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寬敞的房間，燈光很亮。正面的牆壁是一塊巨大的玻璃，左側有一扇對開式自動門。房間擺放着很多醫用儀器設備，劉雪麗站在自動門旁邊，透過玻璃牆觀察手術室裡的情況。
“情況怎麼樣？”楊懷烈走了過去。
劉雪麗回頭看了一眼，才說道：“手術馬上開始，一切還好。”
“那邊呢？”楊懷烈習慣性的伸手去口袋裡拿香菸，不過想到這裡是醫院，也就忍住沒有拿出來。
劉雪麗沒多說什麼，把一部智能手機遞給了楊懷烈。
那是唐旭宸的智能手機，裡面儲存着一份視頻資料。戴上藍牙耳機後，楊懷烈開始觀看視頻。
是那個土鱉酋長，背景是一面豎掛的星月旗與兩名手持ak步槍的蒙面恐怖份子。其中一名恐怖份子正在宣讀判決書，說的是阿拉伯語，另外一名恐怖份子把槍口對準土鱉，時不時做幾個很嚇人的舉動。土鱉的嘴裡有一塊抹布，還被繩子綁着，說不了話，只是眼神臉色非常惶恐。
判決主要針對土鱉投靠美國，充當美國的代言人，反到沒有提到其犯下的戰爭罪與反人類罪。
大概只有五分鐘，恐怖份子宣佈將處決土鱉酋長，只是沒有出現砍頭的畫面。
“做得不錯，什麼時候發佈？”
“明天或者後天。”
“其他人員呢？”
“已經安頓好了，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楊懷烈沒再多問，把手機還給了劉雪麗。
此時，隔壁的手術室裡。
唐旭宸躺在手術檯上，旁邊站在一名主刀醫生與兩名護士。
主刀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叫金泰熙，朝鮮族人，在韓國工作生活十多年，以整形醫生的身份爲軍情局蒐集政要名流的情報。三年前，韓國三星集團某高級幹事與上百名明星的性醜聞曝光，他受到牽連，隨後楊懷烈調了回來。在更名換姓之後，他用積蓄開辦了這家整形醫院。
金泰熙詳細介紹了手術情況，劈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唐旭宸搞不懂的醫學術語，不過大體意思很簡單。
通過手術，讓唐旭宸與岡薩雷斯換臉！
幾天前，唐旭宸在中央情報局的情報人員名單中找到了岡薩雷斯。他的身高與體形跟唐旭宸幾乎沒有差別，臉型也很像。軍情局隨後證實，岡薩雷斯在也門，是情報人員中級別最低的合同僱員。
就算那份情報人員名單有問題，也不可能全是假的，更沒必要給合同僱員這樣的低級情報人員安排假身份。
此外，岡薩雷斯是波多黎各人，父母都在波多黎各，在美國只有一個未婚妻。
這些條件，對唐旭宸的臥底身份有很大幫助。
唐旭宸掌握的八門外語中就有拉丁語，而且是從一名古巴教官那學來的，短時間內就能掌握波多黎各口音。
因爲要對聲帶做微創手術改變唐旭宸的嗓音，所以關鍵是模仿岡薩雷斯的說話習慣。
按照安排，換臉之後，情報人員將以恐怖份子的身份審訊岡薩雷斯，反覆詢問一些相同的問題，逼迫岡薩雷斯不斷的說話。情報人員還會用其他辦法，比如創造一些日常生活場景跟岡薩雷斯交談，讓他在平靜狀態下說出一些日常話語。最多一個月，唐旭宸就能掌握岡薩雷斯的說話習慣。
此外，唐旭宸還要跟岡薩雷斯更換雙手與上臂的皮膚，從而獲得岡薩雷斯的指紋。
爲了保險起見，在手術完成之後，金泰熙會按照岡薩雷斯身上的情況，處理掉唐旭宸身上的傷疤，給唐旭宸文身。在美國陸軍服役期間，岡薩雷斯在右臂文上了美國國旗，肩膀則文上了未婚妻的頭像。
這些都是細節問題，不算什麼難事。
至於審訊岡薩雷斯，誘導岡薩雷斯按照日常習慣說話，難度也不是很大，情報人員有的是辦法。
真正的問題是“排斥”。
雖然唐旭宸與岡薩雷斯的血型一樣，但是兩人的基因完全不一樣，換臉之後肯定會產生嚴重的排斥現象。
楊懷烈諮詢過國內最好的醫生，可以用藥物抑制排斥現象。
問題是，唐旭宸在執行臥底任務時不可能每天按時磕藥。楊懷烈委託一家與軍情局關係密切的藥品實驗室，把那種抑制排斥的藥物與人造聚合物混合之後製成口香糖。唐旭宸不能當着其他人的面服用排斥藥物，但是在飯後咀嚼口香糖就沒問題了，至少不會有人認爲他的口香糖裡摻了藥。
做完手術前的檢查，金泰熙朝站在玻璃牆後面的楊懷烈與劉雪麗看了過去。
“楊局、劉局，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楊懷烈沒有吭聲，唐旭宸是劉雪麗的未婚夫，這種事情得由劉雪麗做決定。
劉雪麗長出口氣，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金教授，開始吧。”
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劉雪麗沒有說出口。在來醫院的路上，劉雪麗就一直沒能把那些話說出來。
劉雪麗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手術室內，金泰熙看了眼唐旭宸，低聲說道：“有什麼要說的嗎？”
唐旭宸笑着搖了搖頭。又不是生死離別，只是一場手術而已。就算有話要說，也可以等到手術之後。
麻藥注入唐旭宸體內，他昏睡了過去。
在金泰悉拿起手術刀的時候，劉雪麗離開觀察室，來到外面的走廊上。楊懷烈暗自嘆了口氣，也離開了觀察室。
“放心吧，金教授說了，這只是一個小手術。”
劉雪麗埋下頭，用雙手捧着臉。她仔細看過手術方案，知道是個小手術，即便失敗了也能把唐旭宸的臉換回來。她不是害怕手術出意外，而是擔心在手術結束之後，無法接受那張陌生面孔。
“想要今後去哪了嗎？”楊懷烈在劉雪麗身邊坐了下來。
劉雪麗搖了搖頭，她現在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因爲唐旭宸能不能活着完成任務，還是個未知數呢。
“完成任務之後，我就爲你們恢復真實身份，爲你們補發扣欠的外勤津貼。”楊懷烈稍微停頓一下，又說道，“這是一次秘密行動，不會留檔備案，所以剩餘的行動經費與在行動中的收穫都不需要上繳。”
“楊局，你應該知道，我們從不在乎錢。”
“我當然知道，只是你們今後需要錢。”楊懷烈嘆了口氣，說道，“這是我能爲你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劉雪麗沒再多說什麼，她明白楊懷烈的意思。
辭職之後，她與唐旭宸至少需要“冷藏”五年，也許是十年。在此期間，他們不能從事公開職業。雖然兩人有些積蓄，但是跟五年、甚至十年的生活開支相比，他們的那點存款就不算多了。
只是現在還不是考慮未來生活的時候。
六個小時後，天色矇矇亮的時候手術室的大門纔打開。
劉雪麗與楊懷烈立即站了起來，兩人一直守在手術室外面。
“金教授……”
“手術非常成功，他等下就出來了。不過，他還在麻醉中，而且現在需要休息。我建議你們下午再來。”
“他沒事吧？”劉雪麗多問了一句。
“放心吧，沒事。”金泰熙笑了笑，說道，“他的身體素質很好，意志非常堅強，康復速度肯定比我預料的要快。也許明天，他就能下地走路了。最多隻需要一個月，他就能完全康復。”
“什麼時候拆線？”
“一週之後。”
劉雪麗長出口氣，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悲哀。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可是那個人還是唐旭宸嗎？
這時候，兩名護士把唐旭宸推了出來。
因爲做了全身麻醉，藥效沒有過去，所以唐旭宸還在昏睡。他臉上裹着紗布，根本看不到他的相貌。
看着裹得像個木乃伊的唐旭宸，劉雪麗的心情變得更加複雜。
在紗布的下面，是一張她不認識的、陌生的面龐。
“金教授，我們下午再來看他。”
“行，我去安排下一場手術。”
楊懷烈拽了下劉雪麗的衣袖，劉雪麗才反應過來，跟金泰熙告別。
因爲不知道唐旭宸要把這個面貌保持多久，所以唐旭宸換下來的面部與手部皮膚得移植到岡薩雷斯身上，也就得給岡薩雷斯做一次相同的手術。等唐旭宸完成任務，再把兩人的臉換回來。
一整天，劉雪麗都心不在焉。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劉雪麗就收拾好了個人物品。
雖然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但是劉雪麗關心的只有唐旭宸。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請一個月假，去陪着唐旭宸。
此時，也門。
四個小時前，駐紮在附近的政府軍就來到了現場，只是仍然晚了十多個小時，他們只找到了四輛被炸燬的車輛，七十多名部族軍隊官兵與一名美國安保人員的屍體，以及滿地的子彈殼
這是一場典型的伏擊戰，襲擊者綁架了酋長與一名美國安保人員。
政府軍的官兵沒有保護現場的意識，也沒人認爲應該保護好現場，他們首先做的就是找到那些沒被炸燬的槍支彈藥。
在事發現場上空幾千米處，一架美軍的無人偵察機拍下了大量照片。
四個小時前，收到也門政府軍的報告後，這架大型無人偵察機從吉布提的美軍非洲戰區司令部基地起飛。
無人偵察機拍下的圖像直接發給非洲戰區司令部，也同步傳輸給了中央情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