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爺子之前挺喜歡唸叨一句話,叫做什麼……”鄭錚皺眉想了想,說道:“……將心比心,就是佛心。我之前還不怎麼懂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想想,這句話還真是意味深長。”
“哼!”
孫勝見白鵬臉上有羞愧之色,也不指望他能說出點什麼來,索性就自己應付鄭錚:“古玩行本來就是一個拼眼光的地方,這一點你不會不懂吧?因爲眼光好而撿到了一個漏,任誰能說半個不字兒?”
“是,是這個理兒。”
鄭錚很是認同的點點頭,然後說道:“但這也得看撿的是什麼漏,撿的是誰的漏。
古玩行裡有不撿漏的規矩,雖然現在遵循的人並不是很多了,但是這‘窮漏’還真沒多少人能厚着臉皮撿下來。要是這漏價值不高也就罷了,要是攤主不指望着這個那也就算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還非要撿這個漏然後給自己找個什麼道理的……”
“嘖嘖……”鄭錚看着孫勝連連搖頭:“真是立的好一塊牌坊啊。”
孫勝的牙齒咬的咯嘣作響,他狠狠的盯着鄭錚,點頭道:“你……很好,很好……有可能你忘了一件事情,在黑市裡我可能奈何不得你,但是等你離開黑市呢?我想找你,不會很難的。”
鄭錚掏了掏耳朵,斜眼看着王迪,問道:“這個算是威脅吧?迪少你可聽見了啊,我要是出了點什麼意外的話,這事兒可得算到孫少頭上。”
“哼,走着瞧。”
孫勝冷冷一笑,轉身便離開了攤位。他清楚,這次是絕對討不到什麼便宜了,再留下來自己也買不到那支香筒,倒不如早點離開來的清淨。
孫勝離開,白鵬自然也就站不住了。他望着鄭錚搖了搖頭,低低的嘆了一口氣,便緊隨着孫勝離開了攤位。
“這……”
幾個人之間的交談攤主聽的清楚,雖然他不做古玩方面的生意,但是撿漏是什麼意思他還是清楚的。現在孫勝兩人離開,倒是沒人撿漏了,不過這香筒卻還是沒有賣出去,自己也不知道這香筒到底值多少錢。一時間攤主內心思緒糾結,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好還是該失落纔好。
“別不高興啊,我現在就跟你說點讓你高興的。”
鄭錚笑笑,拿起那支香筒在手裡轉了轉,對一臉不解的攤主說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這香筒挺值錢,但是自己又不知道這香筒到底值錢到哪兒,也不知道這香筒能值多少錢啊?彆着急,我來告訴你。”
攤主聞言,頓時一臉期待的看着鄭錚,但是鄭錚嘿嘿一笑,卻轉口說道:“但是我有我的規矩,鑑定古玩我也是要收錢的,現在要給你鑑定這個香筒,我不收錢的話就是破了我的規矩啊……”
“這……那個……”攤主也沒想到鄭錚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信吧?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像是特別靠譜的樣子,難保不是坑自己的;不信吧?這個年輕人幾句話就讓那幾個人漏了底,看起來也還算是有模有樣……但是退一步來說,萬一這幾個人就是
在自己面前演戲呢?這就又有新的說道了。
一時間,攤主的腦袋裡跟煮開了一鍋沸水似的,一個個想法就像是水泡似的咕嘟嘟亂翻,怎麼都拿不定個主意。
“這樣吧,”見攤主一臉爲難的表情,鄭錚也不和他逗樂子了:“你剛纔給我那煙不錯,再給我一根兒吧,就算是你付過我替你堅定這香筒的錢了。”
“這個好說,這個好說。”
正覺得十分沒轍的攤主聞言立刻精神了起來,他忙不迭的給鄭錚遞上一支菸,陪笑道:“這個……兄弟,不是我不信你啊,就是吧,這黑市上魚龍混雜,咱不熟,我實在是……哈哈,抽菸抽菸。”
“你這麼想也正常。”
鄭錚點點頭,一邊點燃香菸一邊含混不清的說道:“你那香筒壓根就不是什麼木料做的,那是個骨頭的。”
“那您說說,這是個啥骨頭的唄?”攤主見鄭錚抽菸,自己煙癮也起來了,他一邊點菸一邊問道。
“象牙的。”
“啥!?”
攤主手一抖,手裡的打火機差點沒飛出去。他定定神,也顧不得點菸了,壓低聲音正色問道:“兄弟,咱可不開玩笑吧?”
貨真價實的象牙雕出來一支香筒是什麼概念,攤主心裡有數,這和木料做出來的香筒完全就是兩個概念的東西了。其價值,也完全不是木料做出來的香筒能夠相比的,說是一寸象牙一寸金也絲毫不爲過。
“絕對不開玩笑。”鄭錚點頭道:“這應該是一個老象牙,在用來做香筒之前就放了很長時間,以至於象牙上染上了這種淡黃色的痕跡。象牙這種東西,要麼是獵殺一頭大象得到新鮮的象牙,要麼就是找到已經成了骨頭架子的死象,撿回來一兩根象牙用着,用來雕這香筒的象牙就是後者。”
攤主強按住心中的激動,問道:“那這價錢……”
“二十萬往上走吧,六十萬算是一大關,能不能過去不好說。”鄭錚頗爲遺憾的看看那香筒,說道:“可惜這香筒在做的時候沒有做到‘就紋做飾’這一點,否則這個價格還要更高一些。”
攤主聽得瞠目結舌,再看向那放在攤位上的象牙香筒的時候,那眼神就別提有多小心了。他嘴裡一遍低聲唸叨着“發了發了”,一邊從一旁找出一個木盒子來,將這香筒小心翼翼的放了進去。他現在開始慶幸了,這香筒之前被他隨便亂放竟然也沒什麼損壞,不然現在連哭都找不到地方。
看着攤主開始忙碌起來,鄭錚笑笑,向一旁的王迪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那攤位。
“我現在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嘖嘖。”
走出不遠,從頭到尾都沒怎麼說話的王迪終於忍不住了。他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了看鄭錚,搖頭道:“這種手到擒來的已經煮熟了的鴨子,你怎麼會讓它飛了呢。學雷鋒做好事這種事情,我還真沒想到會在你身上出現。”
“那我先問問你,你喜歡那香筒麼?”鄭錚笑呵呵的問道。
王迪大搖其頭:“不喜歡,迪少還是比較喜歡那種有氣勢的擺設,像
是什麼青銅香爐啊之類的就很好嘛。”
“那你有時間爲了轉手賺那二十來萬四處找買家麼?”
王迪想了想,皺眉道:“二十萬不算是小數目……但是迪少整天忙的要死要活,這種事兒也實在是沒工夫啊。”
“這不就結了?”鄭錚一攤手,笑道:“你又不喜歡,也不指望着這個賺錢,這個漏兒我就沒必要替你撿了。”
“不是……”
王迪搖搖頭,一臉疑惑的看着鄭錚:“迪少不指望着這個賺錢,那你呢?你要是收了,回頭高價賣出去,不是淨賺的麼?”
“是這麼個理兒,但是事情不能這麼幹。”鄭錚搖頭笑道:“你剛纔也看見了,人家一做香筒買賣的都跑到黑市上來尋求商機了,這生意到底多難做你心裡多少有個譜了吧?生意但凡是好做一點,他怎麼會樂意跟黑市摻和上關係?他的東西又不是違法犯禁的東西,你說是吧。”
“這種漏就叫做窮漏,一般人還真不好意思去撿這個漏。要是不知道賣主是什麼狀況那也就不說了,撿了就撿了,這算是無心之過。但是要是知道人家賣主是個什麼情況,還故意把那錢數壓的極低來收購人家的東西,事後再說自己是靠眼光和經驗得到的這麼個機會,沒有錯處,那這就純粹是當了婊.子還給自己立牌坊了。”
“這也確實沒什麼錯啊……”王迪皺眉道:“這畢竟是生意,難道還能見了誰過的不好就伸出援手救他一救?世界上這麼多活的不好的人,你救得過來麼。”
“不是這麼個說法。”
鄭錚在一個攤位前停下腳步,一邊掃視着攤位上的物品一邊低聲說道:“這種漏不是不能撿,但是你得給人家留活路。打個比方說吧,要是你看見一個價值二十萬的什麼東西,想撿這窮漏,那你最少最少都得給人家賣家七八萬塊錢,這也算是給了人家一點活路。
要是故意把價錢壓的特別低然後去撿了窮漏,嘿嘿……這種事情在道理上是沒什麼錯的,但是在道義上就錯大發了。”
“我就知道有那麼一位老爺子,也算是古玩行裡的老前輩了,挺有名望的。開着一個古玩店,這位老爺子也不差錢。
但是吧,有一次這位老爺子在路邊攤上看到一個小夥子在賣畫,裡面有一副晚清時代的作品,老爺子就心癢了。這小夥子情況不怎麼好,這都算是窮漏了,但是這位老爺子沒管這個,一番殺價,老爺子用一個極低的價錢買到了這幅畫,算是大賺了一筆。
不過按照他的家底來說,這幅畫就算是變現了那點錢他也看不上眼,純粹就是爲了享受一下撿漏的快感。”
“也是命裡該着,買回這幅畫後第二天這位老爺子就出了一趟遠門,這幅畫就擺在店裡。而那賣主也正好就在第二天到了這店裡,來兜售自己的那些畫。
結果這小夥子越看這幅畫越覺得眼熟,問了問夥計之後,那夥計給了他一個讓他完全想象不到的價格。這哪兒還能善了?小夥子當時就鬧騰起來了。”
“後來呢?”王迪見鄭錚停下了話頭不說,急忙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