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葉子軒五點左右醒來,把易筋經和洗髓經修煉一遍後,他就去後花園呼吸新鮮空氣,隨着白秋畫的到來,整個園子的安保力量變得更加強大,雖然無法大規模從華海調人入京,但每天聚集的葉宮子弟,還是讓人數向百人靠近。
儘管大決戰耗損掉葉宮八成生力軍,調入進來的子弟只算中等,但他們的存在可以替血衣分擔不少守衛任務,所以葉子軒一路走來,發現各個關卡都有明暗子弟扼守,這讓他心裡又多了一份安全感,削減白狐出現給葉宮帶來的危險。
伸伸懶腰的葉子軒走到後園,就被一人吸引了過去,冰冷無波的湖泊上面,飄浮着十多莖荷花,枯花師太微笑着坐在其中一朵之上,在清晨的水汽襯托之下,有如神仙中人,飄飄衣襬垂了下來,湖面微起波瀾,那衣襬卻沒絲毫水跡。
晨風吹過,荷花搖擺,枯花師太跟着飄動,給人感覺她好像就長在上面。
荷花是她,她是荷花。
不止是四周守衛對枯花師太流露訝然,就連葉子軒見狀也都微微亮起眼睛,他的修爲當然也能讓自己站在上面,可是像枯花一樣迎風而動,他估計就要考究一下平衡力,葉子軒向前走了七八米,隨後笑着打招呼:“師太,早上好。”
枯花見到葉子軒出現,輕輕一揮衣袖:“葉少,早上好。”
葉子軒感覺隨着枯花揮動的長袖,一腔凝重也被對方如長鯨吸水般的吞去,師太的微笑更傳達着一種淡淡欣喜:“聽說你昨天吃了小虧,我還擔心你會就此添堵,自己跟自己鬧氣,現在看來是我多心了,樂觀,積極,淌在你臉上。”
葉子軒揚起一抹笑容,摸摸自己的腦袋迴應:“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平時經常扶阿婆過馬路沒有人知道,昨天被人虐了一下卻人盡皆知,看來以後要多幹一點壞事,這樣才能打開知名度,才能讓天下知道我葉子軒的存在。”
他想要提醒枯花身上還有不少傷,不要在水面上招致溼氣,可又清楚枯花是一個有分寸的人,她的舉動有她的用意。
枯花輕輕一笑:“勝敗乃兵家常事,看來葉少已經參透,此次挫折不是壞事,有失,有得。”她的眼神在流露出些許欣賞之餘,也多出了一抹淡淡光芒:“不過我有點好奇,以葉少現在的修爲和心機,究竟是什麼角色能讓你吃虧?”
“一個叫白狐的女子。”
葉子軒也沒太多隱瞞,看着風中搖曳的枯花笑道:“來自臺島,二十多歲的樣子,長得很漂亮,彈得一手好琵琶,身手已入宗師,我昨天一時大意,被她一記輕哼震了心神,隨後又差點被她魔音迷住,黃昏更是被她破了一局好棋。”
枯花聞言輕笑:“聽起來,你好像很悲催。”
葉子軒向湖泊走前幾步:“確實悲催啊,不過我這人不是君子,沒等十年報仇,當晚就把這口氣還回去,先是鎖住她的住處,然後殺個回馬槍,讓她連連感受意外,最後又破掉她的下馬威,她想要在我出現房間時,扭開所有燈光。”
“我出現的時候,燈扭開了,但她的手指還來不及收回。”
枯花當然能想象那幅畫面,嘴角止不住勾起一絲笑意:“這豈不是跟小孩偷吃被抓個正着一樣?我想,你給她的這個挫敗感,一定會讓她強大心裡出現一絲裂痕,接下來的較量,她就不會裹着勝利之勢,氣勢如虹的攻擊你和葉宮。”
葉子軒呼出一口長氣,蹲下來伸手一試湖中之水,沒有想象中的冷:“不能說我佔了便宜,只能說算是平手,讓我奇怪的是,白狐這樣厲害的人物,按道理不應該毫無聲名,可是我卻查不出她的身份,臺島好像根本沒這個人存在。”
“白狐?宗師?”
枯花如水平靜的臉上,多了一抹深思和推敲:“宗師向來被武道中人認爲怪物,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的人,要想達到這境界,除了後天的努力之外,還需要一點天賦和頓悟,兩者缺失,終究難於登堂入室,枯花就是一個悲催例子。”
“數十年的參悟卻始終無法突破。”
字眼有着一絲遺憾,但枯花師太語氣卻很是溫和:“小宗師差不多兩億人出一個,大宗師更是十億人出一個,白狐能夠突破修爲成爲宗師,在臺島絕對是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之所以沒有情報顯示,很大概率是二十多年沒有入世。”
枯花手指輕輕捏着衣襬,眼裡閃爍一抹思索:“能夠培養出這樣的人才,放眼整個臺島,只有百歲的星雲大師,換句話說,也只有星雲大師能夠把這種人才,攢在手裡安分的指點二十年,師父沒有高深道行,白狐怕是早已經入世。”
“當今年輕人,很難耐得住寂寞。”
她把目光落在葉子軒的身上:“我的身手不如你,但閱歷卻勝於你十倍,你當年,也怕想過離開達摩山。”
葉子軒感覺枯花好像在影射自己的師父一樣,輕輕一笑沒有接這話題,但是對她的話卻很贊成,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就無比嚮往外面的花花世界,如非面具老頭身上還有不少學習的東西,估計葉子軒十五歲就會跑出達摩山找江靜瑤。
哪會安分的在達摩山又呆六年?
枯花把目光從葉子軒身上移開,手指在水中輕輕一劃,荷花向岸邊飄移了過來:“白狐從臺島出現在大陸,估計她在師父身上學無可學,或修爲卡在一個瓶頸,或欠五聯會一個人情,所以來京城處理宋氏危機,也讓自己更好成長。”
葉子軒微微擡頭:“星雲大師是什麼人?”
枯花師太淡淡開口:“一位佛學天才,南京人士,十三歲的時候,他就是“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寺雞鳴寺的主持,旗下弟子成千上萬,還是當年四大家族的終極禪師,蔣先生出戰之前都會登門拜訪,五十歲的時候,他移居臺島。”
在葉子軒豎起耳朵聆聽的時候,枯花又補充一句:“此後還主持過七場世界佛法大會,聲名響徹世界各個角落,隨後傳聞身體有恙,退掉手裡一切事務,隱居阿里山,這二十年,再也沒有他半點消息,掐指一算,他怕是有一百歲。”
葉子軒微微一怔:“百歲?這年紀夠大啊。”
枯花師太呼出一口長氣,像是一片樹葉從荷花上落地:“只是在我的認知中,星雲大師在佛法上享譽世界,但身手卻是半點不會,當年身體有恙退出塵世,就是在山頂跟人講授佛法太久,又忘記多披一件衣服,導致感染風寒病倒。”
“當然,一竅通,竅竅通。”
枯花師太平靜站在葉子軒的面前,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她身上有重傷,隨後手裡捏出一個硬幣:“星雲大師本身就是佛界的大怪物,機鋒禪法無人能敵,難保他不會造出一個武學小怪物,無論如何都好,你這次怕是遇到一個對手了。”
聽到枯花師太這一番,葉子軒臉上綻放一抹笑容,全身上下涌現着一股戰意:“禍兮福所倚,她是一個好對手,但同樣是一塊磨刀石,如果我能踩着她過去,估計我距離宋天道又近一步了,師太,你說,我接下來是否要先發制人?”
“叮!”
枯花師太沒有迴應葉子軒的話,只是一轉手中的一個硬幣,硬幣,頓時從她胳膊的內側,慢慢地,均勻地滾動着,像被一隻手無形操縱着,不緊不慢地,滾過了手腕、手心,像有方向感和動力支持一般,慢慢地,向白皙指尖攀上去。
然後,靜止了。
靜止了很久,像粘在中指上一樣,過了很久,枯花師太微微一動,隨着手勢的變化,硬幣又開始向手背滾動,依然是一種緩慢、極慢的速度,滾到腕部時候,又靜止了,靜止的地方,是淺淺的傷痕,而硬幣,就像長在那個部位一樣。
一動不動。
“心越靜,它越慢……”
枯花師太盯着硬幣上的花紋,字眼:“它越慢,你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