提着水回來時,他們剛好打完,滕殷拿過孜孜懷裡的礦泉水扔給其他幾人,並對其中一個瘦削斯文的說,“王書,給你介紹個學生。”
原來傳聞中的王書教授長這樣啊~她還以爲是個冷臉的黑白無常呢。
“王教授。”孜孜與其餘兩個女孩一同畢恭畢敬地點頭打招呼。
王書笑笑——他居然還會笑!而且笑起來好羞澀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麼鐵面,“你好。”
“腦子不笨,就是有點傻。”滕殷向王書這麼評價孜孜。
孜孜皺眉看滕殷,不高興他的介紹。
滕殷笑着彈一指她的腦門,“飯吃過了?”
孜孜點完頭後又有點不忿,因爲腦門被彈得好疼。
“你同學?”滕殷示意她身後的兩個女孩。
啊,好像忘了介紹,“杜婷、郭韻嫺,都是結構專業的在讀研究生。”
杜婷和郭韻嫺一致覺得眼前這個極品男人很極品,同時還有點眼熟,可又說不出是誰來~直到郭韻嫺喃喃道:“七師兄……”
於是阿杜和郭韻嫺凌亂了~
七師兄就是孜孜的姦夫?這麼說孜孜的姦夫就是七師兄?這是什麼配對?太天方夜譚了吧?
這也是滕殷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學弟學妹中居然這麼有名,那他身邊這傻丫頭當初怎麼沒認出他來?“滕殷,你們好。”滕殷伸出手——
他竟然會跟阿杜她們握手,好正式、好成人的見面——孜孜想,當初她第一次見他,叫他師兄時,他怎麼不跟她握手?
“老七,一會兒送我一程。”王書擦完頭上的汗,如此對滕殷道。
“行。”滕殷隨手將喝光的礦泉水瓶扔進回收桶,對阿杜和郭韻嫺道:“人我先借用一下,一會兒給你們送回來。”握着孜孜的胳膊向兩個女孩借人。
阿杜、郭韻嫺茫然地點點頭,心想拿去拿去,儘管拿去,想怎麼用都可以,不用送回來都無所謂。
王書的住處離A大很近,十幾分鐘的車程,滕殷的住處相對遠一點,大概要四十分鐘的車程。
不像孜孜所想,他的住處並不是什麼豪華別墅,只是簡潔的高層公寓——有錢的單身男人好像都喜歡這種到處都是落地窗的高層公寓,不知是不是單身貴族發癲裡有規定他們必須這麼住?
不過,將星空般的城市踩在腳下的感覺真得很爽——
孜孜巴在落地窗看A城的夜景。
“你把行李忘我車上了。”滕殷從吧檯拿來果汁給她倒一杯。
此時孜孜正踩着璀璨的燈火發呆,沒注意聽他說什麼……
滕殷倚到吧檯上,一邊喝她的果汁一邊欣賞夜景和……夜景裡的佳人。
孜孜的雙手貼在玻璃上,雙眸被萬家燈火照的閃爍不定……
她在想要不要問他,“我們……算是什麼關係?”一個不查居然脫口問了出來。
她雖然沒什麼感情經驗,但還沒遲鈍到一點也感覺不出來,他對她的行爲有時很奇怪,讓人老想誤會,有時又一本正經,讓她摸不到頭腦,他到底是怎麼定義他們這種關係的呢?她想知道,當然,如果他說他只是想玩玩……好像……她也不會反對——鄙視自己這麼沒有道德底線,但她真得反對不起來,因爲,他完全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贏了。
“差不多就是你想得那種關係。”他把果汁當紅酒晃盪。
——其實他也有點害羞的,對這種事,當然,不會讓小女孩看出來。
孜孜半轉過頭看他,“爲什麼?”他這樣的人呢!應該找那種既性感又感性,既聰明又不張揚,既什麼又什麼的什麼纔對,怎麼想都不會是她這種普通的人種。
滕殷難得有這麼純粹的笑容,“沒有爲什麼。”第一眼看到她時,沒有驚豔,沒有鍾情,但就是知道這女孩會是他老婆,所以他大老遠從A城跑去L城參與商住樓的項目,不是爲了那兩棟樓,就是爲了帶老婆回來。
孜孜倚在玻璃幕牆上蹙眉,躊躇着他的答案,怎麼會沒有爲什麼,肯定有原因的呀?
“我送你回學校吧。”放下果汁,提起沙發上的行李,打算先把她送過去。
這次再拉手絕對是師出有名,光明正大,人家都表白了嘛。
話說這表白真夠簡單、朦朧的。
“這是鑰匙,入戶密碼7717,七號晚上你到我那兒住,8號早上有人來接你回L城。”下車前,他遞給她一把鑰匙。
孜孜傻傻地看着他的車屁股淹沒在燈火之中~
怎麼會這樣呢?
她明明釣到了一條大金龜,怎麼會有一種不真實的莫名其妙呢?難道這就是戀愛滋味,茫然無措又甜甜酸酸?
傳聞中的七師兄竟然成了她的男朋友!這會不會有點太驚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