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國家資本,而國家資本是一種很有趣的虹吸工具,雖然在國內的股市只能賺不能賠,但是放到國外就截然相反了。於是就形成了這樣一個怪圈,在國內吸取的財富輸送到了國外。更何況官員們想的最多的是如何用來爲自己謀取利益,因此賠得底朝天也是很正常的;而後者則是老百姓的錢,作用與前者相同,而且賠起來更不心痛。
與此不同的是,國內的資本家們手頭的都是自己的血汗錢,如果想要進軍強手如林的美國金融市場,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發瘋,另一種則是有十足的把握。
相對於陳冰晗整個家族發瘋這種可能,最大的可能性還是他們有足夠的把握。
一想到這些,龐勁東感覺自己的病馬上就好了,坐直了身體,急切問:“你的家族有絕對的把握嗎?”
“偶不懂哎!”
陳冰晗的這句話聽起來如同蛤蟆跳井一般,龐勁東登時有些泄氣了,萎縮回了沙發裡。
一直以來,陳冰晗從不接觸家族的事務,在幾個精明幹練哥哥的光環掩蓋下,作爲女孩子又不會被選爲家族未來的接班人,因此對這些東西也從不學習。
龐勁東雖然不瞭解這些,但是看着陳冰晗洋溢着童真的面孔,就無法指望她會明白成人世界的遊戲。
看着龐勁東的樣子,陳冰晗就知道自己又被看成小孩子了。雖然她心有不甘,但是掌握的事情的確不多。搖頭晃腦的思考了片刻,陳冰晗索性把自己知道的如桶倒豆的說了出來:“我聽爸爸說過,美國不久之後可能會爆發金融危機,所以纔打算利用這個機會!”
“啊?”陳冰晗說出的這件事,是龐勁東絕對沒有想到的,瞠目結舌之餘,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龐勁東雖然通曉經濟學,但卻不是經濟學家,更沒有精力和時間去關注和研究全球經濟的走勢。只不過,嘯東基金管理公司的QDII基金——全球發展基金,目前已經結束募集,正在全球範圍內尋求合適的投資機會。這支基金下屬一個專門的機構——全球發展研究所,就是從事這方面工作的。龐勁東剛剛看過最近的研究報告,隻字未提美國可能會爆發經濟危機,正相反的是,該報告堅持認爲美元不久將會重新走強。
看陳冰晗的這副樣子,如果把那份研究報告擺在面前,估計對她來說就像天書一般。可是她既沒有必要編造這麼一個謊言來欺騙自己,似乎也不太可能是道聽途說的傳言。
由此而來的問題就是,在全球發展研究所的報告和陳冰晗的隻言片語之間,究竟應該相信誰。
任何關於經濟發展的預測都是一件極難的事情,錯了很正常,對了才稀奇。華爾街傻大姐的故事,足以對此予以證明。雖然研究所是由秦嘯天招攬的一流人才組成,但是龐勁東也絕對不敢奢望他們能夠初戰便大獲全勝。
只不過,陳冰晗說的這些話是否可信,同樣是很成問題的。
龐勁東思考片刻,緩緩地問:“你的家族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這些消息?”
陳冰晗抱起肩膀,高高昂起頭,一撅小嘴,不高興地問:“幹嘛告訴你?”
龐勁東不由得大爲撓頭,心裡思考着千百種方案,試圖把陳冰晗哄得高興。但是龐勁東實在欠缺這方面的才能,哪怕只是稍顯親熱的關懷之語,對龐勁東來說都過於肉麻,而難於出口。
看着龐勁東的窘狀,陳冰晗的面孔由冰冷漸漸融化開來,不多時就變得喜笑顏開。她告訴龐勁東:“我爸爸認識國家開發銀行的副行長黃良友,黃良友的老婆與國家外匯管理局的局長陳宇博的老婆,是姐妹關係!消息是黃良友提供給我爸爸的,而黃良友的消息則是來自陳宇博!”
龐勁東哭笑不得地說:“何必說這麼複雜,黃良友和陳宇博不就是連襟嗎!”
“對!”頓了頓,陳冰晗特意聲明:“這消息可是絕對準確的,而且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說的!”
陳冰晗並非沒有防人之心,也不是不知道這條消息的重要性,只是因爲信任龐勁東,所以才說了出來。她不知道的是,這條消息對龐勁東的價值實在太大了。全球發展基金正在尋找投資市場,這樣就可以及時避開美國,而且還可以利用這個危機大賺一筆。
只是國家外匯管理部門的那些官員和所謂的專家,在龐勁東的意識當中,是可以與白癡劃等號的。否則他們絕對不會把國家的外匯儲備全部換作美元,坐視每天不停的鉅額縮水,同時搞出一次次的失敗投資。這樣一幫人傳出來的消息,或研究結果,是否值得信任很是一個問題。
龐勁東站起身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陳冰晗在旁邊看着,雖然不解其意,但是卻也沒有打擾。
過了許久,龐勁東猛然一拍腦門,徹底想通了。
國家外匯管理部門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傻瓜,正相反的是,他們的頭腦絕非一般人可比。然而他們當中的很多人,卻是被國外資本收買的買辦,自然要爲自己真正的主子效力。
就如已經混到國人皆曰可殺地步的國產經濟學家,雖然按照他們的觀點實行政策,國家轉眼就會徹底破產,但是卻不妨礙他們個人富得流油。
這就是說,雖然在個人利益的驅使下,他們做出一次又一次的愚蠢決策,但卻不妨礙他們在實際上做出正確的調研。而且在另一方面,他們可能會把國內的那一套腐敗方式搬到美國去,雖然不可能完全吃得開,但多少也會掌握一些渠道和信息,及時獲得內幕消息。除此之外,他們的主子也不是沒有可能賞給他們幾根骨頭吃。
看着龐勁東恍然大悟的樣子,陳冰晗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得病的人不能受到精神上的刺激,有些不安地問:“你……沒什麼吧……”
“我當然沒什麼了!而且還好得很!”龐勁東心情激動,一把抱住了陳冰晗,連聲說:“謝謝,謝謝,太謝謝你了!”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陳冰晗的小臉,霎時間變得紅通通的。
……
在一間豪華的辦公室裡,安然坐着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上帶着一種斯文儒雅的氣質,在一般人們的印象中,與這種氣質相伴的品行,應該是高風亮節和清貧守志。但是現在的社會,很多事情早已脫離了原本的面貌,至少對於這個人而言,絲毫不介意自己的這種氣質,與周圍奢侈華貴卻又庸俗不堪的環境之間卻大的差異,而且還很享受這種差異。
這棟辦公大樓是整個B市最豪華的,建築面積如果分攤到所有工作人員的,每個人至少可以有一百多平方米。
事實上,外管局的妙處還不止於此,離辦公樓不遠有一個招待所,實際上是外匯管理局的產業,也是所有外管局職員日常休閒所在。那裡不僅擁有令人乍舌的裝潢,還有設施齊全的寬大健身房,配備頂級音響的KTV兼舞廳。甚至還有高檔的洗浴設施,裡面不僅有針刺浴之類的洗浴方式,還有三溫暖,和以麥飯石搭建的桑拿浴房。只有高檔休閒會所纔能有的這些東西,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國家政府部門,唯一欠缺的只是一羣姿色靚麗、身材高挑的美女了。不過這些細節是爲外人絕難知道的,普通百姓通常只會驚歎於辦公樓自身的裝修,和過分寬敞的辦公室。
而這一切都是在這個人——外匯管理局局長陳宇博的領導下,才建立起來的。有的時候,陳宇博也會看到新聞媒體上關於貧困地區的報道,但是他早已經麻木了。那不擋風不遮雨的住宅和將傾的簡陋校舍,從未讓他產生過一絲這樣的想法——把自己用來修築這辦公樓的納稅人的血汗錢,放回到原本的地方使用,去支援那些貧困地區。
陳宇博平日裡表現出的學者風度,並不是鼻樑上的那副金絲眼鏡襯托出來的,也不是他得體和富有內涵的談吐所流露出來的,而完全是一種自然的體現,是他數十年寒窗苦讀積累下來的。
作爲國內知名高校的經濟學博士畢業生,頭頂着學者型官員的光環,自上任以來就引起了各方關注,而陳宇博在任上的三年時間裡,也實實在在的幹出了一番成績。
只不過這些成績,僅僅是來自於上級領導的表彰和肯定,和下級的阿諛吹捧,卻絕不是百姓的認可。
自從國家外匯投資基金在美國市場接連鎩羽,外管局遭到了來自民間的頗多指責。很多事情都有兩面性,這些指責倒帶來一個好現象,就是把集中在豪華辦公樓的注意力,給轉移開了。
在過去,陳宇博完全可以不把這些指責當作一回事,尤其是百姓平常只關心那些與自己生活息息相關的部門,很難接觸到外管局的工作。但是隨着國家制度和社會風氣的轉變,民意往往也可以決定一個官員的仕途,因此現在陳宇博覺得自己屁股下面的位子有些搖搖欲動了。
或許是因爲陳宇博的運氣夠好,現在機會來了,讓他可以幹出點成績,獲得社會的認可。
“局長,黃副行長來了!”內線電話裡傳出秘書甜美的聲音,一想到這個秘書動人的姿色和風騷獨具的氣質,陳宇博的心就有些癢癢的。
“讓他進來吧!”陳宇博吩咐一聲就掛斷了電話。作爲一局之長,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這一點覺悟他還是有的。而且現在畢竟是工作時間,就連言語上挑逗幾句,都是讓他無法接受。並非是不想,而是無膽。
黃良友大大咧咧往陳宇博對面一坐,開口問候道:“陳局長,這兩天忙嗎?”
陳宇博的這位連襟同樣是矮小精瘦的身材,皮膚略微有些黝黑。大概因爲是姐妹之間往往存在很多共同點,兩人的妻子都喜歡這個類型的男人。只是比之陳宇博,黃良友的文化水平就要相形見絀了。
“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陳宇博微笑着問。
“剛好路過,所以進來看看你!”
“歡迎!”陳宇博微微點點頭,然後問:“喝點什麼?”
“到你這來可不是爲了喝東西……”黃良友眼中突然精光四射,四下看了一眼,問:“談點正事?”
“好!”陳宇博拿起電話,告訴秘書:“如果有人找我,就說我在開會!”
黃良友雖然沒文化,但是精明的頭腦足以彌補這一缺憾。他立即注意到,陳宇博和秘書說話的語氣,不同於對待其他人。
“你是不是看上外面那個小丫頭了?”黃良友笑呵呵的問。
“你胡說什麼呢?”陳宇博有點窘迫,推了推眼鏡,責怪說:“你不要總是胡亂猜疑,如果傳到出去,容易引起家庭問題。”
“嘿嘿,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
陳宇博打斷了黃良友的話:“你不是說有正事嗎?”
“哦……”黃良友被迫中斷了這個自己很是熱衷的話題,悻悻地說:“和我關係好的那些富豪,我都已經溝通過了,只要美國那邊真的出現你說的問題,我們馬上就可以大舉進入!”
“那就好!”
“不過……”黃良友深吸一口氣,有些不放心地問:“你的消息準確嗎?”
“這不是什麼消息!”陳宇博表情嚴肅,糾正說:“是根據各方面彙總而來的資料和數據,得出的科學結論,而且也得到了一些美國方面官員的私下證實!”
“如果錯了怎麼辦?”
“錯了?”陳宇博恢復了溫和的笑容,淡淡的回答:“就算是錯了,我們不是也沒什麼損失嗎?!”
“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