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深秋的清晨。碼頭的微風已經讓人有了一些寒意。
第一理事從船上緩緩地走了下來,早已等候在碼頭的破軍迎了上去,低聲道,“先生,車已經安排好了。你看是不是……”
第一理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不急,我已經很久沒有踏上祖國的土地了。我想在這裡多站一會兒,感受一下真正中國的空氣。作爲一個常年久居國外的老人,我想請你理解一下。”
破軍垂下眼,低聲道,“今天的天氣不是太好,而且碼頭的海風太涼。”
第一理事微笑着擺手道,“破軍,我知道你想讓我快點離開是有原因的。因爲你不想讓我見到他,他應該來了吧?相信我,作爲朋友,你已經盡力了。如果我可以擁有朋友的話,我也希望能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朋友。”
破軍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過他還是擡起頭道,“我知道瞞不過先生,不過我還是希望先生能夠考慮一下杜先生的感受,範劍南畢竟是他的外甥。”
第一理事嘆了一口氣道,“範劍南不但是他的外甥,和我本人也有一點關係。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雖然有時候我有點不近人情,但是我也並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他還沒到麼?”
破軍看着遠處的海面低聲道,“我告訴範劍南,你到達的時間是在兩小時之後。所以他應該還沒到。”
“哦?一個善意的謊言。”第一理事微笑道,“我明白你不想讓我們見面的原因。不過很可惜,他已經到了。你似乎忘記了,他是一個卦師。和我一樣,很少有事情能夠瞞住我們這種人。”
破軍轉過頭,發現範劍南和馮瑗兩個人正在緩步走過來。他不由深深地皺起了眉,範劍南和第一理事直接會面,這是他極力想要避免的。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避免,這兩個人的就像是宿命安排一樣還是面對面站在了一起。
“有些日子不見了,身體可好。”範劍南看着第一理事平靜地道。
“年紀大了,身體總是不如以前。要想大好是不可能的,不過總還算是健朗。多謝關心了。”第一理事笑着道,“你選擇來見我,一定是有事情想談。不過我常年獨居,有點不習慣對着這麼多人。我們兩個人沿着海邊走走如何?就我們兩個人。”
範劍南點點頭道,“正有此意。”
第一理事轉身道,“我和範劍南隨便走走,你們在這裡都別跟着。”
破軍只得無奈地應了一聲。
馮瑗卻緊緊抓着範劍南的手,緊張地不肯鬆開。範劍南看了看她,在她額頭吻了一下,低聲道,“沒事的,我很快回來。”
“我和你一起去。”馮瑗的手有些冰涼。
“等着我,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你跟着算怎麼回事。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範劍南笑了笑,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轉身跟第一理事一起漫步在碼頭的海邊。
“我想你肯定也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是麼?”範劍南平靜地道。
第一理事卻不回答,只是轉身靜靜望着護欄下的滾滾水流,過很久之後忽然輕輕嘆息“子在川上,逝者如斯。你看這水流終日不停,就算有人跳下去,也只不過會濺起一片水花而已,等到水花消失時,江流還是不改,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老人說,“不管你是王侯將相,還是權貴鉅富,結果都是這樣子的。”
範劍南也在看著窗外的江水,彷彿也看得有些癡了。又過很久,第一理事才接着道:“世事本就如此,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一旦過去之後,便如春夢般了無痕跡可尋。”他的嘆息聲中的確像是充滿了悲傷。“事如春夢了無痕,此情只能成追億,讓人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我們之間,似乎也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是麼?”範劍南一笑道。
他的笑眼中忽然射出了利刃般的精光,逼視着範劍南道,“可是你有。”第一理事說,“別人雖然沒有,可是你有。”
“我有什麼?”範劍南平靜地道。
“你可以有一切,因爲你有我給你的第二次機會。”第一理事緩緩地道,“放棄你無謂的執着,把五嶽真形圖交給我。我可以給你一切!”這個老人的目光如刀,聲音也如利刃般逼人:“只耍你願意,我可以讓你進入理事會直接成爲理事之一。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們爲伍,我也理解。我身後的那艘船,可以載你和馮瑗到一處真正的世外桃源去。讓你們兩情歡洽,共渡一生,要什麼就有什麼。”
“聽起來很誘人。”範劍南緩緩道。
第一理事冷冷地道:“在地下七層,你曾經拒絕過我一次。而現在,就是我給你的第二次機會。這是別人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你如果輕易放棄了,必將後侮痛苦終生。”
範劍南靜靜的聽著,好像連一點反應也沒有,表情依然平靜而淡然。
老人的聲音又轉爲溫和,“你也知道,選擇對抗我會是什麼後果,那將是萬劫不復的境地。你也無法靠個人來對抗整個易術理事會。當然這是你的事,選擇當然在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想一想。”
範劍南看着他道,“我今天來不是希望你給我第二次機會,而是想問你一件事。”
“哦?什麼事?”第一理事皺眉道。
“你確實知道我是開啓天數之人,當初把我抓進地下七層只是爲了確定這一點,是不是?而後來,我逃出地下七層的時候,一切也都在你的後續計劃之中是麼?”範劍南緩緩地道,“我自以爲逃出地下七層,卻不知道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我就像是一隻在實驗臺上瘋狂奔跑的小白鼠,但卻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某人的掌控之中。你利用爲開啓了天數,是不是?”
第一理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現在只需要明白一點,天數已經開啓。我所要的一切,從來都會按照我的思路進行下去,無人能夠阻擋。”
“即使犧牲整個術界?”範劍南看着他道。
“很抱歉,本就沒有什麼術界,只是一幫術者聚集在一起自稱術界罷了。如果真的有,那也必須在易術理事會的控制之下。”第一理事緩緩地道,“我纔是術界的領袖。一切的發展必須符合我的要求,所有人都必須按照我想要的樣子發展。所有人,整個世界,都必須如此。”
範劍南看着他,咬着牙只說了一句話,“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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