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在同事們的驚詫當中回到公司,又在同樣的驚詫當中離開公司,儘管龐勁東對此已經不以爲然了,但是卻也知道,別人再也不會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打工仔。
事實的確如此,龐勁東被通緝之後,有消息靈通的同事瞭解到一個大概。
同樣作爲地產行業中人,即便單純從職業敏感度出發,他們也能明白龐勁東競標CBD土地意味着什麼,因此過去對於龐勁東是二世祖的推測,再次甚囂塵上。早在龐勁東這次回公司之前,同事們對此就已經爆發過多次熱烈的討論。
只不過,這種說法過去最忠實的信徒周瞳,這一次卻沒有參與進來。
龐勁東剛離開公司不久,金玲玲就打來電話,告訴龐勁東:“疤哥藏身的地方找到了!”
金玲玲一邊說,龐勁東一邊記錄下了詳細地址,然後說:“我今天晚上過去看看!”
“你還嫌自己麻煩不夠多啊?!”
“放心好了,我只是偵察一下,絕對不多事!”
“在洪迎峰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他正愁沒有藉口整死你呢!”
“我有分寸!”
金玲玲斬釘截鐵地說:“我和你一起去!”
“你最好不要去,人多了反而麻煩!”
“不行,我對你不放心!”
今天晚上的行動,龐勁東是打算見機行事的,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太合法的事情,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能讓金玲玲隨行。金玲玲的一再堅持,讓龐勁東心中無奈的感嘆:“可我對你更不放心!”
龐勁東苦口婆心的規勸了許久,而且裝的像個三好學生一般,在一再保證不惹事生非的情況下,金玲玲最終才勉強同意了。
金玲玲提供的地點是近郊的一所農家小院,從外面看很平常。但是當龐勁東傍晚驅車來到這裡的時候,卻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裡沒有一個行人,雖然只是窄窄的鄉村道路,但是也顯得過於寂寥了。在院落附近停着許多車輛,龐勁東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每輛車裡面都有許多人。這種景象是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看來今天晚上要出事!”龐勁東明白了眼前的情況,立即遠遠的找一個地方停下車,注意觀察起來。
雖然車子停的隱蔽,卻還是被人注意到了。就在龐勁東剛拉好手剎的時候,走過來兩個人敲了敲車窗。
龐勁東放下車窗,問:“什麼事?”
這兩個人都穿着牛仔褲和緊身T恤,身上紋着刺青。他們上下打量了一下龐勁東,其中一個問:“你是哪的?”聽這個人的語氣,似乎是把龐勁東當作自己的同類了。
龐勁東注意到,這兩個人的左臂都纏着白毛巾,心裡就明白了幾分。龐勁東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從儲物盒裡拿出一條白毛巾,一邊慢吞吞的往胳膊上纏,一邊回答說:“我在等人!”
“你的老大是誰?”
龐勁東順口胡謅道:“東哥!”
“東哥?”兩個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幸運的是,他們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因此可以當作是小地方不出名的老大。如果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龐勁東就要露餡了。
來人問:“對你有什麼交代嗎?”
“得等其他人到了才知道!”
問話的人向車裡張望了一下,然後又問:“現在就你一個人?”
“對!”
“有家把什兒嗎?”
龐勁東搖搖頭:“等我們的人帶過來!”
聽到這句話,兩個人笑了起來。難怪是小地方來的沒名老大,把手下的小弟帶成這個樣子。最初問話的那位又打量了一下龐勁東,心想:“可惜了眼前這個,倒還像個手兒!”
他從腰後抽出一條鋼管遞給龐勁東,說:“就怕等你的人來了,黃瓜菜都他媽涼了!”
龐勁東接了過來,說了聲謝謝。看眼下的這個形式,手頭應該準備點有殺傷力的東西。
等到那兩個人走開,龐勁東仔細觀察起來,發現附近聚集着不下一百人。
金玲玲曾經說過,造反的那幫人軟禁疤哥的目的,是爲了和大老闆討價還價。既然金玲玲能夠打聽到軟禁疤哥的地點,那麼這個大老闆同樣可以。綜合這些情況來看,這些人今晚要對付的可能就是他們的大老闆。
甚至有可能是這些人有意放出風去,以讓大老闆帶人來救疤哥,然後自己佈局伏擊。這就是他們要把地點選在這裡的原因,既方便自己動手,也使得警方沒有辦法做出迅速反應。
在這種情況下,最穩妥的辦法是先行撤退,然後另外找機會救出疤哥,但是龐勁東此時卻更有興趣渾水摸魚。
想要摸魚,水就必須足夠渾。要讓火拼的雙方陷入更大的混亂,憑藉龐勁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想有效的辦法是報警。但是如果打給110,在自己既無法提供任何有力證據、也不能保證消息絕對可靠的情況下,警方通常只會讓附近派出所派兩個民警到現場查看一下。面對這種局面,兩個警察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好在龐勁東認識金玲玲這個盡忠職守的警察,於是龐勁東給她打去電話:“軟禁疤哥的地方要出大事,我建議你馬上帶大批警力平息事態!”
金玲玲難以置信地問:“真的?”
“我就在現場!”
“你不是說就去偵察一下嗎?怎麼你一到了就要出事呢?”
龐勁東苦笑一聲,回答:“我也很奇怪自己爲何這麼倒黴!”
“你即刻回來!”
龐勁東違心地說:“你放心,我不想蹚渾水,馬上就走!”
放下電話,龐勁東看了看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
“但願不要等警察到的時候,大局已定!”
龐勁東正這樣想着,突然聽見遠處人聲鼎沸。不多時的工夫,只見兩夥人一邊互相打鬥着,一邊向院子這裡涌過來。其中一夥人明顯處於下風,不僅人數比對方少許多,而且鬥志也要遜色。他們慢吞吞的往後退,間或奮力抵擋一下。
這些落敗者明顯屬於防守這裡的一方,當龐勁東看到他們胳膊上的白毛巾,不由得冷笑一聲:“好一招低劣的誘敵深入,可惜竟然還有人上當……”
事情的發展正如龐勁東所預料的一樣,就當防守一方退到院子大門的時候,只聽一聲哨響,停靠在周圍的車紛紛打開了門,足有二三百人從裡面鑽出來,或持砍刀,或拿鋼管,一起涌向進攻的一方。
進攻的一方本來佔有人數上的優勢,但是頃刻之間,這種優勢就不復存在,而且整個局面開始向防守的一方傾斜。人羣中不時傳來一兩聲慘叫,接着就有一個人踉踉蹌蹌的退出打鬥。
這些混跡道上的人動起手來固然兇狠,但是卻也有分寸,只求重傷對手而不奪命。因爲所有事情最後還是要通過談判解決,現在爭鬥的目的,是爲了在談判桌上獲得絕對的優勢和發言權。到時候該賠禮的就道歉,該包賠的就拿錢,傷者自有湯藥費。警方樂得看這些人狗咬狗,真的需要處理的時候,可以因此比照民事糾紛。然而一旦出了人命,整件事情的性質就變了。所以,這種毆鬥經常可以見到鮮血滿地,卻沒有死人。
當然存在例外的情況,例如現在這種黑幫內部的改朝換代。有的人爲了權利,是不在乎弄出幾條人命的,而且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來解決其後的麻煩。
龐勁東現在的問題在於,防守的一方既然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就意味着自己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只能趁着眼前這種局面,尋找機會鋌而走險。
龐勁東活動了一下身體的各個關節,自我感覺還可以,只是有的傷口仍然微微作痛。龐勁東將繃帶解開後重新包紮了一下,把傷口緊緊包裹住,然後沒有再做任何事,只是靜心觀看下去。
過了一會,進攻的一方徹底被打散了,大部分人沿着來時的路逃了回去,小部分人則向躥向其他方向。防守的那些人分別追了上去,結果也跟着散了開。這樣一來,院子門前反倒只剩下不多幾個人。
“機會來了!”龐勁東把車打着火,狠狠踩了幾腳油門,起車就是三檔,衝着院門猛衝了過去。
兩方的人馬在門前激戰正酣,一擡頭就看見龐勁東的車子衝過來。他們先是愣了一下,等到發現車子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急忙四散奔逃開。
龐勁東就這樣直直的撞進了院子。
院牆只是普通的籬笆,院門也不過就是兩扇單薄的木板,被車一撞就變得稀爛。龐勁東把車一直開到屋門前才停下,然後抄起鋼管衝下車。
“疤哥,你他媽最好在這裡……”龐勁東心中暗自祈禱,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子裡面有兩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愣了,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龐勁東已經來到他們身前。
龐勁東把鋼管輪圓,對着前面一個人的脖頸就揮了下去,那人一聲悶哼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