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幸福的時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戛然而止的呢?
是大師兄汪德的廚藝進階遇到了瓶頸,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的時候?
還是他通過多年的刻苦練習,終於厚積薄發、一飛沖天,擁有了一道招牌菜的時候?
又或是他和大師兄學習同一道菜,他花了三天時間便攻克了難點,拿出最完美的答卷,而大師兄卻無論如何都差一線的時候?
要麼是師父汪永年逐漸改變了對獨子的態度,開始失望、恨鐵不成鋼,卻反而對他百般讚揚、將他視爲最驕傲、最出類拔萃弟子的時候?
……
學廚是百舸爭流。
流水滔滔不絕,行舟逆水而上。
唯有堅持和毅力,纔是破開激浪的唯一途徑。
而南平山,最不缺的就是堅持和毅力。
他是水滴石穿,一點一滴地累積。
終於,在某個剎那間,爆發出令人驚歎的能量,然後橫空出世、耀眼燕京!
反觀大師兄汪德,早年天賦異稟、學起來一日千里,卻因爲後繼乏力,而慢慢被他拋在了身後……
從此,再無人記得汪德。
無論是在永年樓內還是在外面,提起汪永年的弟子、永年樓的未來,大家首先想到的永遠是南平山。
問年輕弟子們最想學習、追趕,以及最崇拜的目標是誰,大家的答案也永遠是南平山。
小鎮出身、大廚收徒、逆境磨礪、終於一飛沖天……這些太符合衆人對傳奇的期望了。
再過幾十年,網友看到這個故事,也會忍不住感慨,會說這簡直是某點大男主小說的模板!
起初,南平山沒覺得這改變有什麼特別。
他依然是他,每天除了練習、做菜,再沒有別的事情做。
直到有一天,他從尊敬的大師兄眼裡看到了嫉妒、恐懼和憎惡。
那一刻他恍然明白——
永年樓,他不能待下去了。
曾幾何時,南平山以爲自己真的會在永年樓呆一輩子。
但是現在,哪怕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師父和大師兄,他也應該自覺地離開,不要留下來成爲他們的障礙。
那他……應該去哪兒呢?
去別的酒樓?這當然不行。
他脾氣倔,不喜歡旁人在廚房指手畫腳,在別家酒樓肯定會和老闆天天鬧矛盾。
唯一的答案就是自己開酒樓。
緊接着,他開始了籌謀、規劃,一步步去實現他的未來,也從中逐漸琢磨出了別的趣味來。
對於離開這件事,南平山一開始覺得痛苦、掙扎、不捨。
慢慢的,他開始期待和如釋重負。
好似心扉打開,從此天地寬。
有次,小師弟問他的夢想是什麼。
他回答說想開一家世界上最偉大的酒樓。
過去這家酒樓的名字或許叫永年樓,但未來,這家酒樓的名字一定是屬於他的酒樓!
所以,當有人指責他離開永年樓是一種背叛時,他沉默着,沒有辯解。
他的離開,讓師兄師弟們失望,讓大師兄如釋重負。
而他最愧疚、也最敬愛的師父,卻告訴他: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南平山流了淚。
隨後堅定地走上了他的路。
他開了家酒樓……哦不,那種大小和規模,不應該叫酒樓,頂多叫小飯館。
燕京寸土寸金,他拿出所有積蓄,也才租到一個巴掌大小的店面,賣點便宜的食物,老闆、廚師、服務員、收銀員、清潔工全部是他。
一年過去,巴掌大小的店面擴張到了兩間店面的大小,他僱傭了一位50多歲的阿姨,負責接待客人和收錢。
又一年過去,兩間店面的飯館擴張到了兩層樓,擁有大堂和包廂,他的員工也從1人變成了10人。
再一年過去,他買下了那兩層樓,連帶旁邊店鋪一起,再次裝修、擴張,面積是以前的兩倍大小,這時的員工從後廚到前臺,足足有30人。
幾年過去之後,他在燕京的熱門地段買下了一棟小樓,按照心裡構思將它修建成仿古建築,並在門口掛上了招牌,手下員工擴張到上百人。
……
那一年,是南平山最風光的一年——
他登頂名廚榜榜首,鋒芒無人能及。
他的酒樓同樣登頂珍饈錄,在海內外聞名遐邇。
從首次橫空出世,到登頂巔峰,南平山花了10年。
那時候,無數的名與利如潮水滾滾而來。
每天有無數的媒體想要採訪他;
大量的年輕廚師想要拜他爲師,或者以他爲榜樣;
海內外的無數饕客的首選永遠是南平山這個金字招牌;
業內同行無不對他心悅誠服,視他爲行業領頭;
……
或許,萬事萬物都逃不過盛極必衰的魔咒。
南平山也是如此。
就在他登臨山巔,自負地以爲世間再無敵手,以至於開始感慨人生無聊、沒有挑戰的時候……
他的師父和大師兄,給了他最沉痛的迎面一擊——
他們說,南平山用在自己酒樓裡、爲人津津樂道、奉爲經典的所謂自創菜譜,其實是偷走了汪家的祖傳菜譜!
那是汪家做御廚的祖輩傳下來的宮廷秘菜,因爲太過複雜,汪家人花了許多年時間都沒有研究出來,出於對南平山的信任,就將菜譜分享給了他。
南平山的確水平高,竟然成功復刻出菜譜。
但是南平山卻在這時候起了私心。
他認定菜譜能夠還原是靠了他的能力,與汪家無關,於是不願意將榮耀分享給永年樓,而是仗着永年樓沒人能做出來,用在自己酒樓裡!
所以,南平山纔不是什麼大師、廚神。
他廚藝再高,也掩蓋不了他是個品性低劣、欺師滅祖的叛徒的事實!
……
這番話,聽起來有理有據,很難讓人不相信。
但出於多年來對南平山人品的信任,仍然很多人產生了質疑。
畢竟一開始站出來指責、揭露的人是汪德,而汪永年什麼都沒有說。
南平山以爲,師父汪永年是反對的。
他試着去找師父,可師父不見他。
幾天過後,生了重病躺在病牀上的師父汪永年,點頭承認了對南平山的指控。
南平山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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