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驚愕:“玉璽丟失?!”
皇上陛下毫無遲疑地點頭。
皇后臉色一變,犀利冰冷的眼神瞪着對面因藥物作用而身體一天天虛乏的皇帝陛下,目光一瞬不瞬地似要剖開他的心扉,看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靜默片刻,才咬着牙冷冷道:“既然玉璽多年前就已丟失,皇上這些年卻爲何只字未提?”
“這句話由聰慧剔透的皇后娘娘嘴裡問出來,真叫朕覺得不可思議。”皇上身體疲憊地往後倒進寬大的椅子裡,聲音虛弱卻帶着淡淡的嘲諷,“玉璽丟失於任何一個皇帝來說,不僅意味着奇恥大辱,還關乎到江山社稷,丟失了玉璽就等於喪失了當皇帝的資格,換做是你,皇后,你敢說嗎?”
答案自然是,不敢。
不但不敢說不能說,還得想盡一切辦法隱瞞,否則,朝綱大亂,天下大亂。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恢復冷靜的嗓音,道:“那麼,陛下現在怎麼又敢說出來了?”
皇帝陛下闔上眼,嘴角勾起自嘲的冷笑:“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權力幾乎被架空,朕這個皇帝如同傀儡,當不當又有何畏?況且,”說到這裡,稍稍頓了一下,又笑道:“人之將死,什麼都無所謂了,鳳王若想繼承朕的皇位,沒有玉璽又怎麼能成?所以,由現在開始,想必皇后和慕容將軍得多費些心思了。”
若想確保自己的兒子皇位坐得穩當,自然得多費心思。當然,心思是不是白費,就另當別論了。
皇后娘娘銀牙咬得咯咯作響,自從登上後位,她已有多少年不曾如今天這般失控了,而今一天之內,因爲月王,因爲琅州,因爲聖旨,因爲玉璽,此刻又因爲眼前的這位皇帝,她已接二連三失去冷靜,拳頭緩緩握緊,尖銳的指甲再次掐進柔嫩的掌心,鑽心的疼痛撫不平她內心滔天的怒火。
此時此刻,眼前這位身體虛乏懦弱無能從來沒被她看在過眼裡的皇帝陛下,已成功激起了她心底潛伏已久的殺人慾望。
長久的靜默,唯有急促的呼吸清晰地迴盪在耳際,明確地告知了她的怒火已經達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
悠然靠在椅背上似乎在閉目養神的皇上,有些百無聊賴地想着,她應該不會失控到在這御書房來一場殺夫弒君的戲碼吧。
良久,久到閉着眼睛的皇帝陛下幾乎當真要泛起睏意了,才聽到皇后極力壓抑的冰冷嗓音,尚帶着沒有完全控制住的些微怒氣,從齒縫間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臣妾如何能夠確定,皇上說的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皇上可否準確告知臣妾,玉璽究竟於何年何月何日丟失?這些年,皇上縱使不敢言明,爲何文武百官竟無一人察覺?”
皇上睜開眼,緩緩蹙起眉,看着高貴冷豔的皇后失去了理智的面容,慢吞吞道:“即使皇后和慕容家的勢力已經權傾朝野,朕這個皇帝也已形同虛設,但是皇后別忘了,蒼月目前表面上的主人還是朕,偌大的江山還是姓蒼,皇后似乎有些太過放肆了。需知,鳳王尚不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就算朕死了,沒有玉璽,他也絕難坐穩朕身下這把椅子!貴爲唯一皇室嫡長子又如何?若想百官順服,天下順服,唯玉璽能佐證他的身份!”
語調雖慢,一字一句卻漸漸顯露出帝王的威懾,自從慕容家一步步得勢,執掌政權,皇后已是很久沒有聽到皇上說出這樣一番有氣勢的話了,一時竟有些怔住。
說完這一長串氣勢非凡的話,身體虛弱的皇上顯然有些氣喘,伴隨着幾聲低咳,虛弱卻語氣堅定地道:“皇后,這蒼月的江山姓蒼,永遠不會改姓慕容。至於玉璽是在何年何月什麼丟失,朕不必告知於你,但今日你不妨牢牢記着朕的話,不管什麼時侯,只要有人手持玉璽進入這座皇宮,他便是蒼月皇朝真正的主人----無可違逆並且是唯一一位名正言順的主人。”
回過神來的皇后娘娘,美麗的眼底如冰箭一般銳利冷沉,她靜靜看着對面的男人,很難想象,到了此時,他居然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當真是皇帝做久了,氣勢在無聲無形中就融入血液裡了嗎?
然而,皇后眯起眼,寒涼的氣流在周圍流串,她緩緩啓脣,如冰雪過境:“皇上說的手持玉璽的人,是月王吧。皇上所謂的玉璽丟失,是一記謊言,還是故弄玄虛,亦或是,皇上對付慕容家和臣妾的手段?琅州近日發生的事,包括那份莫名其妙的聖旨,皇上必然心知肚明瞭,或者,根本就是皇上一手安排的好戲?”
對這些問題,皇帝陛下壓根不想回答,原因有三。
第一,月王究竟是哪根蔥,他根本不知道,但是可以擔保,玉璽的主人,絕對不會是他。
第二,玉璽的事情,他壓根也不知情,自然談不上對付誰,再說區區一個慕容家和一個老女人,根本不用他專程去對付,時候到了,自然有人收拾。
第三,那一手好戲也當真的確十成十不是他安排的,他還沒那麼大本事。
所以,皇帝陛下很虛弱地習慣性地又咳嗽了幾聲,便靠躺在椅子上,不做聲了。
皇后柳眉皺起,冷冷道:“皇上……”
“朕累了。”皇帝陛下疲憊地擺擺手,顯然不想再多談,“梓童,跪安吧。”
一句“梓童”,一句“跪安”,叫皇后娘娘的臉色用眼睛看得見的速度瞬間一陣青白,氣得眼角直跳,身子劇烈地顫抖。踏進御書房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她一身的好修養和高貴的氣質,全部消磨殆盡。
“皇上,您真是好樣的----”咬牙切齒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最底層的陰寒,叫人渾身起滿雞皮疙瘩,皇后冰寒的聲音帶着勢在必得的絕然和毀滅一切的姿態,她冷酷決絕道:“這個皇位,除了鳳棲,誰都不配擁有。膽敢不自量力肖想者,本宮絕對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憤然拂袖離去,然而,待走到門邊,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皺着眉冷笑道:“皇上既然知道那藥裡都有些什麼成份,爲何卻還能吃得面不改色,皇上原來如此不怕死?”
皇帝陛下淡然回道:“生死有命,就當博梓童一笑吧。”
話音剛落,皇后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緊接着,一聲“砰”的巨響,摔門而去。
皇帝陛下直起身,望着門的方向挑了挑眉,普天之下,膽敢在皇帝的御書房摔門的人,恐怕迄今爲止,僅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