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宇的口裡,朱二奎終於得知,這次的開發公司居然是盛唐集團。原本唐正宗是已經安排了幾十個拆遷小組,準備深入到該區進行拆遷前的調查的,但在馬上就要下來的頭天晚上,被忽然叫停了。朱二奎不知道陳錦鴻用了什麼辦法,讓自己來介入這次拆遷,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唐正宗的拆遷小組恐怕會惹事。
“其實這次的開發,上面很早就已經定下了調子,安全穩定是第一位的。唐正宗的手段……很多人都知道,我也曾經跟他合作過,有些太極端了。”周宇的聲音再度低了下來,而且猶豫了一下。朱二奎一聽就明白了,不過既然是做房地產商,上不能逼領導,下就只能逼居民。只要大家有錢賺,很多人會力保唐正宗的。
不過朱二奎忽然想到一點,卻讓他渾身有些冰冷。按理來說,應該由開發公司派出人員參與的,突然換成了自己,很多人看笑話的心思倒是輕的,等着自己犯錯誤卻是實在的!陳錦鴻反常地讓自己來,儘管想法跟他們不一樣,但這卻是一場豪賭,只能贏不能輸。
“前面這戶是鼎鼎有名的錢老太太家,”走到了一處自建房的跟前,周宇停住了腳步,看着那斑駁的牆壁說道,“她的倆兒子都不是什麼好鳥,大兒子開了個彩票售賣點,小兒子開了個門面專門充話費——裡間卻有好幾臺賭博機。已經被查處過好幾回了,不過她小兒子似乎跟區分局那邊有點關係,一直平安無事。”
“你的意思……他們可能會故意鬧事?”朱二奎聽出了周宇的話外之音。
“鬧事倒不至於,但是給製造點小麻煩,應該會的,”周宇摸了摸下巴,對着那朱漆銅豹頭的大門看了眼,“走着瞧吧,不惹麻煩是最好的。”
“喲,周主任大駕光臨了,怎麼樣,進來玩一把?”才走出幾步遠,從旁邊一個很小的門面裡,鑽出一個瘦精幹巴的男子,手裡把玩着一大把壹元的華夏硬幣,貌似有氣無力地探頭說道。
“今天我是來送通知的,提前跟你打個招呼。孔國清,儘快搬了吧!”周宇以前曾經混跡於街頭,也是機緣巧合才進了拆遷委,不過現在的他早就已經擺脫了那種痞氣,也很有些看不起這些仍舊混跡於街頭的混子們。
“搬當然是要搬的,可是得看您給多少補償了嘛,嘿嘿,要不,咱們晚上喝一杯?”孔國清雖然是個混子,可見識還是有的,當然知道該怎麼應付這些當官的,嬉皮笑臉地說道。
“不用了,我還有事。跟你大哥孔國慶也說一聲,別讓我們爲難。你們既然是當大哥的,自然要做個表率嘛,誰要是在規定時間內搬遷了,我們是有獎勵的。”周宇也相當地有經驗,尤其是在這個時候,監控是一個方面,安撫也是必要的,只要他們這些人安穩了,其他的居民根本就別想鬧起來。
“哈哈,這事我還真得跟我哥商量一下。那咱們改天一定要一起喝一杯哦!”孔國清又回到了屋子裡,彷彿他就知道周宇一定會這麼說似的。
朱二奎不溫不火地望着這個人,聽了他們的對話,又看了看周宇,暗暗地想到,果然這事是個得罪人的活。孔家二兄弟都是道上的人,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這個地方,儘管他們劣跡斑斑,卻掌握着這裡大小的所有混子們。不控制他倆,這次的拆遷就沒辦法平安地進行下去。
“周主任,這樣似乎……不太好吧?”他有些擔憂地問道。
“沒什麼不好。他們沒有犯法,警察也不能隨便抓人。再說了,都已經被盯上了,也不至於讓他們亂來一氣。”周宇倒是心中有數,不慌不忙地說道。
由於這半天不過是下發通知,倒也沒遇到什麼太大的阻礙。朱二奎很自然地摟住了周宇的肩膀:“周主任,這都幾點了,別回去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
“老婆還在家裡等着呢,不回去不行啊,謝謝朱總的好意了,”周宇是第一次跟朱二奎見面,還有些不太瞭解,不敢輕易地去。
“沒關係,跟嫂子打個電話說一聲。陳書記之前也跟我說過,拆遷委的周主任是多少年的資深幹部了,基層工作經驗特別豐富,特別擅長處理各種複雜情況。當時我就想跟您坐在一起吃吃飯,今天有了機會,您可千萬得給我一個面子嘛,”朱二奎笑了起來,他既然是陳錦鴻的人,自己當然要討好一下,況且還要多瞭解一些具體的情況,“弟兄們的吃喝您儘管放心,我來安排!”
“那就麻煩你了。”周宇並未太過執拗。實際上在來之前,陳錦鴻已經跟他交代過了,這個朱老闆是自己人,跟唐正宗不一樣。如果有必要,可以走得近一點。
至於地方朱二奎早就已經想好了,就是麗晶大酒店的貴賓十八樓。這層樓現在的裝潢已經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佩甄也說通了董事會的幾個人,下大資金進行了重新裝修。
當走近包間的時候,周宇的眼睛都有些直了。他不是沒有來過這種場合,只是沒見過如此奢華的佈置。燈飾華貴也就罷了,還能隨着音樂自動調節光線,地上鋪設着很高級的紅色地毯,腳踩上去悄無聲息。連餐桌椅都是高級紅木傢俱,牆壁上則貼着一些十分優雅的世界級名畫,儘管是贗品,卻讓這個小小的房間平添了幾分高貴之氣。
“先生好!”四個身着紅色旗袍的服務員彎身一躬,拉開了椅子,對着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周宇不禁嚥了口唾沫,這紅木椅子他在家居市場看到過,至少也得好幾萬!更讓他驚訝的,卻是四個服務員美女的國色天香!
“好好。”周宇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有些忐忑不安地坐了下來。他沒接受過這麼高級的接待,在心底裡,他一直認爲自己就是個土包子,賺點外快就不錯了,卻從未想過有一天也能上得廳堂。
“咱們先吃飯,”朱二奎自己第一次見到重新裝修後的貴賓樓,也是很驚訝,笑着對他說道,“既然都來了,那就一條龍吧!唱會兒歌,喝點小酒,然後洗個澡,我送您回去。嫂子要是在家等的急,那就把她也接過來吧?”
“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煩了!”周宇大笑着擺了擺手,開玩笑,怎麼能把她帶到這種地方來?這纔是銷金窟啊!
兩人聊了一會兒,朱二奎才知道周宇是怎麼起來的。他之前不過是個很失敗的混子,機緣巧合之下,幫了管理局某個領導的大忙,從此就進入了機關。可是沒有文化水平的周宇知道自己走不遠,就轉頭進了拆遷委,憑着自己油滑精明的本事,硬是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
“周主任,我確實佩服您,”朱二奎半真半假地說道,“能從一個沒人看得起的小角色,在短短的十幾年時間裡,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您纔是大人物啊——服務員上菜,今天咱倆可得好好喝幾杯!”
周宇有些暈乎了,巴結奉承的話他沒少聽,卻沒有聽過這種真誠的奉承話,況且對方的身份還是個大老闆。或許是因爲自卑,他很在乎別人是不是看得起自己。
等到菜一上來,周宇又有些發傻。娃娃魚、穿山甲、中華鱘等國家名貴的保護動物都被做成了菜端上了桌。這是南方人的習慣,可他卻從來都沒吃過!
“知道周主任辛苦,專門準備了些野味,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您不吃什麼?”朱二奎算準了周宇不會說自己不吃。北方人吃過這種東西的人很少,但不代表他們不喜歡獵奇。就算不喜歡,也要嚐嚐鮮。
“我沒什麼可忌口的,朱老闆,今天麻煩你了!”周宇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區拆遷委主任,論檔次,自己是上不得這桌席的。可朱二奎不僅請了,而且還用這麼高的規格,很顯然有求於自己。
“沒什麼,高興就好嘛!咱們先喝一個,”朱二奎話音剛落,周宇身邊的服務員就款款走上了前,姿態優美地幫他倒了一杯酒。周宇的眼神不自覺地望向了她那粉嫩雪白的大腿,很想摸一把。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周宇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陳錦鴻如此大力地推薦這個朱二奎。不過他在心裡也很滿足得意:今天咱也享受到了這種待遇!
“嗨,大家好!”吃完了飯走到KTV包間的時候,另外幾個青春靚麗、完全與用餐包間不同風格的靚女衝了進來,毫不生疏地坐到了周宇的大腿上。今晚是周宇覺得最開心的一晚。他喝酒很少醉,今晚卻徹底的醉了。
“這人不過是個小小的拆遷委主任而已,至於嗎?”佩甄抱着胳膊,看着監視器上的周宇在女人身上賣力衝刺的動作,冷冷地說道。
“我這是防患於未然。只要他不在背後戳我的冷,我就能對付那些人。”朱二奎很不想看這不堪入目的一幕,啪地關掉了監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