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充滿警示意味的巫文,一旦在範劍南的腦中展開,就變得再也無法抑制。比·奇·小·說·網·首·發一陣如同虛幻的意識像是潮水一般,劇烈衝襲着他的大腦深處。他只覺得自己的頭腦深處一陣劇烈的震顫,像是有某些東西被強行灌入了頭腦之中,這讓他頭痛欲裂。
範劍南簡直毫無防備地跌落在地上,抱着頭極度痛苦的呻吟了起來。這種疼痛簡直不像是人類能夠承受的極限,因爲這似乎並不像是源自肉體,而更像是來自純粹的精神。肉體的疼痛可以忍耐,但是精神的疼痛令人無法抗拒。範劍南幾乎處在一種瀕死的邊緣,他倒在地上,努力地呼吸,但是幾乎每一次的呼吸,都會讓他感到大腦之中有種東西在躍動。
他在恍惚之中感覺到了什麼,又似乎根本就是一片空虛。他只能躺在地上,發出低沉的呻吟。
馮瑗走進來,蹲身扶起他驚呼道,“範劍南,你怎麼了?範劍南,劍南……你不要嚇我,你這是……來人啊,來人幫幫他……”
蒼雲嘯和巫長青聞訊衝了進來,看到倒在地上的範劍南,連忙把他擡到了沙發上躺好。蒼雲嘯略微懂得一些醫術,雖然他的醫術根本不能和龍大膽這樣的專業人士相比,但是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他摸了一下範劍南的脈搏,低聲道,“他的脈搏穩健有力,似乎並不是什麼疾病引起的。”
巫長青卻皺眉道,“他體內的術力波動,遠遠超出了正常術者的一般水平。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他的大腦運動似乎特別劇烈。這是什麼情況?”
蒼雲嘯更是一頭霧水,“我也不知道。感覺他似乎處在某種幻覺之中,也許不是幻覺,而是某種非常古怪的狀態。我完全不清楚這是什麼意思。要是龍大膽在就好了。”
範劍南掙扎着起身,搖頭道,“我沒事,只是腦中裡有點亂,是太亂了。一會兒就好,只需要一會兒。”話剛說完,他就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渾身抽搐。
“媽的!他痙攣了,他有癲癇麼?”蒼雲嘯奮力按住他,不讓他在混亂之中傷到自己。
“沒有,他從來都沒有過類似的病。”馮瑗搖頭道。
“那這是怎麼一回事?”蒼雲嘯有些無奈道,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範劍南突然之間的意識模糊,又突發了類似癲癇的疾病,但是脈搏之類卻又很正常。
巫長青走上來,將手按在了範劍南的額頭。範劍南先是一陣劇烈掙扎,然後又恢復了平靜。
“這是怎麼回事?你對他做了什麼?”馮瑗驚呼道。
“別緊張,我似乎想起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巫長青雙眉緊蹙,緩緩地道,“雖然有點不太一樣,但是似乎和我曾經經歷過的事情有些相似之處。”
“你經歷過的事情?”蒼雲嘯有些奇怪地道,“你經歷過什麼,也像是他這樣麼?”
巫長青點點頭道,“是的。還記得上次我被張堅和巫崖抓住的時候麼?他們想從我腦中取得某些記憶,對我使用了某種巫術,當時我也像範劍南現在一樣,極度痛苦像是腦子裡面一陣絞痛。但那種疼痛其實是一種純粹意識上的,身體並沒有起到什麼反應。還是和原先一樣,而且我記得自己當時也處在一種癲癇狀態,大概有五分鐘左右才恢復過來。範劍南現在的情況,和我當初的情況極爲相似。”
“可是我們這裡沒有人對他施行巫術逼供啊,他怎麼會變成這樣?”馮瑗有些焦慮地道。
“是沒有,所以我懷疑是他自己。”巫長青皺眉看着範劍南桌上紙張道,“也許是他自己出觸發了某種巫術。”
蒼雲嘯直搖頭道,“有時候我真的是很搞不懂你們這些巫術者。難道施行巫術都會這麼痛苦麼?”
“張堅對我使用這種巫術,痛苦只是某種表象,用來引開我的注意力罷了。”巫長青嚴肅地皺眉道,“不過,範劍南這個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我從沒看到過能夠對自己使用這些巫文的。”
正說到這裡,範劍南微微動了一下眉頭,緩緩睜開眼道,“你們還在這裡?我剛纔昏迷了多久?”
“也就幾分鐘,你到底是怎麼了?”馮瑗扶起了他。
範劍南用手摸了一下額頭道,“只有幾分鐘?我感覺我像是昏迷了一個世紀這麼久遠。不說了,先扶我起來。我想喝點水,我簡直口渴死了。”
“你待着別動,我去給你倒水。”馮瑗連忙起身道。
範劍南點了點頭,有些吃力地轉過身道,“謝謝。”
“你現在是不是依然在頭痛?而且腦子裡像是火燒火燎的疼痛,極度口渴,想喝水?”巫長青問道。
範劍南點點頭,有些愕然地道,“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除?”
“這是正常的,你的大腦高速運轉,使得你的身體溫度升高,水分消耗巨大,你現在確實需要補充水分。”巫長青點頭道。
“你這怎麼這麼瞭解我的情況?”範劍南有些皺眉道,接過了馮瑗遞給他的水,一飲而盡,然後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巫長青皺眉道,“我上次被張堅抓去逼供也是這樣的感覺,這似乎是某種非常古怪的巫術,沒想到你也會這樣。你是損失了部分記憶麼?”
“沒有,我的記憶力好得出奇,而且我的記憶沒有出現任何的斷層之類的,反而是多出了很多東西。”範劍南嘆了一口氣道。
“這麼說,並不是有人在打算竊取你的記憶?”巫長青連忙道。
範劍南搖頭道,“你倒是說對了一些事情,這些症狀確實是因爲巫術引起的。不過不是其他人,而是我自己。我剛纔在領悟一些巫文,不過直接受到了某種影響。相對你上次的情況,還是有點區別的。”
“什麼?”巫長青有些不解地道。
“其實很簡單。你當時是因爲張堅在強行搜索並奪取你的記憶,而我剛纔的原因是因爲某些巫文之中蘊藏的力量,在強行把某種記憶送入我的腦子裡。所以看起來我們之間的症狀很相似,但是實際上,我們所遇到的事情是一個徹底的相反。”範劍南苦笑道。
“你到底怎麼了?”巫長青皺眉道,“你所說的多出了某些記憶是指什麼?”
範劍南點點頭道,“就在剛纔,我從那些巫文之中得到了很多東西。你注意到我在桌上些的那些巫文了沒有?”
“看到了,那又怎麼樣?”蒼雲嘯皺眉道,“你剛纔的樣子,只是因爲這些巫文?這巫文到底是什麼意識,我怎麼感覺你神神叨叨的?”
“這些巫文是一段警告,也是一種解決方式。”範劍南有些沉重地道。
“關於什麼樣的警告?”巫長青皺眉道。
範劍南轉頭看了一眼古董架上的那隻青銅簋,深吸了一口氣道,“古代術者們早就預見到了蠱術發展的規律。他們認爲強大的蠱蟲出現之後,會導致蠱術的發展方向走向另一個極端,那就是不是以人控蠱,而是以蠱勝人。蠱術發展到了極致,蠱蟲就高高居於人類蠱術師之上了。”
“好像有點道理,我們現在能夠接觸到的大量蠱術,都存在這種蠱蟲反噬的情況,而且這似乎已經是蠱術界不爭的事實。”巫長青皺眉到,“不但我們這麼認爲,大部分蠱術師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是的,但是你所說的畢竟只是現代的情況,而在古代,蠱蟲是絕對是被個人力量控制住的。蠱蟲反噬飼主,這在古代根本就是難以想象的。所以,在預見到後世蠱術的發展,古代的蠱術師們想出了一個規避風險,避免以後蠱術師受制於蠱蟲的情況。那就是我所說的預防措施。”
“好吧。弄了半天,就連我都有些迷糊了。”蒼雲嘯皺眉道,“你說的預防措施是什麼意識?”
範劍南沉默了一會兒道,“血蠱!”
“血蠱?”馮瑗忍不住看向了古董架上的那隻青銅簋。
“是的,古代蠱術者認爲控制蠱蟲超過蠱術師的方式只有一種。那就是通過血液來控制蠱蟲,使得蠱蟲和飼主達到某種更深層次的默契。蠱蟲依靠飼主的血液而生,終身也不能背棄。所以也不會出現反噬的情況。只不過這種控制蠱蟲的方式,當時似乎並沒有引起太多蠱術者的關注。而且這種方式逐漸消失在了歷史之中。導致目前所有的蠱術都是依附蠱蟲而生的。”範劍南長嘆道。
“原來血蠱是這麼來的。照你這麼說,你現在的情況豈不是和那些古代流傳下來到控蠱方式暗合了麼?”馮瑗驚呼道。“血蠱也不是從來沒有過,而是代表着另一種控蠱的方式。只不過這種方式早已失傳。所以連黎夫人也不清楚。她只是依稀的知道關於金蠶血蠱所代表的能力是最爲強大的。”
“是的。但其實最大的秘密,是我所得到的血蠱煉製和操控方式。”範劍南平靜地道,“黎夫人有一點沒有說錯。金蠶血蠱確實是一種終極蠱術。因爲它完全避免了蠱蟲對於蠱術師的限制。真正做到了使蠱蟲依附蠱術師而存在。而不是本末倒置,蠱蟲爲先。”
馮瑗點點頭道,“這麼說,你現在不但得到了血蠱的培育方式,還學到了這麼控制血蠱的蠱術?這些都在這些巫文之中?”
“原本是在這些巫文之中,但是現在卻全都在我大腦之中。”範劍南微微一笑道,“這些知識被強行灌注在我的大腦之中,就像是直接燒烙在記憶之中一樣。”
巫長青倒吸了一口氣涼氣,看着範劍南道,“這麼說,你現在能夠役使這隻變異的金蠶血蠱了?”
“我想應該可以。”範劍南沉聲道,“因爲我感覺這樣的做法,對我簡直輕而易舉。”他緩緩伸出一隻手,向着古董架傷到青銅簋揮了一下手。那隻青銅簋居然發出了一聲震顫,然後不間斷地晃動着着,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青銅簋之中強行衝出來一樣。感覺青銅簋之中的這隻蠱蟲力量極大,幾乎就要衝破容器出來了。
巫長青駭然道,“這是……你喚醒它了?”
範劍南微微一笑道,“看起來並不是很難。”他另一隻手微微一動,青銅簋被微微推開了一點,那隻金蠶血蠱已經爬了出來,伏在青銅簋的蓋子上,樣貌有種說不出的猙獰。只是微微一動,那隻血蠱已經出現在了範劍南的手指上,趴着一動不動。
範劍南微微一揮手,那隻金蠶血蠱又化作一道流光,衝進了青銅簋之中。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見。
巫長青忍不住臉上發白,吐了一口氣道,“這東西簡直太嚇人了。”
“我也是這麼認爲。所以我纔會在這些巫文之中尋找答案。”範劍南點頭道,“而且根據巫文的描述,這種血蠱永遠也不可能蛻變成飛蛾。因爲它終其一生都在不斷蛻皮進化,而這種進化是沒有盡頭的。黎夫人是對的,這確實是蠱術的極致,因爲這種變異金蠶血蠱的潛力是沒有盡頭的。”
蒼雲嘯喃喃地道,“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巫長青卻搖頭道,“蠱術雖然出自巫術,但之所以能夠和巫術並稱,絕不是沒有道理的。作爲巫家的人,我比誰都清楚蠱術的巨大能力。而蠱術的最大限制,就在於蠱蟲越強大對飼主的威脅就越大。而這種血蠱卻完美的解決了這一點。因爲它和飼主血脈相連,永不背棄。難怪會成爲蠱術的極致。”
“劍南,那你打算怎麼辦?”蒼雲嘯道。
“還好,我不會使用它。”範劍南搖頭道,“我會把這金蠶血蠱終身藏在這天機館之中。”範劍南神色凝重地道,因爲他知道,這種蠱蟲一旦真正現世,對於任何人都是一種威脅。與其這樣,不如將這金蠶血蠱就這樣雪藏在這天機館之中。
蒼雲嘯想了想道,“也好,這東西畢竟是一種生物。即便你能夠操控它,但是它依然有着強橫的能力。藏起來也遠比使用它更加安全。”
範劍南點點頭道,“這也是我所考慮的。”他走到了青銅簋前,親手在蓋子上畫了幾個卦符。將青銅簋的蓋子封了起來。
做完了這一切,範劍南才覺得稍微心安。他又看着那些巫文道,“其實我現在感覺最害怕的,倒不是這隻變異的金蠶血蠱。而是這些巫文。這裡面蘊含着太多的東西了。而且有些巫文象徵着一種極度可怕的力量,這種來自遠古的神秘力量強大得令人不安。”
巫長青也點了點頭,“確實,就算是我們巫家,對這些東西也是敬而遠之。”
“但是我現在卻不得不好好研究這些巫文,因爲除了我之外,至少還有蘇玄水也懂得解讀這些巫文。爲了以防萬一,我必須掌握這些巫文,才能應對來自蘇玄水的威脅。”範劍南嘆息道,“所以即便我再怎麼排斥這些巫文,我也感覺到必須這麼做了。”
“蘇玄水也懂得解讀巫文了?”巫長青吃驚地道。
“是的,我和他動過一次手。”範劍南緩緩地道,“而且他暴露出了某種巫文上記載的巫術。這個人極度危險,而且足夠聰明。我覺得我還是必須加緊研究這些巫文。”
蒼雲嘯點點頭道,“當然我們能夠理解,蘇玄水確實是一個威脅。做到知己知彼,也是必須的。”
範劍南緩緩地道,“還有幾天就到二十五號了,這是我和龍大膽約好的時間,只要等到二十五號。他就會設法完成他的承諾,治癒黎希賢。而我要做的就是,在這之後,把他順利安全的帶回來。”
“算我一個!”蒼雲嘯點頭道,“這一次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把龍大膽弄回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去一趟。”巫長青點頭道。
“這不行,這是我們和蘇玄水之間的私人恩怨。說得大一點,這是他和我們五術人之間矛盾。無論是他對付林鐘秀還是龍大膽,都是在針對我們五術人。而做爲巫家的人,你最好還是不要去。因爲你一旦去了,就意味着把整個巫家都牽扯了進來。相信我,巫長青,這不會是你想要的。”範劍南要道。
“可是龍大膽也是我的朋友。”巫長青皺眉道,“難道你想讓我像一個路人一樣漠不關心麼?”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確實不宜參與。”範劍南搖頭道,“因爲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不一樣,你是巫家的族長。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解讀成整個巫家的態度。至少在目前,你們依然還沒有真正準備好。”
巫長青還想再說什麼,蒼雲嘯卻拍着他的肩膀道,“範劍南說得有道理,你們巫家還沒有走到那一步。想想,你隱居避世,不和術界交流已經這麼多年了。還是不要這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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