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太久，四角樓重新恢復了死寂。
偌大的廳堂，此刻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屍體，即使夜風不斷吹拂，也難於散去那份血腥。
將近橫屍兩百人的地方，只是一個人還站着，那就是渾身是血的榮勝利。
活着，意味着勝利。
只是此刻的老人沒有半點欣喜，雖然自己又熬過了一個難關，可也意味着榮家傷了不小的元氣。
儘管只要他還活着，榮家就永遠不會倒下，可一個人撐着始終是孤獨的。
最重要的是，他淡漠親情，卻不代表他不想這種情感存在，如今付之一空，心裡還是有幾分悽然。
“哎——”
榮勝利把染血的軍刀丟在地上，隨後在佛像面前坐了下來，一聲輕嘆，蘊含說不清的惆悵和無奈。
“怎麼？後悔殺掉他們？”
就在這時，一個不該存在的聲音，在四角樓漫不經心響起：“這會不會有點貓哭耗子啊？”
聽到這個聲音，榮勝利先是眼睛一利，但很快恢復平靜，最後變得柔和：“你怎麼會來？”
“安全部挖出江洋大盜的口供，雖然不是很完整，但串起來還是能判斷，矛頭指向你老人家。”
一個身影從門口出現：“城衛軍打了雞血一樣出動，不僅封鎖了京城要道，還對每一部車子檢查。”
“看似城衛軍盡忠盡責，實則是金三錢設障，目的就是遲緩一切榮家救兵。”
“而且我在半路遇見王戈壁，他被人打成了重傷。”
“王戈壁是你多年的老僕，對付他就等於對付你，所以他被襲擊了，我就猜到有人對付你。”
不速之客感慨一聲：“再結合前面幾件事，我判斷，榮家今晚會出大事。”
“哈哈哈，不愧是我榮勝利的外孫，心思就是這樣敏捷過人。”
榮勝利看着緩緩靠近的身影，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真欣賞你。”
不速之客正是葉天龍。
葉天龍手裡拿着一把長傘，作爲柺杖一樣慢慢點着鮮血前行，他走向佛像前面的榮勝利：
“雖然我不想被你誇獎，但還是想說一句謝謝。”
他的目光沒有看地上屍體，更多是盯着喘息的榮勝利：“今晚殺局，對於你來說還真是一場災難。”
“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強悍到這個地步。”
“你不僅後發制人，還一人一刀破了他們殺局，兩百名一等一的高手，被你草芥一樣砍翻在地。”
“我覺得我已經高估你了，沒想到還是出入不小。”
葉天龍掃過不遠處的榮光屍體：“我應該感謝榮光，他讓我對你有了清晰的認識。”
榮勝利笑着反問一聲：“怎麼？我讓你失望了？”
“沒有。”
葉天龍毫不猶豫搖頭：“我對你從來沒有過希望，又怎會有什麼失望呢？”
“你讓王戈壁帶來的故事和春回大地，我心裡確實感興趣，只是我對你並沒半點感激。”
“因爲這本來就是你欠我的，我做了你的小白鼠多年，收你一點東西做報酬，很正常吧？”
“再說了，你還害死了我父親，我就是收了半副榮家身家，我也心安理得。”
“不過，我媽媽倒是對你好評連連，覺得你拿出保命丸給我，說明你對我存有愧疚之心。”
葉天龍掠過一抹自嘲：“她還希望我們關係能夠緩和。”
聽到榮素素，榮勝利的目光變得柔和：“她是一個好女兒，也是一個好母親，以德報怨啊。”
葉天龍輕輕點頭，承認母親的善良：“她確實是一個好女兒，只是不清楚……”
“當她知道一直寄予希望的父親，在保命丸做了手腳對付她兒子，不知道她會是怎樣心情？”
葉天龍看着榮勝利一笑：“老實說，今晚不是榮光逼你到絕路，我還真以爲保命丸是春回大地。”
榮勝利笑了笑，沒有解釋，也沒有承認。
葉天龍站在榮勝利的面前笑道：“我還尋思着，哪天身體有了問題，就用它來一勞永逸解決。”
“畢竟老王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平平淡淡，也比丟了性命要好。”
“誰知，保命丸實質卻是奪命丸，榮老，你這一盤棋下得真大啊。”
葉天龍流露一抹讚許之意：“所有人都被你套了進去，包括忠心耿耿的老王。”
“這確實是我想要的效果。”
榮勝利抹掉嘴角一抹鮮血，目光眺望着陰森森的門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天更厚愛你啊。”
葉天龍笑道：“這就天不藏奸。”
天不藏奸？
榮勝利神情頓了一下，隨後問出一句：“他還好嗎？”
“他很好。”
葉天龍點點頭：“他被我救下來之後，就想着回來救你，結果被我一掌打暈送去醫院了。”
“你猜到榮家有事，還打暈老王，擺明是要袖手旁觀，坐看我或榮家滅亡。”
榮勝利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你也該誅心啊。”
“你欠我不少血債，榮家對我也不好，我坐看你們殘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葉天龍臉上沒有半點情緒起伏：“我尊重我母親的善良，但不代表我也會善良。”
“我其實跟你差不多，唯利是圖。”
葉天龍淡淡一笑：“只不過，我比你多一點人性。”
“人性？”
榮勝利擡頭望着葉天龍，老臉忽然多了幾抹蕭殺：“什麼叫人性？”
“我給了他們一輩子的富貴，享受着普通人無法想象的榮華，結果卻聯合起來對我下死手。”
“如果不是我強橫一點，今晚死的就是我了。”
“人性這東西，我早就看透了，越是對他好的人，他約會嫌棄你對他還不夠好。”
“加上我是死過好幾次的人，所以什麼親情、愛情、友情，對於我來說都沒意義。”
“他們死了，我會惆悵，會落寞，但不會後悔。”
“因爲我心裡知道，他們是要殺我的人。”
榮勝利手指點着死去的賈明珠他們，隨後又看着葉天龍淡淡一笑：“你死了，我也不會後悔。”
“因爲你也是來殺我的人……”
殺機瞬間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