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漢正要催馬往冰雪城裡走,可卻忽然又將馬給帶住,並且一翻身跳下馬來,對着身後的幹狼吩咐道:“你也下來,去將這兩匹馬給我係到林子裡的樹枝上去。咱爺兩個進入冰雪城可不能太過於招搖,否則便會被有心人注意到,到時候可就是個麻煩事。”說着把馬繮繩扔給身後的兒子幹狼,是邁步就往城內走。
幹狼想說點什麼?可看這杜老漢已快走到冰雪城城門跟前,只得把話又咽了回去,有些感到憋悶得跳下馬,用力拽着兩匹馬的繮繩往樹林子裡走。走到林中深處,料想這裡不會有人來,便將馬就栓在樹枝上,又回頭看了幾遍,這才放下心加快腳步走出樹林子,追上前面的杜老漢,爺兩個一同走過那座木橋,徑直走進冰雪城的木門之中。
可剛進入城內,便見幾個軍校將路擋住,其中一個似乎是這些人的小頭目,上上下下看了兩個人幾眼,便對着杜老漢開口問道:“這位老人家由何處而來呀?到冰雪城來又所爲何事?”話倒是說得十分客氣,只是眼中分明對着他們二人有所提防,而且這些人右手都緊緊握住刀把,隨時皆可拔刀而出。
“我們也是聽聞這冰雪城之威名,便想來看看,如果可能的話,便回去把鄉親們也都帶過來,在此處安下家室,而我們家就住在離此地不遠的蘭河鎮。幾位軍爺,可否行個方便,放我們父子進去看看這城裡面到底是如何一個光景?”杜老漢滿面陪笑的說着,同時伸手在兜囊之中取出一角碎銀子,這就往前遞去。
“你這是何意?我們城主夫人,已經嚴令禁止勒索來往客商的金銀。而且,我們冰雪城也沒有要收了銀子,才準進城的規矩。你這老漢,若說的果真是實情的話,那就儘管進去也就是了。”那個小頭領說着,對着身後軍校們一揮手,軍校們迅速閃退到路的兩旁,將去路給二人讓了出來。
看見這冰雪城軍校竟如此做派,倒是令杜老漢不由嘖嘖稱奇,一般來說,這當兵的軍餉甚低,所以才一門心思去多詐一些來往客人身上的錢財。大明和後金士卒們,有哪一處不是這副樣子?可就偏偏到了冰雪城之中,這裡軍校就是不從客商身上搜刮過往買路錢。
見人家已然是放了自己進去,那也就不需再與對方客套。杜老漢對着那個小頭目抱了抱拳笑道:“這位兄弟可真是至誠君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豈能爲了自己之享樂,而多收取銀子,此舉真是令老漢感到敬佩。不說了,咱們回頭見。”杜老漢說完了,是扯着幹狼就急忙走入冰雪城中。
等進了冰雪城,就見着四周盡是忙碌的人羣,絕大多數正在修茸城牆,少部分或是來往幫着送送東西,或是在做着自己手中獨一無二的事情,以求能在將來唐楓回來之時做得更好,也好能憑此討個出身。
在這城內走了一圈,最後駐足在一處鐵匠鋪面跟前。就見裡面正有兩個人,渾身是汗的在掄着大小錘子,十分有節奏的上下敲擊着,不時傳出清脆的當當聲迴旋在二人耳旁。
杜老漢眼看着那打鐵的人,其中一個居然也是滿頭的鶴髮,滿面的溝壑縱橫,但是掄起錘子來,照樣是氣力十足。另一個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雖然自己二人在外面站了半時,可這打鐵二人,卻無人對站在鋪子跟前的這父子兩個望上一眼。而那爐子裡的火,躥得十分高,幾乎要把上面遮擋太陽充作雨棚的布給烤着了。同時也令這二人感到麪皮之上,有一輕微的刺痛感覺。、
終於那二人停下了各自手裡的鐵錘,老者伸手取過兩個大粗瓷碗來,抄過一把壺斟上滿滿兩大碗白水,一人一碗仰脖子就灌了下去。擦拭了一把下巴,其中那個彪形大漢笑道:“魏大叔,這打鐵的活計,還真是難掌握得緊呢。只是咱們尋回來的這些鐵礦,打造出的兵刃是否可以使用?我就擔心打造出來的兵刃過於脆生,會輕易被折斷?”說完了,把那砧鐵上的鐵塊用一雙鐵筷子夾起來,放入一口水槽中。隨着哧啦一聲輕響,一股白煙升起。
不等那個老者開口回答,杜老漢急忙笑着插話道:“敢問老哥哥,可是這城內的鐵匠麼?都會打造什麼呀?對了,你說什麼鐵礦?那鐵礦離此處有多遠?”這杜老漢幾句話剛問出口,卻見那二人都擡起頭望了過來。
“見這位老哥哥,似乎並不是我冰雪城的人呀?不知道老哥哥是由何處來到這裡的?”魏老漢望着眼前這個老漢,似乎年歲上於自己相差不算太多,可看其身子板直挺挺,眉宇之間隱含着一股子殺氣和陰騭之色。心中由此感到此人絕不簡單,只是不知其是敵還是友罷了?
“哦,我是由蘭河鎮過來的,因爲我們漢人在那裡,頗受那些女真人得氣,所以老漢才帶着我這個犬子來到貴處,想看看冰雪城究竟如何?今後興許就在此地定居下來。以後,也可以隨時到老哥哥這裡來,看老哥哥打鐵與老哥哥閒的時候嘮嘮嗑。”杜老漢說完了,便呵呵的笑着,雙眼望向對面那個打鐵的老漢。
“蘭河鎮我聽說過,卻沒去過那裡,我有一位故友也是搬到那裡不長時間,總是派人送信來,要我不忙的時候,去他那裡與他喝上幾盅老酒,談談舊事。說起這個人,也許老哥哥還能認識呢?”魏老漢說到此處,眼睛便瞄了一眼那邊年輕人的臉色,卻見其面上神色突然爲之一變。魏老漢心中對此,自然也是就此明白了幾分。便若無其事的扭過頭,對着一旁站着的何可綱,遞過一個眼色過去。
看到魏老漢對自己使過一個眼色過來,何可綱也知道這眼前這一老一少肯帝是有毛病,只是不知道他們是由那方派進來的探子罷了?便也不動聲色的,伸手在底下拿過來一把刀靠在水槽邊上。
“呵呵,我這一陣子總在東奔西走,想找一處能安身立命之地。也好能讓孩子們住在一處穩妥之地,所以對於鎮上的事情也甚少關注,倒讓老哥哥失望了。”杜老漢一面咧開嘴皮笑肉不笑的,一面對着魏老漢回敬道。
“哼哼,是麼?不知道老哥哥貴姓大名,將來我去蘭河鎮探望故友之時,也可以順便去看看老哥哥去。”魏老漢說完了,早在一旁拿過一把火筷子,放入火堆之中,同時把一塊布纏到手上。
“好說好說,只是怕你去之時,我卻早搬到了冰雪城了。老漢我姓杜人稱我杜老漢。”杜老漢說完了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看這條街道的兩個出口,倒是跟剛進來時候並無不同,對此,心多少也放下一些。
正當魏老漢正待要繼續開口詢問杜老漢之時,忽聽得城門處傳來一陣熱鬧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麼人從外面回來了?魏老漢心中頓時大喜,如果要是唐楓回來了,正好將這勘測到鐵礦的事情對其講述一番。好讓其多派些人手與自己,多開採鐵礦,好多打造些鐵具和兵刃,也許弄好了,還能打造一些火銃出來。
可杜老漢聽到城門那面傳過來如此喧鬧的聲音,心中頓時也有些急躁起來,就是擔心會是那祖大壽或是祖大樂回來了,要是這兄弟兩個人看到自己如今,居然出現在冰雪城之內的話,那還能放自己走麼?
“哈哈,這人上了年歲總是如此健忘,我還有一件要事要辦,就此跟老哥哥告辭了,我過得幾日便搬到冰雪城來住,到時再來尋老哥哥閒話。”說完了,杜老漢是抽身便走,不等魏老漢和何可綱說什麼,父子二人早就出了街道另一邊,轉眼二人便已消失不見。
魏老漢和何可綱互相對視一眼,何可綱一把揪下來身上打鐵用的圍裙,抄起單刀就繞出爐竈,追了出去。可一直追到了城門這裡,卻看到這裡圍攏過來不少的人,宛如盛大節日一般,人人面上喜笑顏開,盯着城門空地上,那些裝在大車之上的糧草和箱子。
而在另一邊,還站着不少的人,爲首一人正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看上去正是祖大樂,只是不知道他從何處居然弄來這麼多的百姓來?再看那些大車旁邊站着的,正在對着百姓們招擺着手的那員大將,不就是祖大壽麼?
可眼下無暇去關心這些,那兩個人猶如一根刺般,令何可綱心裡始終感覺不舒服。雙眼在人羣之中不住的搜尋着,忽然看到那個老者正和那個年輕人,在離着自己不遠的人羣之中,正費着力的往外擠着。
何可綱也急忙鑽進人羣之中,邊吆喝着前面人把路給閃開,眼睛卻是死死地盯住那兩道身影。等好不容易擠過人羣,出了城門,那兩個人卻已毫無蹤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