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夜幕已經落下，機場上燈火通明。在爲日本首相舉行的餞行儀式上，沒有儀仗隊、沒有軍樂團、也沒有鮮花與掌聲，連到場的國家領導人都寥寥無幾。儀式異常的簡單，連一向健談的蕭雲鵬都變得沉默寡言。
三個小時前，蕭雲鵬與山口野司正式簽署了《中國與日本關於反恐暨國家安全全面戰略合作總協議》，也就是俗稱的“中日反恐安全協議”。在召開了簡短的新聞發佈會之後，山口野司以國內局勢尚未穩定爲由，謝絕了蕭雲鵬安排的宴請，決定立即返回東京，蕭雲鵬則對此表示了理解。
雖然恐怖襲擊威脅已經暫告段落，但是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山口野司回去處理。
別忘了，在應付彌生四十四發動的恐怖襲擊時，山口野司向內閣遞交了辭呈。雖然最終沒有走到被迫辭職的地步，還成功化解了由西村弘志發動的恐怖襲擊，但是山口野司在此期間遭到綁架，此事還牽扯到日本特勤局。他必須儘快返回東京，不然別有用心的內閣成員就會拿他的辭呈做文章。
這個時候，山口野司絕不能辭職。
在雙方立法機構正式批准之後，中日反恐安全協議纔會正式生效。如果山口野司在這時候下臺，公義黨必然分裂，無法推選出新的首相，也就只能提前舉行大選，而分裂後的公義黨肯定無法單獨組閣。大選也存在變數，下一屆國會衆議院未必是公義黨佔多數，也就未必會批准這份協議。
山口野司必須儘快返回日本主持大局。
蕭雲鵬明白這個道理，也就不會挽留山口野司，至於所謂的國宴，其實只是必須要做到位的外交禮節。
走上舷梯，來到艙門邊上，山口野司停下腳步，回頭張望了一番。
他看的不是站在舷梯下面，正在朝他揮手告別的蕭雲鵬等人，而是遠方的航站樓，以及航站樓裡的唐旭宸他們。
“真的不去跟山口野司告別？”
唐旭宸看了眼歐陽鳳鳴，然後搖了搖頭。
“雖然我不大喜歡政客，特別是日本政客，但是山口野司確實是罕見的政客，至少在日本非常罕見。”
“歐陽，嘴上積德。”木林森叮囑了歐陽鳳鳴。
歐陽鳳鳴癟了癟嘴。“我又沒說他壞話，怎麼不積德了？”
木林森有點無語，也懶得理會歐陽鳳鳴。
“走吧，我們也該離開了。”
此時，山口野司已經進入機艙。隨着艙門關上，首相專機緩緩滑行到跑道上，然後呼嘯着升入了夜空。
“老唐，我讓小羅查到了一些線索，應該能夠找到映霞。”
唐旭宸搖了搖頭，對木林森說道：“用不着，她說得很清楚，想一個人住段時間。想明白了，她自然會回來找我們。”
“這樣也好。”木林森暗自嘆了口氣。
“杜文豔的事安排妥當了？”
“過兩天，她就回老家。我給她買了火車票，也問過她的意見。她沒要我給的錢，說是不需要。”
“她想幹什麼？”
“她老家在河南鄉下，很偏僻，也很貧窮。她的姑媽在鄉村小學當語文老師，明年就將退休，也許她會去接班。”
“當鄉村老師？”
木林森點了點頭，說道：“雖然有點大材小用，但是總比沒有着落好。偏僻一點，還能修身養性。”
唐旭宸嘆了口氣，確實是大材小用。
“對了，愛田已經醒了，只是還得在醫院住上幾個月。聽說，山口野司已經批准了她的辭職請求，並且答應讓她留在我國治療。這次多虧她，不然我們什麼都辦不成。有時間，我們得去看看她。”
“不急，她還得在醫院住幾個月。”
“老唐，你也太沒人情味了吧？”歐陽鳳鳴插了一句。“老木說得沒錯，要是沒有愛田傾力相助，我們的麻煩大着呢。”
“我知道，不過那是她的職責，而且她幫助我們，也是爲了山口野司，如同我們幫助山口野司是爲了自己的祖國。”唐旭宸勉強笑了笑，說道，“再說了，調查還沒結束，我們現在沒有時間。”
這時候，衆人已經來到了航站樓外面。
因爲前幾天發生了恐怖襲擊，所以國際航站樓依然處於封閉狀態，前往國外的旅客只能在別的地方登機。
範華東準備的是一輛能坐十幾人的小巴。
上了車，唐旭宸才朝木林森點了點頭，讓他大致介紹一下情況。
“現在已經確認，一枚核彈頭的彈芯失竊，六千克純度百分之九十八的鈈，足夠製造一枚一萬噸級的原子彈。目前掌握的線索，除了山口洋田提到的，與日本恐怖組織有關，也就只有一條。”
“什麼？”
“那艘潛艇的輪機長。”
這下，歐陽鳳鳴等人都鎖緊了眉頭。
“雖然在事發後，恐怖份子就處決了輪機長，以此向我們表明決心，而且當時拍下的畫面證明了這一點，但是我們已經搜查了整艘潛艇，沒找到輪機長的屍體。基因鑑定報告已經出來了，在被恐怖份子燒死的那些潛艇官兵當中，也沒有輪機長。此外，潛水員已經在三號碼頭附近完成了第一輪搜索，依然沒有找到輪機長的屍體。由此，基本可以斷定，輪機長就是竊賊。”
“動機呢？”李金明問了一句。
“國土安全局正在查，不過別抱太大指望。彈芯是在恐怖襲擊發生前失竊的，很有可能跟這次恐怖襲擊沒有直接關係，是一次單獨的行動。也就是說，可能在很早以前，也許幾年之前，輪機長已經被策反。理由是，他需要花時間去了解潛射彈道導彈與核彈頭，學習掌握相關知識就要幾個月。”
“也有可能是山口洋田那樣的情報人員僞裝成輪機長。”
唐旭宸這麼一說，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追查覈原料的價值不是很大，已經過去幾個月，就算找到了線索，也未必能夠找到失竊的核原料。”
“那該從何處着手？”歐陽鳳鳴問了一句。
“資金。”唐旭宸稍微停頓了一下，才說道，“不管是誰，發動一場大規模恐怖襲擊都需要足夠多的資金。顯然，恐怖份子偷走核原料，不是爲了用來發電。我們得從應付一場大規模恐怖襲擊的角度來看待這起事件。也就是說，恐怖份子把竊取的核原料製作成武器，用來發動恐怖襲擊。其實，以我的看法，爲西村弘志提供資金的幕後主使，並不指望西村弘志能夠偷走核彈頭，更不希望西村弘志用竊取的核彈頭武裝日本，畢竟一個擁有實戰型核彈頭的日本就像是一頭掙脫了鏈條的野獸，會對全世界的所有國家構成威脅，也會對幕後主使的利益構成威脅。如果核原料在幾個月、甚至幾年前就已失竊，那麼幕後主使很有可能利用了西村弘志。”
“利用？”歐陽鳳鳴有點不解。
“用西村弘志發動的襲擊來掩蓋核彈頭彈芯已經失竊的真相。”
“問題是，只要西村弘志失敗，哪怕山口洋田沒有說那些話，要不了多久，我們也會發現核彈頭的彈芯不在了。”
“要多久？”
歐陽鳳鳴微微一愣，一下沒有回答上來。
“兩年之後？老木問過，這批覈彈頭要在兩年之後才做第一次全面維護。雖然在恐怖襲擊發生之後，會做一些必要檢修，但是不會拆開彈芯，也就不會發現裡面的核原料其實早就不在了。”唐旭宸笑了笑，說道，“這也告訴了我們，下一次恐怖襲擊不會立即到來，我們還有兩年時間。”
“這……”
“只是，這絕對是一場大規模恐怖襲擊，不然不會花兩年以上的時間進行策劃，更不會在這個時候着手部署。”
歐陽鳳鳴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唐旭宸的意思。
“我的意見是，首先從西村弘志的幕後主使，也就是他的資金來源着手。只要查清楚了資金來源，就能查明恐怖威脅。”
歐陽鳳鳴沒有反對，其他人也一樣。
“這樣一來，我們就得回到原點。”
“原點？”
“整個事件的起始點，也就是我們在瑞士調查的那筆巖崎家族的資金。”
“這……”
“雖然巖崎家族已經銷聲匿跡，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再說了，藏在暗中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唐旭宸長出口氣，說道，“更重要的是，國土安全局已經幫我們查到了一條關鍵線索。”
“什麼關鍵線索？”楊詩琪問了一句。
“西村弘志與巖崎家族的關係。”
“西村弘志與巖崎家族有關係？”歐陽鳳鳴跟着問了一句。
唐旭宸點了點頭，然後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楊詩琪的頭皮有點發麻。
“你們兩個一唱一合的，確實是絕配。”
楊詩琪微微一愣，接着就掐了下歐陽鳳鳴的胳膊。
“哎喲……你掐我幹嘛，又不是我說的。”
“誰叫你接我的話！”
唐旭宸笑着搖了搖頭，說道：“西村弘志的家境非常貧困，能夠進入東京大學，靠的正是一個由巖崎家族創建的慈善基金提供的助學貸款，而且在大一那年，他以學生代表的身份參加了該基金舉辦的晚宴，受到巖崎光一單獨接見。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就投入了巖崎家族的懷抱，至少受到了影響。”
“這樣的話，我們就得去日本。”
“肯定得去日本，不過不是現在。”唐旭宸長出口氣，說道，“雖然時間緊張，但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先休息三個月，大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三個月後，願意參與調查，就到東京去找我。”
“真的放三個月的長假？”譚滔有點興奮。
“我又不是你們的老闆，再說了，這都什麼時代了，你們也不是地主家的長工。”唐旭宸呵呵一笑，說道，“歐陽、小楊，三個月，夠籌備一場婚禮了吧？”
“不但夠籌備婚禮，還夠渡完蜜月了。”
譚滔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起來。歐陽鳳鳴顯得很鎮定，似乎皮厚不怕戳，楊詩琪則紅着臉，埋着頭，避開了別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