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日本總領事館。
參加完聯合國慶典,田中康弘就來到這裡。此次紐約之行很不愉快,發生了很多讓他鬱悶與憋屈的事情。比如被安排在德國與印度總理樓下,比如由美國國務卿里斯陪同與中國元首進行私下會晤,比如那個該死的中國人對宮本麗奈做的惡事,比如杳無音訊的近藤小次郎等三名特勤人員。
來到總領事館,田中康弘以爲可以放鬆一下,結果卻事與願違。
中國總理打來電話,秘書把他從牀上叫起來的時候是美國東海岸時間凌晨四點。
中國元首專機遭到劫持,很有可能靠近日本領空,希望日本當局提供協助!
田中康弘立即清醒過來,雖然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中國總理的請求,然後派遣戰鬥機前去攔截,阻止那架飛機進入日本領空,但是理智告訴田中康弘,這麼做會讓日本遭到國際社會譴責。
不想答應,也得答應。
田中康弘沒有回到牀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也睡不着。
接下來幾個小時,田中康弘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串聯起來思索了一遍,意識到中國元首專機遭到劫持與發生在洛杉磯的行刺事件、以及宮本麗奈遭遇的事情有關,有人試圖通過劫機對付中國元首。
田中康弘已經知道,發生在洛杉磯的行刺事件不是針對奧克朗,而是針對薛震遠。
他還知道,宮本麗奈的妹妹宮本櫻花在紐約的公約裡遇害,屍體被放置在一個恆溫保鮮冰箱裡面,而且在中國特勤人員秘密抓捕與審訊宮本麗奈之後不久,還有人試圖縱火焚燬公寓。
要是事此事與宮本麗奈無關,連田中康弘都無法相信。
哪怕沒有直接關係,宮本麗奈也有可能被人利用。
隨後,田中康弘收到了更多的情報。發生在洛杉磯的行刺事件與齋藤會社有關,而且在行刺事件發生之前,多名齋藤會社成員在舊金山與洛杉磯附近遇害,其中包括二號頭目山口達也。
這些線索與跡象表明,齋藤會社參與了針對薛震遠的暗殺行動。
來到總領事館,田中康弘給官房廳的幾名親信打了電話,讓他們暗中調查,特別是防衛省情報本部等幾個主要情報機構,搞清楚這些主要情報機構、以及主要情報官員是否與這些事件有關。
田中康弘非常清楚,如果內閣政府中有人揹着他做了這些事情,後果將難以想像。
中日關係本來就很糟糕,圍繞尖閣列島主權展開的東海爭端,一度把這兩個西太平洋地區最強大的國家推到戰爭邊上。僅在去年,雙方在東海的軍事對峙就持續了大半年,最嚴重的一次出動了上百架戰鬥機與十多艘戰艦。雖然局勢在今年下半年有所緩和,但是雙方依然劍拔弩張。
如果中國元首遇刺身亡,又跟日本扯上關係,誰也無法阻止戰爭爆發。
田中康弘並不害怕戰爭,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爲。他只是覺得日本不需要戰爭,至少在這個時候不需要。
中國的軍事現代化建設所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特別是空軍與海軍,與二十年前相比可以說是煥然一新。
中國空軍已經完成第三代作戰飛機的替換工作,擁有六百多架重型戰鬥機,以及兩倍於此的中型戰鬥機,還有上百架預警機、電子偵察機、加油機與運輸機等支援飛機。在第三代戰鬥機的數量上,中國空軍已經超過俄羅斯空軍,僅次於美國空軍,相當於日本空中自衛隊的三倍。
中國海軍的現代化建設成果更加豐碩,擁有一艘大型航母,二十多艘驅逐艦與三十多艘遠洋護衛艦,還有數十艘潛艇,在艦艇的數量與總噸位上已經超過日本海上自衛隊,質量也差不了多少。其中還有近十艘日本海上自衛隊沒有的攻擊核潛艇,以及數艘具有毀滅能力的戰略核潛艇。
當然,田中康弘看中的不是中日兩國的軍事力量對比。
中國是單打獨鬥,即便與俄羅斯的關係很密切,也沒有親密到能讓俄羅斯出兵爲中國奪回尖閣列島的程度。
日本卻不是,因爲日本傍靠美國。
就算中國的軍事力量超過了日本,也絕對無法跟美國相比。
與以前所有的自民黨首相一樣,田中康弘把日本的安全建立在美日同盟之上。只要日本不主動挑起戰爭,美國就會在日本遭受軍事打擊的時候依據安保條約出兵,幫助日本打擊侵略者。
問題是,暗殺中國元首絕對是戰爭行爲。
如果中國當局以此爲由向日本發動戰爭,還拿出了足夠確鑿的證據,美國就沒有理由爲日本而戰。
田中康弘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讓親信去調查情報機構是否涉嫌。
同樣的道理,在中國總理提出請求之後,田中康弘立即答應下來,表示將提供全面配合與支持。
只是,田中康弘還是有點擔心。
發生在洛杉磯的行刺事件與齋藤會社有關,那麼中國元首專機遭到劫持是否也與齋藤會社有關?
還有,是否是日本的情報機構暗中唆使?
田中康弘很是頭大,很想查明真相,可是調查需要時間。
如果真的與日本情報機構有關,哪怕元首專機上的中國特勤人員制服了匪徒,薛震遠安然無恙的回到北京,只要中國情報機構獲得證據,日本當局的處境也將極爲被動,必然會遭到打壓。
在田中康弘看來,薛震遠會藉此發出戰爭威脅,迫使日本在尖閣列島爭端上讓步。
到時候,該怎麼辦?
打的話,美國未必會插手。
退的話,意味着遭到中國壓制。
雖然尖閣列島只是彈丸之地,小得連讓漁民定居都顯得侷促,但是其附帶的政治與歷史意義卻非同凡響。
自明治維新,特別是中日甲午戰爭之後,日本儼然成爲了東亞領袖。即便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戰敗,日本也憑藉在戰後快速復甦再次成爲東亞地區的一流強國,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是該地區唯一的發達國家。一直以來,日本都自詡爲東方的領導者,一直試圖成爲東亞與西太平洋秩序的主導者。
中國在過去三十多年裡取得的巨大建設成就,打破了這個美夢。
中國的經濟實力已經超越日本,甚至達到了日本的兩倍。如果丟掉尖閣列島,在領土爭端上遭到中國壓制,日本將毫無懸念的淪落爲東亞地區的二流國家,甚至被韓國這類小國所不齒。
在所有日本政治家眼裡,保住尖閣列島是維持日本一流強國地位的基礎。
問題是,如果與中國發生軍事衝突,美國又置身事外,日本有勝算嗎?
田中康弘不敢去想,雖然他不是軍人,但是他知道,在一場沒有美國支持與參與的戰爭中,日本根本沒有勝算。
日本的軍事力量不算弱,卻以防衛爲主,缺乏進攻能力。
哪怕中國的軍事力量也以防禦爲主,卻是積極主動的防禦,而且中國沒有受到戰敗國的約束。
真要圍繞尖閣列島打一仗,日本幾乎沒有勝算。
田中康弘很擔心,可是他只能祈禱,一是祈禱薛震遠安然無恙回到北京,二是祈禱此事與日本情報機構無關。
在田中康弘憂心忡忡的時候,日本情報機構確實採取了行動,不過與暗殺薛震遠無關。
劉建志跟田中康弘通電話的時候,日本防衛省就啓動了緊急響應機制,讓情報本部開始蒐集中國的軍事情報,特別是與軍隊調動部署有關的情報,以便讓自衛隊及時完成針對性的調動部署。
這不是爲戰爭做準備,而是爲防範戰爭做準備。
事情總要往最壞的一面想,如果薛震遠遇害與日本扯上關係,日本將面對來自中國的軍事威脅。
首先調動的是偵察衛星。
東京時間晚上七點,也就是元首專機轉向後大約半個小時,一顆由防衛省情報本部控制的偵察衛星從中國東北上方掠過。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這顆衛星上的紅外照相機與合成孔徑毫米波雷達對準該地區的幾十處軍事基地,拍下了數千張照片,通過數據鏈發給了日本本土的地面控制站。
在一組照片中,出現了十多個極爲明亮的物體。
不到十分鐘,情報本部完成甄別工作,那是十多臺中程彈道導彈的機動發射車,而且均已進入發射陣地,其中一些導彈已經起豎,處於待發狀態。全是固體燃料導彈,接到命令就能發射!
收到報告,防衛大臣立即聯繫了田中康弘。
“情報準確嗎?”
“非常準確,全是射程超過三千千米的中程彈道導彈,而且是最新型號,隸屬於中國第二炮兵。”防衛大臣久保田次郎已是滿頭大汗。“這種導彈能覆蓋我國全境,綽綽有餘的射程使其能夠採用低伸彈道,突破我們的導彈防禦系統。如果攜帶核彈頭,五枚導彈就能徹底摧毀整個東京市。”
田中康弘咬緊了牙關,難道中國當局真的掌握了對日本不利的證據?
“首相!”
“我馬上跟中國總理通電話。”田中康弘長出了口氣,說道,“讓防空部隊進入最高戒備狀態,但是不要動員其他部隊。”
“明白。”久保田次郎立即答應了下來。他也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刺激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