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口罩男跟蹤過來，林霄便敏銳地發現了他的存在。
但與病患相比，口罩男並不重要。
當林霄趕到心胸外科，外面已經圍的水泄不通，許多不屬於這個科室的患者，都遠遠跑過來看熱鬧，林霄可謂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人羣中鑽入診室。
一個年輕小夥子跪在地上，痛苦的捂住心口，而他面前，吐出一大灘腥臭液體，身旁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幾次想攙扶起他，但由於力量懸殊，皆是無疾而終。
快速往年輕人臉上抹過一眼，林霄算是稍稍安心。
從面診上看，他有了幾個大致的判斷方向，雖不能確定是哪一種，但至少不是要命的急性病症。
“來，先坐起來。”
觸碰到年輕人的一瞬，林霄發現他有顫慄的症狀，但他似乎不想讓人察覺這一點，一直在努力剋制。
趁機會，林霄又按住了他的脈象。
這是……
林霄的眉峰一下凝緊。
成功把男子扶上一邊的病牀，林霄目光轉移到沐婉秋身上：“拍胸片沒有？”
“拍過了。”
沐婉秋遞來一份CT，詳述病情，“病人自述出現胸痛、嘔吐、呼吸困難等症狀，發病時間不長，約一日左右，從胸片上看，心臟功能一切正常，肺部有索條狀結節影，也不該引起這些問題，所以就想喊你過來，聽聽你的看法。”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四診合參，眼下又有西醫更爲直白的胸片輔助，一瞬間，林霄心頭就有了判斷。
“問題不是出在心肺上。”
“那我兒子是得了什麼病啊！”
婦人把年輕人牢牢的抱在懷裡，低落的情緒惹人生憐，“醫生，我就這一個兒子，他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這位阿姨，你不用太過緊張。”
露出個安慰的笑容，林霄再側過頭時，卻把聲音壓低下去，“尿檢呢，做了嗎？”
沐婉秋美眸微亮，似有驚喜。
但隨即，又黯淡下去，苦笑的說：“我跟你有同樣的判斷，只不過，病人的海絡因結果呈陰性，我們的想法是錯誤的。”
“陰，陰性是什麼意思？”
捕捉到一兩枚字眼，婦人緊張的問。
不等林霄回答，人羣中卻響起一聲尖銳的質疑：“林醫生，你們給他做這種尿檢，該不會是懷疑他吸了什麼東西吧！”
口罩男從人羣中現身，手機端端正正舉在身前，漆黑的鏡頭像是槍口，肆無忌憚的對準林霄。
而圍觀的羣衆們，俱都被口罩男的話震撼當場。
吸了什麼東西？
還能是什麼東西啊！
一時間，聚焦在那個年輕人身上的目光就變了味道，甚至有人小聲嘀咕：“年紀輕輕做點什麼不好，偏要做一個癮君子！”
“你說什麼！”
婦人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隨後，一股無名之火竄涌上來，指着林霄訓斥道，“你這個庸醫，看不出我兒子得了什麼病，就說他是吸了東西，你到底懂不懂啊，我告訴你，再想往我兒子身上潑髒水，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
林霄有些頭疼，他猜到口罩男心思不純，卻沒想到，對方的惡意來的如此之快。
只是錄像倒沒什麼，但事態鬧的太大，很有可能影響到這個年輕人的治療！
“女士，請你稍安勿躁。”
沐婉秋也站出來解釋，“林醫生只是初步懷疑，而且，你兒子的尿檢結果也已經證實他是清白的，所以，沒必要就這個話題爭辯下去……”
“不。”
林霄卻一口打斷，“我們的想法沒有錯，他表現的所有症狀，就是吸食違禁物以後出現的戒斷反應！”
沐婉秋的表情瞬間凝固。
尿檢結果就擺在她的左手邊，別人不在意，林霄不可能察覺不到。
亦或是，年輕人吸食的品類特殊，尿檢所用到的試紙測不出來？
wωω▪ ttKan▪ ￠o
“大家聽明白了吧！”
口罩男反應極快，當即就把節奏帶的飛起，“這位美女醫生已經說了，患者是清白之身，可林醫生還是一口咬定他吸了東西，這不是污衊誹謗嗎，還是說，他想利用患者一家的恐懼心理，爲他自己牟取暴利？！”
話音落下，衆人的態度又有變化。
先前指責年輕人的聲音，頃刻轉移到林霄身上，‘庸醫殺人’‘黑心醫生’之類的字眼，比比皆是。
而詞鋒最爲激烈的地方，莫過於口罩男的直播間。
“我給大家讀一下彈幕的內容！”
口罩男興奮叫嚷，儼然把自己當做英雄一般的存在，“他肯定是想借機敲詐，不然怎麼可能說這種話呢，簡直是其心可誅！”
“要不是主播戳穿，估計他轉身就變出來一份陽性報告，這種套路我在網上見過，只是沒想到他能這麼猖狂，完全不把圍觀的人放在眼裡啊！”
“我怎麼看着這位林醫生有點眼熟，對了，他不就是那個科普膽囊切除術的新晉網紅嗎，也難怪他的視頻會被下架，肯定是上面知道他的人品，不讓他在網絡上面害人！”
這些話，徹底給林霄貼上了醫術淺陋、品質低下的標籤。
沐婉秋黛眉皺緊，徑直拿起手機，準備報警。
就在這時，年輕人身子一斜，竟再次摔倒在地，而且比之前的症狀還要嚴重，不斷的抽搐痙攣，甚至在自己身上瘋狂抓撓，根本就不受控制。
倘若仔細聽，能聽見他口中唸唸有詞：“麻，癢，像是螞蟻在咬！”
人們被這一幕嚇到，紛紛退出診室，其中還有人小聲開口：“該說不說，這好像就是那些人癮犯了以後的樣子啊？”
“沐主任，幫忙按住他！”
林霄一個箭步上前，將年輕人的雙臂掰開，一隻丟給他的母親，另一隻則是壓在膝下，與此同時，他手裡已然多出幾枚銀針，電光石火間，刺在了年輕人的胸前。
像是一蓬烈火突遇甘霖，年輕人的癲狂狀態竟快速遏制，儘管神態上頹靡虛弱，但誰都能看的出來，事情正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這醫生好像有點東西啊！”
“難道咱們誤會他了，別的不說，剛纔那一套鍼灸是真的帥！”
“主播，你快問問林醫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着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彈幕內容，口罩男眼神閃爍，悄悄關掉了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