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場慈善晚會,爲傷殘軍人募集善款。你知道,像我這樣的政治家,會經常參加這樣的社交活動。”羅迪克長出口氣,說道,“在這場晚會上,我收到了邀請,參加了一次內部討論。”
“內部討論?”
“一個小圈子,就幾個人,最多十幾個人蔘加,討論的是一些敏感話題。當然,只有被選中的人才有資格參加。在華盛頓,這樣的小圈子有很多,而且大多與政黨有關,只有具備潛在價值的人才會收到邀請。”羅迪克癟了癟嘴,說道,“雖然我當時是聯邦參議員,但是是黨內最有競爭力的總統候選人之一。就像我開始說的,在即將到來的大選中,我的個人形象具有很高的價值。至少對那些在幕後操縱美國政權的大人物來說,我是一個具有發展潛力的新人。當然,在他們看來,我也是一個剛剛來到華盛頓,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也很容易被控制的新人。”
“只不過,並非如此。”
羅迪克勉強笑了笑,說道:“在這次內部會議上,討論的是一個當時幾乎所有美國人都在討論的事情。”
“什麼?”
“一項法案。”
唐旭宸鎖緊眉頭,等着羅迪克說下去。
“其實,這項法案也與曼哈頓恐怖襲擊有關。”羅迪克稍微停頓了一下,才說道,“你應該知道,在曼哈頓恐怖襲擊之後,全球金融體系遭到了致命打擊,美元時代宣告結束,歐元與人民幣受到追捧。隨着經濟危機到來,我們面對的問題,不再是如何保證美元在全球範圍內的購買力,而是如何保住美國的經濟。”
“你是說……”唐旭宸突然明白了過來。
“從根本上講,這場經濟危機是由金融危機引發的,雖然根本問題不是金融,而是現在的經濟體系,但是要想化解經濟危機,或者說把經濟危機的影響限制在最小範圍之內,首先就得重建金融體系。”羅迪克長出口氣,又說道,“這就意味着,必須在美元的發行方式上做出改變。”
唐旭宸的眉頭跳了幾下,猛然明白了過來。
“那些利益集團能在幕後操控美國的證據,靠的不是拉攏選票,而是通過經濟與金融手段來影響選民,讓選民按照其意志投票選出總統與議員,再通過總統與議員來推行對其有利的法案,或者是發動一場更給其帶來豐厚收益的戰爭,或者是別的什麼。總而言之,他們能夠把控美國,主要依靠的就是發行貨幣的權力。如果沒有這種權力,那麼再強大的利益集團也不可能控制所有美國人,更不可能主宰美國的未來。”羅迪克嘆了口氣,說道,“現在,你還認爲北約集團是關鍵嗎?能夠結束霸權時代的不是解散北約集團,而是從利益集團手裡奪得發行美元的權力。”
唐旭宸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羅迪克的意思。
“當然,沒有曼哈頓恐怖襲擊,也就不會有這項法案。如果說美國是一艘大船,在這艘大船即將沉沒的時候,船上的乘客都會忙着逃生,因此即便是鐵板一塊的利益集團,也會災難面前產生分歧。如果沒有曼哈頓恐怖襲擊,沒有由此引發的‘沉船危機’,那些利益集團絕不會分道揚鑣。”
“你是說……”
“當時,以銀行、投資公司爲代表的金融利益集團依然死死抓住貨幣發行權,不肯向聯邦政府妥協。只是,隨着局勢惡化下去,以軍火、重工業、化工爲代表的實業派利益集團認識到,如果繼續採用以往的模式,就沒有辦法阻止‘美國號’沉沒,也就無法維護其自身的利益。要想改變這種局面,或者說是讓‘美國號’繼續浮在水面上,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強聯邦當局在經濟與金融中的話語權,由聯邦當局動用整個美國的力量來控制、化解與消除這場危機。當然,看得更加深入一點,其實就是通過聯邦當局進行干預,由美國的納稅人爲這場危機買單。”
“對你來說,這是個機會。”
“不是我,至少當時不是。別忘了,我在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名聯邦參議員,而不是美國總統。”
唐旭宸微微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在這些實業利益集團的推動下,首先在衆議院推出了該法案,並且在經過了長達三個月的討論與辯論之後,獲得了多數衆議員的支持。”
“貨幣發行權收歸國有?”
羅迪克點了點頭,說道:“準確的說,是把聯邦儲備銀行置於聯邦政府之下,受聯邦政府監管。也就是說,對聯邦儲備銀行進行嚴格控制,禁止其隨意發行貨幣,等於由聯邦政府決定發行多少貨幣,而聯邦儲備銀行將因此轉變成爲一個執行機構,在美國的金融與經濟中失去主導權。”
“然後呢?”
“按照美國的制度,該法案要想正式生效,還需要在參議院獲得支持,並且由總統簽署實施。”
唐旭宸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羅迪克的意思。
“雖然總統是科波菲爾,而共和黨在這類法案上,一直偏向於金融利益集團,但是以當時的情況,除非科波菲爾打算放棄大選,不然就會簽署這份法案。很明顯,科波菲爾沒打算放棄大選。”
“也就是說,只要在參議院獲得支持,該法案就將生效?”
羅迪克點了點頭,說道:“當時,參議院的情況很微妙,九十七名參議員中,支持與反對該法案的幾乎各佔一半。”
“這……”
“你應該知道,參議員的任期是六年,而且幾乎所有參議員都有自己的派別,在關鍵法案上不會輕易改變立場,特別是那些在參議院呆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面孔。要讓他們改變立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對而言,像我這種只有四十來歲,剛剛來到華盛頓的參議員就成了值得爭取的對象。”
“你的選票……”
“很重要,可以說具有決定性。”
唐旭宸所緊眉頭,等着羅迪克說下去。
“雖然這麼說有點誇張,不過當時的情況確實如此。根據我的瞭解,有四十八名參議員會投贊成票,四十七名參議員會投反對票。我跟另外一名參議員之中,只要有一個人投了贊成票,該法案就將在參議院獲得通過。”
“你投了……”
羅迪克壓了壓手,說道:“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的慈善晚會是專門爲我準備的,因爲那些傢伙已經說服了來自內華達州的那名參議員,只剩下我還沒有做出決定,而我的選票將決定該法案的生死。當然,那次內部討論也是爲我準備。進入吸菸室,見到參加內部討論的那些人,在他們拉開話題之後,我就知道,這場晚會沒有那麼簡單。此外,那些傢伙肯定調查過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知道我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也就知道必須在這裡,在這場討論中拉攏我。”
“你的決定……”
“如果我當時就做出了決定,恐怕連參加總統競選的資格都沒有。”
“這……”
“我說過,在此之前,我是一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不過沒有愚蠢到四處宣揚一直堅持的理想。在討論中,我沒有表態。”羅迪克嘆了口氣,說道,“只是現在看來,那不是一個明智決定。”
“什麼意思?”
“晚會結束後,在回家的路上,我就受到了威脅。”
“威脅?”
“準確的說,是在上車之後。我不知道他是誰,也沒看到他的面孔,甚至沒有聽清楚他的聲音。他坐在我的車上,在後排位置上。在我上車後,他用一把手槍頂住我的腦袋,然後告訴我,讓我不要在華盛頓做蠢事,還提到了我的家人。當時,我一下蒙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你去找了蒂姆?”
羅迪克點了點頭,說道:“我沒有告訴瑪格麗特,因爲這樣的事情讓她知道的話,她肯定會萬分擔心。我需要找人商量,而能夠信任的只有蒂姆。可惜的是,我沒有機會把這件事告訴蒂姆。”
“這……”
“沒過多久,也就在該法案進行最後表決的前幾天,我收到了噩耗。”
唐旭宸長出口氣,他當然知道羅迪克說的“噩耗”是什麼。
“我不想屈服,但是我必須做出選擇,爲我的家人做出選擇。”羅迪克也長出口氣,說道,“我不願意放棄理想,但是我不能讓我的家人成爲這場政治戰爭中的犧牲品,更不想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
“你……”
“在表決中,我投了反對票。”
唐旭宸暗自嘆了口氣。
“我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也在兒子的葬禮上跟瑪格麗特做出了一個決定。”羅迪克看了唐旭宸一眼,說道,“做爲一名參議員,我的能力很有限。不管是實現理想,還是爲冤死的兒子復仇,都需要更大的權力。只有住進白宮,只有成爲總統,才擁有這樣的權力,也才能扳倒那些傢伙。”
“現實並非如此。”
羅迪克苦笑了起來,說道:“顯然,我低估了他們,低估了那些傢伙的野心與實力,更低估了他們爲了捍衛利益所能做的事情。所幸的是,他們同樣低估了我,至少在最初的時候沒有看清我的真實面目。”
“你……”
“解散北約集團只是一個幌子,一個用來分散注意力的幌子。”
唐旭宸微微一愣,猛然明白了過來。顯然,羅迪克還有b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