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國公主而言,賀翎在身份上倒沒什麼配不上,楚非暗想,只是即墨蓮既然志在天下,賀翎充其量只能算是個被她利用的小角色,小小的一顆棋子,又哪裡會讓掌控棋局的人看在眼裡?
以身相許,與賀翎成親,然後在南越被滅時溜之大吉的,自始至終或許都只是即墨蓮的一個替身。
想通了這一點,再結合這些時日查探出的消息,楚非得出一個結論,“納伊滅亡在即,龍鳳幫本身其實沒什麼值得關注的,唯有這個即墨蓮,倒還有些意思,但,雕蟲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
除了故弄玄虛,使一些歪門邪道,這個納伊神龍見首不見尾堪稱最最神秘的火蓮公主,當真是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本事。
不過,不管手段是歪門邪道還是光明正大,成功瞞過了鳳衣樓的眼線,讓鳳衣樓四位公子同時跪在這裡請罪,卻是不爭的事實。
能不能登得上大雅之堂顯然不在蒼昊的關心範圍之內,他眉梢淡挑,看向楚非,嘴角緩緩勾起清冷而略顯慵懶的笑痕,“如此一來,小五,你是否還要說,龍鳳幫中被龍蓮控制的那些女子,尚未真正派上用場?”
楚非還未回答,蒼昊緊接着笑道:“小五方纔說的這句話本身就有一個語病,目前那個掌控了龍鳳幫的女子,閨名叫即墨蓮,不是龍蓮。”
這有什麼區別麼,即墨蓮與龍蓮本就是同一人……電光石火之間,楚非腦子裡似是閃過了什麼,卻快得沒有抓住,他蹙着眉,陷入思索——
事實證明,龍鳳幫被龍蓮——不,被即墨蓮控制的女子日前派上用場的,除了瀾國的長公主和南越嫁給賀翎的那個不知何人假扮的三皇子妃外,定然還有其他沒被查出來的……楚非顯然已經意識到,如今天下戰局已被拉開,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身在其中的人,手段如何,沒人會關心,拙劣陰險或者光明磊落,都只是形式上的問題。所有人眼睛盯着的,心裡謀算着的,是結果,而不是那些沒有意義的評價。
所有功過是非,是這場戰局中最後取得勝利的人留給後世的一道辯論題,是褒是貶,目前來說,無關緊要。
“屬下知錯。”楚非低頭恭敬地請了罪,“只是小五還有一個問題想不通。”
蒼昊淡笑:“說。”
“龍焰既然不是龍蓮的親兄長,爲何當初主人殺了龍焰與安王之後要昭告天下?如若不是爲了引出龍蓮,屬下想不通主人此舉是何意。”
“誰說龍焰不是龍蓮的親兄長?”
楚非一愣,不解其意。
清揚也顯然有些懵了,方纔他不是才稟報了自己查得的情報?龍焰與龍蓮確實不是親兄妹,而且,即墨蓮所有的兄長不是早已死得一個不剩了?
蒼昊沉靜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淡淡掃視一圈,眸光中不帶任何情緒,卻突然教楚非和清揚脊背發寒。
“龍鳳幫早在被即墨蓮掌控之前就已經在江湖上存在,當時確實只是一個很單純的拿錢殺人的組織。”蒼昊簡單的一句話,已然是解釋了所有。
楚非沉默了須臾,霎時茅塞頓開——
從始至終,即墨蓮與龍蓮根本就是兩個人,而兩人的名字同爲“蓮”,純屬巧合。
怪不得主子方纔特意提出是“即墨蓮”,而非“龍蓮”。
楚非與清揚都沒說話,在心裡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如此說來,嫁給南越三皇子賀翎的確實是龍蓮本人,只是彼時,那龍蓮包括她的哥哥早已是即墨蓮手上的兩顆棋子。
即墨蓮既要控制龍蓮,並且讓世人相信龍蓮還是以前的龍蓮,則龍蓮本人的行事方式必須與往常無異。
他們查到了納伊的即墨蓮,而即墨蓮離開皇宮以後與其關聯最大的就是龍鳳幫,是以他們便理所當然地認爲龍蓮即是即墨蓮,而即墨蓮所有兄長已全部死絕,他們便也理所當然地以爲,龍焰與即墨蓮絕對不可能是親兄妹。
卻不曾想,他們查的方向是對的,只是太過想當然了,這即墨蓮,花樣百出不說,心思與手段,也着實非常人所能及。
楚非與清揚低垂着頭,臉色變了又變,若說之前忽略了龍鳳幫是大意,如今在主人特意提點並且給了七日時間查探之後,還是頻頻出現失誤,所探得的消息差點把自己繞懵了。
即墨蓮從始至終都只是即墨蓮,她唯一假扮的人只有九羅的三公主司徒婉柔,而龍鳳幫,在即墨蓮接手以前鳳主是龍蓮,而在即墨蓮掌權之後,龍蓮淪落成了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身爲鳳衣樓樓主座下十六公子之四,他們打探情報的本事幾乎從沒被人質疑過,主人與樓主一向對他們信任有加,此番卻出現如此程度的失誤,連自己都着實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被原諒。
衆人思緒各異,一時之間竟是無言。
“末兒去了九羅。”靜默中,蒼昊淡淡道。
嗯?楚非凝眉,鳳衣樓新任女主子去了九羅,他們是知道的,因爲他們的碧月樓主也跟了去,楚非只是不解主人怎麼突然在這個時候提起了這件事。
“當初在琅州,末兒曾毀了即墨蓮兩個隱秘的計劃。”
一是解了蒼無憂所中的控心術,使得即墨蓮對付蘇澈的計劃徹底泡湯;二是一把大火燒滅了連雲山上所有有毒物質,連同那些被注入了神經毒素的動物們,就從那時起,即墨蓮心裡必然是記恨上了蘇末。
“此女不是凡人,她心裡一旦恨上了誰,一定會想方設法除去或者控制此人,之前有暗中查探末兒行蹤的人在皇城附近徘徊,大約就是奉了即墨蓮的命令。”
可以肯定,當初出現在琅州的那個白婉柔應該是龍蓮假扮,所以她提起賀翎時口吻熟稔,蘇末在九羅遇到的那個司徒婉柔纔是真正的即墨蓮本人。至於蘇末覺得兩人神態氣質相似,此因素根本不必考慮,一日復一日的模仿練習,總有些地方能模糊世人判斷力的。
“查探末主子行蹤?”楚非若有所思,“跟蹤必定有其目的,他們是想除掉末主子,還是想控制末主子爲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