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還不知道他正式復出的首臺手術,正在被二位院長爭的頭破血流,此時的他,已經返回中醫部,泡了一杯枸杞水,悠哉悠哉的喝着。
跟無時無刻不在急診的西醫部相比,這裡着實是清閒啊。
接診幾名不痛不癢的患者,林霄索性檢查起蘇小小他們的功課,詢問衆人最近讀書的心得體會。
“老師,我按照你的推薦,把幾部現代醫書都買回去了,效果真的不一樣,比起死摳《傷寒論》的收穫要多,至少我已經敢辯證開方了。”
“我也是,自從讀了那本《經方表證》,我對於中藥的理解又深了一層,甚至我都想再回學校,把那些沒考好的試卷重做一遍,肯定不是現在的成績。”
“你這想法有點危險啊,如果專業課成績考的很高,也許你就瞧不上這裡,直接跑去中醫院實習了,那樣你還怎麼遇到咱們老師?”
實習生們七嘴八舌,氣氛歡樂,讓綜合診室裡其他主治,也都鬆弛不少。
林霄笑了笑,目光落在蘇小小的身上:“小小,你呢?”
“我讀到了《經方實驗錄》。”
這話一出,四座譁然。
上次,林霄共推薦了四部典籍,這本《經方實驗錄》是最後一本。
“小小,神速啊!”
衆人忍不住調侃,“我們連第三本都沒開始呢,你竟然都讀到第四本了,不吃不喝的學習嗎?”
這倒是提醒了林霄,蘇小小臉色間確有幾分憔悴,一雙靈動的眉眼,此刻也掛了幾分倦意,顯然是太過用功,以至疲累傷神,睏倦難消。
“也不必這麼拼。”
林霄哭笑不得,“循序漸進就好。”
誰知,這丫頭的神色莫名認真:“我想留下來,一直跟隨在老師左右。”
“啊哦!”
衆人都聽出話裡有話,紛紛起鬨,一時間,氣氛曖昧不少。
林霄也微微鬧個紅臉,壓手噤聲的同時,提醒道:“學習是一輩子的事,就算你們轉正,也要常學常記,明白沒有?”
“老師,您真是大豬蹄子。”
一名男生調侃道,“完全理解不了咱們小小姐的意思嘛!”
蘇小小臉蛋瞬間漲紅,尤其聽見衆人鬨笑,更覺窘迫,微倦的眼眸蒙上一層媚意,在人羣中盈盈閃亮。
“咳咳,鬧一鬧就行了。”
林霄汗顏制止,相比大多數年輕人,他是略顯直男,卻也不至於瞧不出少女心思,然而,醫路漫長,哪能憑着一份好感求學前行?
他是真心想讓學生們熱愛中醫,熱愛這一份事業。
看來,有時間要找小小談一下了。
正琢磨着,一位腳步輕浮的老者進入診室。
“哪個是林醫生?”
“這裡。”
林霄當即凝緊眉峰,從聲音上,就能分辨出這老者氣血虧虛,比前幾個病患都要嚴重許多。
學生們連忙停止鬨笑,自發散在林霄附近,把空間讓出來,以便給老者看診。
簡單看了看面診,林霄便按住了老者的脈象。
這個舉動,也讓學生們凝重下來。
他們清楚老師的實力,尋常病症,只憑一雙肉眼就瞧的清清楚楚了,根本用不到脈診這一步,除非是拿捏不準,或者是中毒、內創等不好直觀的情況。
“頭暈,頭痛,嘔吐,以及嚴重的尿頻現象……”
“你說的沒錯。”
老者似不耐煩,一揮手就打斷林霄的推論,“可是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他媽都難受死了,快想辦法給我治病!”
衆人皆皺眉,這老者吃槍藥了,開口就是國粹啊!
場面尷尬,蘇小小嚐試着上前爲林霄解圍:“老人家,您彆着急,老師的醫術很高明,一定會幫您醫好的。”
“你誰啊?”
快速往蘇小小的胸牌上瞄了一眼,老者態度更是倨傲,“一個實習生瞎吵吵什麼,煩不煩人!”
蘇小小頓時噎住,漲紅着臉退到旁邊,半句話都不敢說了。
這些動靜引來整間綜合診室的側目,開始有醫生小聲嘀咕:“聽說這老爺子串了好幾個診室了,看一家罵一家,不管醫生怎麼問都不配合,難纏得很!”
“……”
學生們面面相覷,他們才歷練多久,哪見過這種陣仗,還以爲所有患者,都是任由醫生擺佈的小可愛呢。
向蘇小小投去一記安慰的目光,林霄笑着說道:“治病講對症下藥,先要把癥結找到,才能談治病的事情不是?”
“那你說我什麼病,醜話我說前頭,什麼檢查我都不做,那都是你們圈錢的項目,別以爲我什麼都不懂!”
“用不到儀器檢查。”
林霄淡然道,“你這是左旋咪唑中毒,常規治療就是補液、護肝、馬齒莧配羅漢果湯,如果你想快一些的話,也可以選擇鍼灸。”
老者二話沒說就選了後者。
但敲定之前,又謹慎的問了句:“便宜不?”
“價格還行,跟驅蟲藥差不多的樣子。”
“嗯?”
老者面容古怪,“你怎麼知道我吃了驅蟲藥?”
林霄喝了口水笑道:“左旋咪唑是驅蟲藥的常用成分,從你的病症逆推,這個不難,關鍵是,我沒太想明白,吃個驅蟲藥是怎麼把自己吃中毒的,當時你吃了多少片?”
“我想想。”
許是看出林霄有些本事,老者罕見的沒有發火,而是認真開口,“吃了六十五片,有什麼問題嗎?”
“???”
若非林霄手穩的一批,估計當場就把枸杞水灌鼻孔裡了。
蘇小小衆人也都如雷擊般呆怔下來,半會兒,纔有人訥訥開口:“吃這麼多,您是怎麼想的,沒看用藥說明書嗎?”
“廢話,我當然知道看說明書!”
老者一本正經的解釋,“上面寫的很清楚,三歲孩童吃三片,我今年六十五歲,不剛好吃六十五片嗎?”
像是生吞下一口米飯般,提問的那個學生頃刻噎住。
這理解力也是沒誰了!
而且,您醫學盲就算了,數學倒是沒落下啊!
內心中一陣槽點奔騰,然後,衆人又對這老者生出幾分憐憫。
那些舊時代活下來的人,也許就是這樣,認知能力差,基本素質不高,或許有人說是壞人變老了,但這何嘗又不是社會的悲哀?
把鍼灸的法子教給一名學生,林霄看着老者的背影,亦是心底自語。
民智需啓,任重道遠。
也許,應該考慮一下鍾靈的建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