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將軍悽然笑了起來,擺了擺手示意易將軍坐下來,然後繼續自己的話題說:“其實我沒什麼私心,真心的是爲了這個國家……”
易將軍沉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咱們兩個一起工作很多年了,當初你本是我的手下,但是因爲你做了和我完全相反的選擇,結果現在你成了我的手下!”趙將軍長嘆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雖然這幾年來,你總是恭維我,但是我知道那都不是真心話!”
易將軍看了看趙將軍,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間接的承認了:“其實我還是很尊敬你的……”
“你一個人尊敬我有什麼用?”趙將軍笑得更厲害了,笑得兩行濁淚從眼眶涌出:“咱們兩個上街走一圈,老百姓見了你會拍巴掌,見了我會指着鼻樑骨罵!”
“這個……”
“老易啊,其實,我應該尊重你纔對!”
對趙將軍突如其來的尊重,易將軍不知道應該怎樣應對,只得問道:“你想獲得所有人的認同和稱讚嗎?”
“對!”
猶豫了一會,易將軍鼓足勇氣說:“我覺得,至少這一輩子,是不可能的了!”
易將軍只說“不可能”,卻沒說爲什麼不可能,但是兩個人的心裡都很清楚。
“你說的沒錯!”趙將軍點點頭,又說:“看來只能下輩子努力了!”
易將軍撇了撇嘴:“我實話實說,你別生氣!”
“我爲什麼要生氣?要是別人說了實話我就生氣,那麼老早就應該氣死了!我現在後悔的是,這些年來沒多聽些實話,倒是聽了不少馬屁!”
易將軍聽到這句話後,只說了四個字:“兼聽則明!”
“我畢竟老了,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繼續努力的未來,只能希望後人會汲取這些教訓了。”趙將軍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到了易將軍的面前:“請幫我轉交給一號首長!”
易將軍看了看那個信封,沒有去碰:“什麼?”
“我的辭職信。”頓了頓,趙將軍補充說:“我將辭去一切公職。”
“你想好了嗎?”
“是的。”趙將軍用力點點頭,告訴易將軍:“我都已經想好了,帶着全家人去最南方的海島,那裡有一個幹休所很不錯,適合養老!”
“你爲什麼不親自去交?”
“我不想再見一號首長了,因爲我隱瞞了很多事,所以沒有顏面去見。”長嘆了一聲,趙將軍又說:“我相信一號首長一定會批准的!”
“既然你這麼想,我就不說什麼了。”
“我想了,光是辭職還不夠,應該撥亂反正……”
易將軍揚眉粗粗的眉毛,急切地問:“你什麼意思?”
“我已經命令釋放龐勁東了,對於老金那邊的事,我只能說很抱歉。”趙將軍又拿出了一摞厚厚的信紙,交給了易將軍:“這是我的檢討書,裡面對我奉行的錯誤路線和政策,還有許多錯誤的行爲,都做出了自我批評。”
易將軍點點頭:“好……”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趙將軍站起身來,突然之間好像輕鬆了很多,多少有些恢復了往日的神采:“老易,好好幹吧,有空就去看看我!”
易將軍也站起身來,用力點點頭:“保重。”
趙將軍離開之後,易將軍迅速換上一套便服,乘車到了郊外的一所秘密監獄。
這所監獄從外面看起來就是一棟普通別墅,隱藏在許多棟外形相似的別墅之中。
規模非常小,容納不了太多的犯人,而能夠被關到這裡的犯人也都不是普通的作奸犯科者。
別墅監獄有一個非常大的地下室,這裡面關押着五個人,全被緊緊地綁在椅子上,頭上被套上了黑色的布袋。
易將軍徑直來到地下室之後,一個軍官小步跑過來請示道:“怎麼處置?”
易將軍沒有答話,而是掀掉了一個犯人的頭套,冷笑一聲問:“你在這裡還好吧?”
“你們這幫華夏騙子!”這個犯人恨恨的罵罷,把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向易將軍。
易將軍閃身躲過了這口唾沫,軍官見狀衝上去給了這個犯人一個耳光,氣洶洶地罵道:“都特麼死到臨頭了,還敢不老實!”
軍官擡起手來又要打過去,易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住手,然後平靜的對犯人說:“我從來都沒有欺騙你,真正欺騙你的人已經走了!”
犯人四下裡看看,咬牙切齒地問:“你這麼做到底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讓你付出代價,因爲做錯了事就是要付出代價,而你的錯誤在於……”易將軍上下打量了一下犯人,默然片刻之後接着說:“不應該插手華夏人的事!”
犯人一時沒有理解:“什麼?”
“記住!華夏人窩裡鬥得哪怕死去活來,都是華夏人自己的事,任何人都別想插一腿進來!”
“還不都是你們指使的嘛?”
“所以說你蠢!”微微搖了搖頭,易將軍用遺憾的口吻說:“貌丁倫,正是你的這種愚蠢,使你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祖國了!”
貌丁倫冷笑一聲:“自從我奉命到國內暗殺那個龐勁東,我就沒有打算活着回去!”
易將軍微微點點頭:“是條漢子!”
“就算我死了,我也是活着的,祖國的人民將會永遠記住我!”
“但願吧!”易將軍冷笑一聲,嘲弄道:“只怕你的祖國不知道你是怎麼死的,甚至都不知道曾經有你這麼一個人存在!”
貌丁倫聽到這句話登時急了,掙扎着想要站起來與易將軍理論,但是易將軍已經不願意再說什麼了,將頭套重又套回到他的頭上。
“幹掉他們!”易將軍看了看貌丁倫,叮囑那個軍官:“來個痛快的,別讓他們太遭罪!”
軍官不放心地問:“那趙將軍那裡……”
“趙將軍已經不是問題了!”
軍官怔住了:“啊?”
易將軍沒有解釋事情的具體經過,而是緩緩地說:“趙將軍一直都很懷疑宋雙上校的真實死因,我相信他現在應該知道了,宋雙上校到底爲什麼自殺!”
……
“本來我以爲會有一場惡戰,沒有想到竟然這樣就結束了!”當龐勁東被從軟禁的地方釋放出來,到金振宇那裡去的時候,做了如是感嘆。
“我也沒有想到!”金振宇長嘆了一聲,頗爲感慨地說:“這個趙炳南,本來已經佔據上風,竟然突然之間辭職了,還遞交了一份好幾萬字的檢討!”
“這說明他是有良知的,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其實當初他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龐勁東沒有理會金振宇爲趙將軍的辯解,而是很不屑地說:“可惜還有很多人,始終不認爲自己是錯的,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龐勁東的這句話是純粹的感慨,並沒有具體映射某個人,當然也不是在指責金振宇。
金振宇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儘管不太認同龐勁東的觀點,但也不願意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
“其實就算趙將軍不這樣做,事情的發展也會對他不利,因爲易將軍倒戈了!”
龐勁東感到非常驚訝,緊緊地鎖起了眉頭:“真的?”
“不過老易沒做什麼,只是拆了趙將軍的牆角!”
“怎麼講?”
“你記得貌丁倫吧?”
“是緬甸政府派來暗殺我的!”龐勁東很快就想起了這個人,進而產生了一個疑問:“這個人不是被你的手下除掉了嗎?”
“我當時是這麼下令的,但是……”金振宇撇了撇嘴,樣子顯得有些難堪:“負責執行的那個幾個手下被人收買了,沒有把貌丁倫一夥人幹掉,反而送到趙將軍那裡去了!而趙將軍覺得他們有利用價值,於是暗中保護了起來!”
龐勁東恍然大悟:“其實這段時間對我下手的人,不止有紅色高棉,還有貌丁倫!”
“對!醫院的槍擊案和對你家的襲擊,其實是貌丁倫一夥人乾的!”金振宇點點頭,告訴龐勁東:“趙將軍看起來是雙管齊下的,一方面在明裡動手,另一方面在暗裡整你。”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趙將軍暗中做的這些事,很自然的會被認爲是紅色高棉所爲!這是個成功的栽贓嫁禍,由於咱們認定了錯誤的目標,結果就是始終無法查出真相!”龐勁東聽到這番話,便找到了很多問題的答案:“難怪我剛剛住進醫院,那些殺手就準確找到了地方!”
金振宇無奈的點點頭:“趙將軍對你的事從一開始便掌握得很清楚!”
“你說易將軍拆了趙將軍的牆角,就是說把貌丁倫一夥除掉了?”
“對!而且這一次是真正除掉了,我已經派人去查看過屍體!不過老易雖然不認同老趙的行爲,但是做的事也就只有這些了!”頓了頓,金振宇說:“老易對老趙畢竟還是很有感情的,不會徹底出賣老趙的!”
“這就已經足夠了!”
“是啊!”默然了片刻,金振宇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對付謝公了!”龐勁東重重的哼了一聲,接着有些無奈地說:“但是這個老傢伙好像失蹤了,一點消息和線索都沒有,估計還是躲在暗中搞事!”
“謝公的事我就管不了了,還是你自己看着辦吧,只要別搞得太過格就行!”
“沒問題。”龐勁東看了看錶,說:“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到現在還沒回家呢!”
“好。”金振宇點點頭,但是當龐勁東站起身來向外走去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等等!”
龐勁東轉過身來問:“還有什麼事?”
“你知道阿瓦中將這個人嗎?”
“你說的是緬甸軍政府的那個?”
“嗯。”
“有過一定耳聞,但是不太瞭解……”龐勁東搜索着記憶,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據說是俁丹大將的親信,但是思想比較開明和進步,屬於軍政府當中的改革派。聽一些投誠過來的政府軍官兵說,他爲官也非常的廉潔,凡事以身作則。”
“我覺得應該多加註意一下這個人!”
“怎麼了?”
“就在你被軟禁的那兩天裡,軍政府派他秘密訪問國內。”
“目的是修復兩國關係嗎?”
“應該是這樣。”金振宇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說:“他在國內的這兩天裡,表現得非常熱情豁達,對我們大談兩國友誼,絕口不提木邦共和國,好像果敢戰爭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們畢竟是緬甸最重要的鄰國,兩國關係是不能不重視的,而如果軍政府想要修復兩國關係,就必須繞過果敢戰爭的問題。”
“話雖這麼說,但是阿瓦中將的表現,有些太不合常理了!”頓了頓,金振宇補充說:“果敢戰爭時期,他曾經到國內訪問過一次,就是我負責接待的!他當時可是一副義憤悲壯的樣子,和你到國內求援的表現是有一拼的!”
“其實這不難理解,把兩國關係搞好之後,再考慮到我們對果敢的援助畢竟有悖於一直奉行的政策,所以他們再對果敢有什麼舉動,我們就不太方便做強硬表態了!”
“照你這麼說,軍政府在果敢又要有所動作了?”
“有這個可能!”龐勁東聳聳肩膀,說:“我一直以來都有這個心理準備!”
“那麼大一塊領土割出去,緬甸的將軍們就再怎麼昏庸,也是會感到心疼的!”金振宇點點頭,問:“你打算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龐勁東笑了笑,回答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金振宇點點頭:“果敢共和軍的軍力已經今非昔比,緬甸政府軍當初不是對手,現在更不是了。”
“其實,政府軍的軍力想要迅速提升也是可以!”
金振宇好奇地問道:“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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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緬甸政府擺脫現在這種專制、獨裁和腐敗的狀態!”頓了頓,龐勁東進一步解釋道:“政府軍現在是在爲政府而戰,而到了那時將會是爲國家而戰!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這樣,不愛政府的人很多,但是不愛國的人卻很少!士兵們在強力命令和嚴苛的軍法下被逼着上戰場,與憑着一腔對祖國的熱忱而去戰鬥,所爆發出的戰鬥力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