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轎車發動，羅迪克升起了車窗。
這是一輛由比利時提供的防彈轎車，因爲隨同來到會場的特勤人員全部喪生，其他特勤人員存在嫌疑，所以羅迪克讓唐旭宸帶人護送他返回萬國酒店。駕車的是一名行動人員，譚滔在副駕駛位置上，唐旭宸跟羅迪克在後面。由範華東率領的二十名行動人員分別駕乘另外六部車輛。
“我已經說服比利時首相，在此次事件結束之後，再對你之前在比利時做的事情展開全面調查。”羅迪克嘆了口氣，說道，“當然，是否來比利時接受調查，那是你的事情，我無權替你做出決定。”
唐旭宸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羅迪克的意思。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羅迪克苦笑了起來。“我知道，如果早點相信你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總統，現在不是回首過去的時候。”
羅迪克長出口氣，神色有點低沉。
“帕爾默已經逃走了，威克斯也下落不明。雖然威脅已經暫時解除，但是不等於說可以高枕無憂了。”唐旭宸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事實上，‘上帝之子’的人已經通過這次襲擊達到了目的。至少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已經不可能在布魯塞爾實現理想，沒人會答應在這個時候解散北約集團。”
羅迪克沒有吭聲，依然愁眉不展。
“只要你不再提解散北約的事情，他們……”
“你認爲，這就是我的理想？”
唐旭宸微微一愣，隨即鎖緊眉頭，不大明白的看着羅迪克。
“有瑪格麗特的消息嗎？”羅迪克突然轉移了話題。
“暫時沒有，不過她跟蒂姆在一起，應該藏了起來。如果你認爲有必要，我可以安排我的人去找到他們。”
“她跟蒂姆在一起的話，我就放心了。”羅迪克長出口氣，說道，“知道瑪格麗特爲什麼要嫁給我嗎？”
唐旭宸很是疑惑，不明白羅迪克的意思。
“你肯定調查過我，知道我的過去，也知道我的父親是一名海軍飛行員，在海灣戰爭中陣亡。還有我的哥哥。”羅迪克嘆了口氣，說道，“也許，在其他人看來，在戰爭中爲國捐軀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其實，我以前也這麼認爲。只是在遇到瑪格麗特之後，我才認識到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唐旭宸勉強笑了笑，沒有插話。
“其實，瑪格麗特與我差不多。我們是在大學裡的一次和平集會上認識的，她當時是堅定的反戰份子。受到她的影響，我也成爲了一名反戰份子。不同的是，我對戰爭有着更加深刻的認識。”
“什麼認識？”
“站在中國人的立場上，你怎麼看待美國發動的戰爭？”
“總統……”
“你是曼哈頓恐怖襲擊時間的經歷者，應該對此有很深刻的認識。”
“這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事情。”
“不，這是，而且很重要。”
唐旭宸嘆了口氣，說道：“不管怎麼樣，這是爲了捍衛與實現美國的國家利益，至少對你們來說，發動戰爭是一種維護霸權，保證國內社會穩定，並且讓所有美國人生活在天堂裡的有效手段之一。”
“真的如此？”
“當然，對其他國家的人來說，就未必如此了。”
“那麼，什麼是‘美國的國家利益’？”
“這……”
“顯然，這不只是你的看法，也是絕大多數人的看法，特別是絕大多數美國人看待戰爭的眼光。”羅迪克勉強笑了笑，說道，“在這些美國人眼裡，只有通過戰爭，打敗任何敢於挑戰美國的敵人，才能稱霸全球，確保美國的霸主地位，也才能用全世界的資源讓六億美國人生活在天堂中。如果失去霸權，如果沒有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資源，就算美國不會因此淪落爲人間地獄，也不再是天堂，六億美國人的生活質量會降低，再也無法用低廉的價格購買到各種各樣的商品。當然，這也意味着，美國在世界各地的利益將得不到保證，美國人再也不可能高人一等了。如果說爲身爲美國人感到自豪，那也是爲美國的霸權，爲美國的地位干擾驕傲與自豪。”
唐旭宸鎖緊眉頭，不大明白羅迪克的意思。
“問題是，平民百姓看到的，往往不是真相。”
“真相？”
“霸權帶來的，不是讓廣大的美國人過上了好日子，而是給極少數人創造了難以估量的價值。當然，戰爭只是實現霸權的手段。”羅迪克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其實，曼哈頓恐怖襲擊本身就是一場戰爭，或者說是在爲戰爭創造理由。發動恐怖襲擊的那些人，企圖以這種方式，讓美國繼續稱霸全球。”
唐旭宸沒有吭聲，這到是事實。
“沒有霸權，美國依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至少是其中之一，而且絕大部分美國人的生活品質不會降低。”
“你這麼認爲？”
“不是我這麼認爲，而是事實。”羅迪克嘆了口氣。“你認爲，沒有了霸權的美國就不再是世界級大國？顯然不是！美國有六億人口，僅次於中國與印度。雖然美國的經濟總量已被中國超越，但是在人均產值上，依然遠遠高於中國。在其他方面，特別是在資源上，美國比中國更有優勢。要知道，早在十多年前，美國就成爲了石油的淨出口國，中國早已成爲全球最大的石油進口國。在糧食產量上，美國與中國相當，不過人均糧食卻高得多。還有其他的方方面面，美國都存在優勢。至於科技上的優勢，就更加不用說了。由此可見，即便沒有世界霸權，沒有通過霸權獲得的那些利益，美國依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美國人完全可以依靠本國的資源過上好日子。霸權給美國人帶來的只是傷亡，而真正從中獲益的是各個利益集團。”
羅迪克有這樣的思想，他是怎麼住進白宮的呢？唐旭宸對此很是疑惑。
“有這種認識的人很多，但是能夠想到解決辦法的卻很少，而在想到辦法之後敢於採取行動更是鳳毛麟角。”羅迪克嘆了口氣，也注意到了唐旭宸看他的目光。“怎麼，你覺得我能當上總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唐旭宸勉強笑了笑，他確實覺得很奇怪。
“不怕你不相信，在參加競選之前，我是一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當時，我沒有想過能夠住進白宮，更沒想過能夠以總統的身份來改變美國的未來。在更多的時候，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聯邦參議員。”羅迪克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當時，我很天真的認爲，如果能有一些志同道合者，我們就能在聯邦參議員，通過法律的方式來改變這一切。當然，我當時也確實在這麼做。只是做爲一名政治家，在來到華盛頓之前，我就知道，絕對不能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表露出來。可以說，任何一名政治家都是很出色的演員，去好萊塢的話，肯定能拿到最佳演員獎。”
“別人都沒看出來？”
“如果被看出來了，我還能成爲聯邦參議員？”羅迪克勉強笑了笑，說道，“只是，現實比理想更加殘酷。”
看到羅迪克的神色發生變化，唐旭宸就沒把心裡的疑問說出來。
“有件事改變了我，也改變了瑪格麗特的命運，而且這件事與曼哈頓恐怖襲擊有關，也就與你有關。”
“跟我有關？”
羅迪克點了點頭，說道：“事實上，我能當上總統，也與曼哈頓恐怖襲擊有關。如果沒有發生那場襲擊，或者科波菲爾沒有在處理危機的時候表現得猶豫不決，而是像那些傢伙需要的那樣，發動了針對中國與日本的戰爭，民主黨根本不可能在大選中獲勝，我也沒有機會住進白宮。”
唐旭宸鎖緊眉頭，等着羅迪克說下去。
“客觀的講，在曼哈頓恐怖襲擊事件中，科波菲爾的處理方法很得體，沒有大錯。雖然最後的結果很糟糕，但是與他的處理方式沒有直接關係。如果一定要有人爲此負責，也不應該是他。”
唐旭宸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羅迪克的意思。
“只可惜，他沒有讓那些傢伙得逞。到最後，在必須有人出來承擔責任的時候，他就成了替死鬼。當然，對美國人來說，在此之後根本不可能把選票投給共和黨，因此不管是誰代表民主黨參加選舉都能獲得勝利。”
“爲什麼是你？”唐旭宸問了一句。
“這是個好問題。”羅迪克笑了笑，說道，“當時，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機會，我也因此決定參與黨內選舉。只是，能不能在黨內選舉中獲勝，對我來說是個大問題，畢竟我太年輕了，資歷太淺。”
唐旭宸微微點了點頭，等着羅迪克說下去。
“當然，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我是最理想的人選。原因很簡單，我跟科波菲爾的形象截然不同，更容易被選民接受。對於當時的美國人來說，需要的是改變，而一個年輕總統帶來的改變更大。”
“所以……”
“這些，只是擺到檯面上的光鮮話。我要想在黨內選舉中勝出，成爲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就必須做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我開始提到的那件事。”
唐旭宸微微一愣，隨即鎖緊眉頭。
顯然，羅迪克提到的是最關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