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磁閘門已經關上，看着斷開的三根導線，唐旭宸笑了起來。
他不是在笑自己英明果斷，而是在笑自己太過愚蠢。
雖然罐子是用鋁合金製作的，但是蓋子是強磁體。這套用來釋放毒氣的裝置根本算不上精密，工作原理非常簡單。在收到遙控信息後，由電路板上的銀鋅電池向蓋子上的電磁閘門供電，通過設置在閘門後面的環形電路，產生一個與蓋子的磁性相反的電磁場，讓電磁閘門向內開啓。在沒有供電的情況下，電磁閘門會在蓋子所產生的強磁場的作用下，緊帖在蓋子上面，處於密閉狀態。因爲電磁閘門向內開啓，所以就算裡面的神經毒劑氣化，也不會泄露出來。
設計以安全爲主，根本不算精密。
那三根導線分別是火線、零線與地線，用來傳導電流，而不是控制信號。
要是早一點想到，唐旭宸就能阻止毒氣泄露，可是他沒有想到。只到被鑄鐵製成的小剪刀被蓋子吸住，唐旭宸才猛然想到，剪短了導線。只是爲時已晚，已經有一部分毒氣泄露了出來。
雖然泄露的毒氣不是很多，但是聚集在排風管道里面，濃度非常高。
十毫克神經毒劑就能殺死一個成年人。
這是個什麼概念？僅僅相當於幾毫升由神經毒劑氧化後形成的毒氣。
特勤局準備的是普通防毒面具，而不是真空自緊式，即在戴上之後不會自動排出內部與縫隙裡的毒氣。
那些殘留的毒氣就足以殺死唐旭宸！
快要憋不住的時候，唐旭宸戴上了防毒面具。把憋在肺裡的空氣吐出來後，才貪婪的吸了一口氣。
幾秒鐘後，麻痹感就產生了。
在身上摸了幾下，唐旭宸才猛然想起，劉雪麗給他的那支阿托品在外衣口袋裡，而他把外衣交給了特勤人員！
唐旭宸再次笑了起來，笑自己該死在這裡。
十多秒後，四肢已經完全麻木，即便手裡有一支阿托品，唐旭宸也無法使用。
只是，唐旭宸不會死得這麼快。
雖然是毒性最強的化學毒劑，但是在最低劑量吸入的情況下，神經毒劑的致死時間在三到五分鐘之間。
唐旭宸吸入的神經毒劑足以致命，只是不會太多。
接下來，他的心臟會加速跳動後迅速衰竭，然後各個器官的功能喪失。就算唐旭宸的體格強壯，也會在五分鐘後一命嗚呼。
唐旭宸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着正在走近的死亡。
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但是唐旭宸並不後悔。他消滅了恐怖組織，追回了失落的核彈頭，阻止了恐怖襲擊。也許站在軍情局情報人員的立場上，這不是他的分內工作，可是他拯救了很多無辜者，更捍衛了國家利益。在加入軍情局的那一天，他就堅信，國家利益永遠高於個人利益。
心臟開始快速跳動，也許會持續半分鐘，也許會持續一分鐘，因人而異。
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彷彿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一樣。
視力與聽力開始迅速衰竭，那是神經毒劑作用到感官神經上的結果。還有觸覺，即便很麻木，卻沒有完全消失。
有風，排風管道里颳起了風，還是從前方吹來的！
唐旭宸笑了，笑得很開心。
開始，唐旭宸就想到，爲了讓毒氣蔓延到室內，襲擊者肯定會破壞中央空調，至少得讓中央空調停止運轉，不然室內的高壓會把釋放在排風管道里的神經毒劑吹走，在總排風口處被綜合掉。
排風管道里有了風，意味着中央空調開始工作，而且在向外排氣。
泄露的毒氣並不多，只要中央空調啓動，很快就能排出去綜合掉。
唐旭宸突然覺得整個人開始往下墜落，似乎正在跌入深淵。不，不是深淵，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怎麼可能是地獄！？
唐旭宸想不明白，他沒做多少壞事。不是沒有做過，他殺過人，也折磨過人，可是那是他的職責。
雖然唐旭宸從不相信死後能上天堂，但是總不至於下地獄吧。
其實，在聽覺癱瘓之後，唐旭宸已經徹底喪失了方位感，加上身體完全麻痹，更讓他無法判斷出運動方向。
在神志受到影響後，他的判斷力也受到了嚴重影響。
此時，軍情局總部，劉雪麗目不轉睛的盯着大屏幕。
防化人員把唐旭宸從排風管道里拽出來的時候，劉雪麗先是一喜，因爲唐旭宸戴着防毒面罩。
儀器已經檢測出，泄露的毒劑非常少，而且都轉化成了毒氣，對暴露人員產生的沾染性毒害很弱。只要唐旭宸沒有吸入毒氣，即便已經中毒也不會很嚴重，至少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致死。
只是在看到唐旭宸嘴角的笑容時，劉雪麗就高興不起來了。
那不是正常的笑容，而是扭曲的、似乎雕刻在臉上的笑容。
“他怎麼樣了？”
“已經昏迷，生命跡象十分微弱。”
劉雪麗的身軀微微顫抖了幾下，她想不明白，唐旭宸明明戴着防毒面罩，爲什麼還會中毒，而且如此嚴重。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救活他！”田皓桐替劉雪麗說了一句。
“我們會盡力搶救。”
“安排警車爲救護車開道。”劉雪麗控制住情緒，對負責調度協調的人員說道，“送到醫院後，我要知道他的具體情況。”
屏幕上，唐旭宸被送走了，朱洪貴還安排了四名特勤人員隨行護送。
“劉姐，該向楊局彙報情況了。”宮浩寧提醒了劉雪麗。沒人希望唐旭宸出事，只是不能爲此而放下職責。
唐旭宸一直在盡職盡責的履行一名情報人員捍衛祖國、保護人民的使命，肯定不希望其他人爲了他而放下職責。在這個時候，更應堅守在崗位上，完成那些他沒能完成的職責與使命。
“楊局。”劉雪麗強迫自己恢復平靜。
“怎麼樣了？”
“唐旭宸找到了神經毒劑，而且阻止了神經毒劑大量泄露。雖然有一部分神經毒劑已經泄露，並且轉化成了毒氣，但是沒有觸動安裝在通風管道里的探測器，而且防化人員在排風管道里測得的毒氣濃度也很低。此外，中央空調已經恢復正常，正在排出毒氣，預計五分鐘之後就能恢復正常。”
“確定？”
“完全確定。”
“很好，你們做得非常好。唐旭宸怎麼樣了？”
“昏迷不醒，被救出來的時候還有生命跡象，現在正被送往醫院。”
“聯繫醫院，安排最好的醫生，使用最好的設備與藥物，一定要救活他。”
“我知道，我會馬上聯繫醫院。”
“你們得繼續保持警惕。晚宴結束之後，我去醫院看他。小劉，你們辛苦了。”
“這是我們的職責。”
“好了，就這樣吧。”
楊懷烈剛把手機揣好，俄羅斯總統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很不高興，肯定與剛剛發生的事情有關。
“楊局長，元首請你進去。”
楊懷烈點了點頭，跟着秘書進了房間。
薛震遠坐在沙發上，似乎正在思考問題，沒有注意到楊懷烈。
“元首，楊局長到了。”
“坐吧。”薛震遠揮了揮手，秘書很自覺的退了出去。
“剛剛收到消息，方振國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楊懷烈立即鎖緊了眉頭。
“幾分鐘前。”薛震遠長出口氣，說道，“他說有點餓，讓特勤人員去準備點吃的。等到特勤人員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在浴室裡面用碎玻璃割斷了頸部動脈。被送到醫院之前，就斷氣了。”
楊懷烈也長出了口氣，只是沒有多說什麼。
“你不應該這麼做。”
“元首……”
“你應該知道，元首府的每一個房間裡面都有監聽錄音設備，你跟他說的那些話，全被錄了下來。”
“是嗎？”
薛震遠看了楊懷烈一眼，說道：“當然，你知道這些，所以你說的那些話裡，沒有一句能證明是你逼死了他。”
“我知道，他應該受到審判，可是這麼做是正確的嗎？”
“對與錯，不由你來評判。”
楊懷烈嘆了口氣，說道：“沒錯，我確實無權評判，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對與錯往往沒有明確的界線。”
薛震遠沉默了，他當然知道楊懷烈爲什麼要逼死方振國。
也許，楊懷烈有那麼一點點私心，可是與方振國的死活沒有直接關係。哪怕方振國沒有死，受到了審判，楊懷烈也將成爲中國情報安全領域的頭號掌門人，軍情局將成爲中國頭號情報機構。
楊懷烈這麼做，主要是爲了國家利益。讓方振國帶着秘密死去，不會有人知道他在擔任國安部部長期間做過的事情，中國的國家聲譽不會受到影響。如果讓他接受審判，哪怕他招認了所有罪名，後果也難以設想。
“元首，危險已經解除了，宴會隨時可以開始。”
“發生這麼多事情之後，你認爲我還有胃口嗎？”
“即便沒有胃口，也應該出面招待客人。”
薛震遠嘆了口氣，說道：“你認爲，此事與俄羅斯當局有沒有直接關係？”
“這很重要嗎？”
“當然，我必須搞清楚是誰在暗算我們。”
楊懷烈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追查，肯定能查出問題。關鍵是，我們已經有不少敵人了，再樹立一個敵人，對我們有什麼好處？俄羅斯總統出去的時候神色很難看，似乎很不高興。”
“他答應讓巴基斯坦成爲正式會員國，條件是我們不公開此事，並且把蘇沃諾夫移交給俄羅斯情報機構。”
“僅僅如此？”
“國家利益至高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