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病房門前。
“進來吧。”一箇中氣不足蒼老的聲音,淡淡響起。
秦楓被人領着,進入江城市醫院最頂級的病房。裝修豪華,面積寬廣,像酒店的豪華套房一樣。
一個瘦弱的老頭,坐在牀沿,眺望着窗外的高樓大廈。
“孫老。”張弛畢恭畢敬地行禮,是發自由心的敬重。
孫老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沒有架子,也沒外人的隔閡。像是看自己的孫子,笑呵呵地道:“張弛來了,過來坐。”
張弛雖然拘謹,但也露出會心地笑容。走到老爺子身前,拿過一枚擺在茶几上的火龍果。耍個刀花,將火龍果攔腰切開,像切豆腐似的橫豎劃開,然後手指從底部用力,果肉像活字印刷一般擠出來。
看他技術嫺熟,一邊切着,一邊跟老爺子聊天。三兩句話,就逗得老爺子開懷大笑。
用消毒後的牙籤挑出一塊,遞到老爺子的嘴邊。
老爺子蠕動嘴角,要吸進去的時候,卻被一直盯着他瞅的秦楓打斷:“不好意思,恕我冒犯。如果你想讓他死,就給他吃這東西。”
“什麼?”
張弛手一抖,牙籤上的火龍果肉一下掉在地上。
那中年人張遠帆也怔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着秦楓,眼中流露出濃郁的懷疑之色。
“吃這東西會死?”
張弛語調帶着懷疑,冷冷道:“這是孫老主治醫生特意叮囑的,每天吃半顆火龍果,對養病有極大的好處。”
“庸醫。”
秦楓脣間吐出兩個字。
“小夥子,講話要注意分寸。”
一直沒開口的孫老,眉頭一皺,顯然對於秦楓如此不尊重人的話語極爲不滿。他身居高位,本是心胸豁達之人,但是那主治醫師老劉是他多年的老友,又怎會害他。
本來對秦楓還抱有一線希望,但此話一出,印象直接落到谷底,興致索然起來。
“呵呵,是我莽撞了。”
秦楓沒有生氣,畢竟他們不是專業醫師,何況,他對張弛和張遠帆印象不錯,笑着解釋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得了菌血病,所以醫生讓你吃火龍果降火。”
“熱病凉治,有什麼不對嗎?”
孫老淡淡道。
“是相當的不對,如果你再吃下去,你沒有一週的活頭了!”秦楓信誓旦旦地道。
“什麼?”
這話一出,不等孫老有什麼反應,整個病房都炸了。所有人先是一愣,旋即惱怒地看向秦楓。
“秦楓,你不瞭解不要胡說!”
張弛冷冷開口,不經意間,他的稱呼已經變換。而臉上的怒意,更是在告訴他,你再這樣胡說八道,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而張遠帆更是直接,直接擋在秦楓面前,捏着拳頭,彷彿要含怒出手。
孫老也怒,但還是咬着牙讓秦楓說下去。
“菌血症是細菌攻破器官的防線,巨熱難耐,吃點火龍果的確有好處。”
秦楓淡淡地笑着,旋即話鋒一轉:“但是,你不但患有菌血症,還有罕見的毒血癥。這種病屬涼性,而火龍果也屬溼寒,涼涼碰撞,是把你往
地獄裡推呢!”
“大言不慚!你懂什麼醫學?”
卻在這時,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闖了進來。當頭一個,精神矍鑠,頭髮花白卻中氣十足,顯然他就是孫老口中的主治醫師,老劉。
他是江城醫學院的權威人物,在醫學領域叱吒風雲。更是菌血症方面的專家,由他親自治療痊癒的病患,達到上千人,所以稱他爲權威中的權威都不足爲過。
而秦楓這一番話,等於推翻了他所有論調,豈能不怒?
“呵呵,我也是醫生,他什麼情況,我心裡清楚。如果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
秦楓聳了聳肩,脣角勾起一抹濃郁的嗤笑。
“你是醫生?”
老劉不屑一笑:“那我考考你,你說的毒血癥,發病的臨牀表現有什麼?”
他不是那種庸人,拿醫師證打臉,那樣弱爆了。而是用真才實學,狠狠抽對方的臉,這種打臉手段,更爽更勁爆。
因爲他對自己的學識太有信心了,別說是秦楓這歲數,就是再啃書本二十年,都趕不上他對理論滾瓜爛熟的水平。
“驟起高熱,頭暈噁心,心率加快,肝脾腫大。”
這當然難不倒秦楓,笑着道。
可是,老劉卻陰笑一聲,轉而問孫老:“老孫,你有這些症狀嗎?”
畢竟是自己的身體,孫老也容不得馬虎。思索幾分鐘,凝重地搖搖頭。
“既然都沒有,還會有什麼毒血癥嗎?”
老劉語氣驟然變冷,幽幽地盯着秦楓,森然道:“用不用我把全身檢查結果給你看看?如果有一點毒血癥的症狀,我願意磕頭拜你爲師如何?”
“呵,一個初出茅廬,啃點書本就自認爲是醫生了嗎?可笑之極!”
他聲音猛地提起,卻如同當頭棒喝一般。
所有人一怔,老劉說得對啊。這小子說的症狀都沒有,那是個屁毒血癥啊?靠,這小子是特碼個騙錢的野郎中!
張弛的臉色極爲難看,有種被欺騙的趕腳,看秦楓的眼神不善起來。
“好一個庸醫,倒是生了一張利嘴。”
秦楓不屑地笑笑:“症狀有隱形也有顯性,你看不出來,不代表病人就一定沒有。”
“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他活不過一個星期了。”
“說大話誰都會,但顛倒黑白、大言不慚,我確實不如你。”
老劉嘿嘿冷笑道,機智的反諷,更加贏得孫老的信任。再看秦楓,他已經不能用黑臉來形容了。
“呵。”
秦楓正要開口,卻被一道清麗的嗓音打斷:“這位先生,你口口聲聲說孫老活不過一個星期,你究竟有什麼論據?”
這聲音不亞於酷熱的沙漠中注入了一道清泉,令人神情一振。
秦楓穿過人羣看去,不由一震。
因爲,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無比的俏臉,只是板得死死的,冷得彷彿讓周遭溫度都降了幾度。
然而,她的身上還有一股和她本身氣質不符的媚意,舉手投足間處處顯露而出,好像是天使魔鬼天生的矛盾體。但放在她的身上,竟沒半點不協調的意思,反而更增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說話的時候,她輕輕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蘊含着令人震撼的知性美。
“咳咳!”
秦楓乾咳兩聲,讓自己從那美女醫生的震撼中醒轉過來。不由暗歎,這娘們的魅力太大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輕笑道:“祖傳手藝,不可外傳。”
“那你就是沒有證據了?”
美女醫生反應極快,微蹙黛眉,表情有些厭惡:“那請你不要對我們的治療方案指手畫腳,這是基本的尊重。”
她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就是趕人了。
可是,秦楓無所謂地笑笑:“不是沒有證據,而是說出來,你們也聽不懂。”
“小子,那你的意思是我擔任這個主治醫師,不夠資格了?”老劉怒哼哼地道。
“當然。”
秦楓竟直言不諱地道:“讓你這種庸醫當主治醫師,哪怕他是正常人,都會被你害死。”
撲哧!
老劉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不光他笑,他身後的醫生們,包括張弛、張遠帆等人都笑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這個年紀輕輕、有着神醫之名的傢伙,就是個裝模作樣的騙子。原來剛剛都是吹牛逼,根本毫無醫理。
這竟讓他沒來由地鬆了口氣,再看秦楓,多了幾分玩味:“就算我們聽不懂,你也給我們這些無知的醫生講一講,你到底是怎麼看出毒血癥的?”
“別告訴我們是用眼睛,如果你眼睛比儀器都厲害,我們醫院是不是都該倒閉了?”
“哼,你最好說出個所以然,否則,孫老可容不得你指手畫腳!”
孫老說不怒那是騙人的,一雙渾濁的老眼閃爍着森然。騙人都騙到我頭上了,看來我孫連天病得,已沒人放在眼裡了。
“孫老,秦楓只是年少輕狂,您別介意。”
張弛看出老頭的怒意,趕緊爲他說話。不管他怎麼生氣,但秦楓都是他親自邀請過來的,所以他必須護着。
“年少輕狂?”
老劉嗤笑道:“真是狂啊,如連珠炮一般對我狂轟亂炸,大言不慚地說我是庸醫!呵呵,羞辱我不要緊,但孫老的病乃是重中之重,他指手畫腳,不知道有何居心?”
他這話說得極有水平,斷章取義,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孫老,字字珠心。
果然,此話一出。
孫老、張遠帆瞳孔齊齊一縮,看向秦楓,目光不善。
孫家雖然勢大,但也達不到隻手遮天的地步,還有不少政敵。經老劉這麼一說,秦楓確實有間諜的嫌疑。
“秦楓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張弛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已經急得滿頭大汗,站起來,鄭重地給老劉鞠了一躬:“對不起,劉醫生,我代秦楓給你道歉,他心直口快,說話肯定沒別的意思,對不起。”
“哼。”
老劉不屑地冷哼一聲,挪開身子,顯然並不接受道歉。
不過,他可打算得饒人處且繞人。今天不把這個騙子虐死,他決不罷休。
反觀身爲當事人的秦楓,竟一臉淡然,無喜無怒。只是看張弛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感動,這個人,可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