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特區是一塊彈丸之地,人口在幾支地方民族武裝中最少,總共不到八萬人而已,目前擁有兵力五千餘人。
不僅控制面積小,只接近五萬平方公里,外部環境上還處於夾縫之中。
第四特區的北部,是強大的撣邦第二特區,雙方力量相差懸殊,第四特區只能配合和支持的第二特區;
南部與原大毒梟坤沙部很近,常常面臨坤沙的壓力;
東面是中國西雙版納州;
在西面就是緬甸政府軍了。
由於這種外部形式,第四特區常常處於兩難境地,不得不採取走鋼絲戰術,平衡各方對自身的影響。
龐勁東發現,其實第四特區的局面比果敢共和軍更艱難,但果敢共和軍比他們有骨氣。
第四特區善於處理跟緬甸政府的關係,深得軍政府的信任和支持,被龐文瀾斥之爲“奴才”。
不過,這倒也帶來一個好處,使得第四特區不必太過提防緬甸政府,能有精力搞好經濟發展。
他們沒什麼明確的政治追求,一切向錢看,發展速度也夠快。
首府小孟拉過去是昔日不毛之地,今日已是大樓平地而起,各種基礎設施正在建設,糧食自給有餘,財政收入大增。
說起來,第四特區的發展仰賴於中國,尤其農業。
緬北的割據武裝都奉行以毒養軍的政策,第四特區更是不能不例外,但也是最早全面禁絕鴉片的。
因爲他們的毒品直接荼毒了中國,於是中國鼓勵他們進行替代種植,支援了不少物資和資金,進而又發展了很多合作項目,他們這才把經濟搞了上去。
對此,龐勁東產生了一個疑問:“第四特區的力量是最弱的,卻擁有五千餘人的兵力,怎麼比果敢特區政府還多?”
沈佩紱笑了笑,回答說:“你知道的那些特區政府軍隊,只是常備兵員,實際兵力要遠遠比這多。原來的果敢特區政府實行普遍義務兵役制,男子一旦成年就要加入部隊,不到年齡是不允許退役的。但考慮到促進地區發展,不能佔用太多成年勞動力,所以在正常情況下,很多人服役一段時間後就會回鄉務農。只不過,這不是退役而是休假,一旦有戰事要馬上回到部隊報道。”
“那麼也就是說,這些人算是預備兵員,總共有多少?”
“如果發佈總動員令,可以集結起兩萬人!”
龐勁東就任副總司令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今天卻第一次瞭解到還有這樣的事。
此前,竟然從未有人把這些告訴龐勁東,這讓龐勁東明白了,自己作爲一個外人受到了排斥。
強壓着心中的不悅,龐勁東問:“爲什麼現在還沒有下達總動員令?而且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這個……”聽到龐勁東的這個問題,沈佩紱的臉色變的黯然了:“這些人都是青壯年,也是果敢人的中堅力量,更是果敢明天的希望,如果全都死在戰場上……”
沈佩紱的這番感慨,讓龐勁東想起一段歷史。
當年的殘軍在分裂之後,有一部分進入了泰國境內,爲了獲得自己在那裡的生存權,就幫泰國政府打仗。
由於這些人能征慣戰,戰鬥力極強,使得泰國政府總是徵召他們出兵。
結果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之後,男人幾乎都死在了戰場上,只剩下了一羣老弱婦孺。
若非如此,今天的殘軍在泰國的影響力就不會這樣弱。
更爲悲劇的是,殘軍當年征討的敵人當中,有很多是同爲華夏人的,不過這是題外話了。
龐勁東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提出了一個很不願意提出的建議:“以緬甸政府的做法來看,現在應該下達總動員令了,否則果敢人就會被徹底剿滅!其實全體上陣也沒關係,如果出現萬一,就……就退回祖國……”
龐勁東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金將軍的約見。
沈佩紱瞪大了眼睛,難以相信地問:“這樣可行嗎?”
“應該可行吧!”儘管龐勁東回答的內容並不確定,但是語氣卻是十分的肯定。
沈佩紱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而說道:“你是副總司令,如果決定下達總動員令,那麼就下達吧!”
“第四特區那邊的事情怎麼辦?”
“我和林繼文比較熟,他們的工作就由我來去做!”
“你爲什麼認爲他們是最容易爭取的?”龐勁東搖搖頭,頗感疑惑地說:“根據你的介紹,我實在看不出來這一點!”
“這是由很多方面決定了的……”沈佩紱不假思索,逐條的給龐勁東分析起來。
首先、第四特區由於其面對的戰略形式,必然要依附於比較強勢的一方,但這不代表他們表面上的做法代表實際傾向。
他們表面上聽命於第二特區,實際上與果敢共和軍保持着良好的關係;
其次、緬甸政府拿果敢特區開刀,震懾所有割據武裝勢力的用心已經昭然若揭。
而第四特區希望維持現有的狀況,就不得不正視緬甸政府的威脅,並尋求生存之道。
其中道理正如前一點,他們與緬甸政府的良好關係只是維持於表面,至於實際如何,雙方心裡有數;
再次,也是最爲重要的一點,第四特區的幾位領導人與果敢特區政府和果敢共和軍是姻親,林繼文本人就是龐文瀾的大女婿,其母則是特區政府在彭仁浩之前那位主席的女兒。
基於這些因素,果敢共和軍與第四特區往來十分頻繁,雙方有着全方位和全領域的合作。
龐文瀾一早就意識到,通過毒品生意積累財富只是一時之計,所以很早就開始發展正常的經貿,以期將來獨立後,經濟發展可以快速步入正軌。
由於第四特區注重與經濟發展,因此果敢共和軍就通過他們做一些生意,雖然都是些正常生意,可多年下來,獲利竟不比毒品生意少太多。
“想要打天下,就必須具備三個‘子’……”沈佩紱伸出三根手指,向龐勁東一一解釋道:“一個是‘槍桿子’,另一個是‘筆桿子’,還有一個是‘錢袋子’。果敢共和軍自身是‘槍桿子’,我多年來在果敢特區政府做的一切就是爲了擁有‘筆桿子’,而毒品和第四特區就是我們的‘錢袋子’了。”
龐勁東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鑑於我們雙方一直以來的這種良好關係,我相信只要自己親自去說服他們,把他們爭取過來是毫無問題的!”頓了頓,沈佩紱毅然說道:“如果不能說服他們,我也就不活着回來!”
雖然緬甸政府對果敢特區採取的行動,已經讓所有地方武裝勢力警惕起來,並開始進行戰爭準備。
只不過,這些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在表面上,大家都保持觀望態度,或是發表一個聲明,希望交戰的雙方保持克制,共同維護緬甸的和平與安定。
甚至有人還指責,果敢共和軍先是推翻了合法的原果敢特區政府,然後悍然撕毀停火協議,要負全責。
第四特區也是這樣的態度,根本沒對果敢共和軍表現出親近,對沈佩紱此行能否成功,龐勁東持懷疑態度。
至於總動員令,很快下達了。
果敢人的動員很有特點,特區政府的門前支了一根杆子,上面掛了一把笤帚和一雙筷子。
其意是說,只要是能拿起筷子吃飯的,掃境出戰。
連日來的戰鬥已經讓平民百姓有了心理準備,看到其他地區用來參軍的人,他們很清楚的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
在動員令下達當天,老街的街道上擠滿了穿着軍裝的人,這些人的共同特點是軍裝上沒有肩章,因爲他們是剛剛把軍裝找出來穿在身上的。
幾乎每家每戶的門前,都站了幾個老人、婦女或者兒童,他們是爲這些趕着報道的預備役軍人送別的。
他們的身上也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臉上或多或少都掛着淚痕。
在出來送別的人當中,女人並不是很多。
爲了彌補人力上的不足,特區政府把很多年輕女性也徵入部隊,從事後勤和醫護工作。
主要街道上人頭攢動,但沒有人大聲的哭出來,而且還顯得出奇的平靜。那是一種可怕的平靜,讓人感到壓抑的平靜。
送別的人靜靜的看着預備役軍人們彙集到一起,排着並不整齊的隊列,向着特區政府走去。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別,就此生死永隔。
但是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爲了爭取自己民族生存的權利,大多數人都已經不再顧慮個人的安危。
不等特區政府的官員前來動員和催促,就主動打點好行裝走上了這條路。
龐勁東幾次路過老街,每次都有嚎啕痛哭的衝動,同時,還在心裡想起了這樣一首詩:
“也許有一天,
太陽變成了萎縮的花環,
垂放在,
每一個不朽的戰士,
森林般生長的墓碑前。”
已經久別眼淚多年的龐勁東,只會把淚水落回到肚子裡,並在心中默默的祈禱,這些人的犧牲是值得的,並且能夠換來最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