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就足夠了。這句話可不是她說的,而是她的祖父。
江湖險惡,唯有你自己去體會。一句話,讓她生於簪纓世族,長於山野江湖,學的是世族百年的教導,體會的是精彩江湖的險惡,十一歲那年,祖母生辰,她從實際寺回來,平生第一回接觸馬球,在一旁看了一天,瞭解了一番馬球的規則之後,她就上場了。只是她未想到,馬球再危險也是一樣貴族的運動罷了,哪比的上以性命相博的江湖?
於是衆人口中難而危險的馬球在她手中宛如一樣簡單的玩具,她盡興了,身邊那些同樣出身貴族少年少女們就不盡然了。
那一天之後,祖父問她:“打馬球盡興麼?”
“尚可吧!”她想了想,答道。
“那這一回就足夠了。”祖父笑望了過來,告訴她,你是內家功夫的高手,卻去與一羣頂多習了一點拳腳的貴族少年少女比,未免有些太欺負人了,勝之不武。
好在她對馬球也未特別熱衷,而後便未再碰了。
李歡笑的直打顫:“他六姐啊,打馬球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
衛瑤卿也未解釋,只是看向馬球場中:“要不,你帶我下去看看?”
“也行。”李歡看了一眼身着青色胡服的少女,顯然並非臨時起意,而是一早便動了這心思,心道也好,先讓她接觸接觸,免得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打馬球年年都有人出事,前年一位三品大員的嫡子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一條腿,去年有兩位,一位摔癱了,一位直接入了葬,就前幾個月還有人出事,不過所幸救回來了,自此對馬球再也不碰。
帶着衛家姐弟走入馬球場,李歡搓了搓手,牽了他自己的馬過來:“那啥,六姐啊,我的馬溫順,你先試試。”末了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就在邊上,莫怕!”
衛瑤卿看向這頭棕色毛鬢的馬,似是還未成年,乖順的被李歡帶了過來。她點了點頭,走了過去,而後一個翻身上馬。
動作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就連李歡都有些驚訝,忍不住拿手肘去撞小紈絝:“衛君寧,你六姐比起你來好多了嘛,我還記得你頭一回上馬,翻都翻不上去。”
小紈絝臉皮厚的很不以爲意,連忙拍手:“六姐,好!”
衛瑤卿雙腿一夾馬肚子,就騎着馬跑了起來,速度之快,連李歡都嚇了一跳,不過好在看她騎着馬跑的很穩,李歡便未立刻追上去,看着衛瑤卿跑了一圈回來了。
“怎麼樣?”李歡得意的揚了揚眉,“我這匹馬聽話吧!”
“很適合。”衛瑤卿點了點頭,卻下了馬,將繮繩交給李歡。這匹馬性格很溫順,雖說跑得不快,不過打起馬球來,至少是不太容易受傷的。不管什麼時候,人總是最重要的。
李歡笑了笑,正要說話。
後頭響起了一陣輕嗤聲。
三人循聲望去,卻見正是先前在回園門口挑釁他們的武三郎,他身後的小廝手裡牽了一匹紅棕色的高頭大馬,鼻子裡噴着氣,時不時的晃了晃頭,看着就不怎麼好馴服的樣子。
“馬聽話算什麼?自古烈馬難馴,像這種跑不快的馬,送我都不要。”武三郎冷笑了一聲,目光略過衛瑤卿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李歡臉色一沉,剛要發怒,目光在看到那匹馬時,也不由愣了愣:“你這匹,難道是那匹火絨?”
“哼!”武三郎冷哼,“算你有幾分眼界。”
說話間,李歡已低聲向衛瑤卿和衛君寧解釋了起來:“這匹馬曾經是黃少將軍的馬,跑得飛快!前兩年黃少將軍騎這匹火絨真叫威武,後來,黃小將軍去了邊關,聽說這匹馬換了好幾個主人,脾氣太大,不好馴服,不知怎麼的竟到了武三郎手裡頭。”
說完這話,便見那位衛六小姐點了點頭:“確實是匹好馬!”當時在回園門口與武三郎爭執時她就發現了。
“武三郎,你得意個什麼勁兒?”雖然說對這匹馬李歡讚歎不已,不過當着武三郎的面李歡卻毫不客氣,“你馴服的了火絨麼?”
武三郎臉色一僵,看到不少人朝這裡望了過來,不由沉下臉:“誰說馴服不了?”
“口說無憑,那你跑來看看啊!”李歡做出一副不信的樣子。
武三郎沉下臉來,奪過小廝手裡的僵繩。
小廝連忙勸道:“公子,這……”
“滾開!”武三郎手裡的馬鞭順手甩了那小廝一鞭子,一腳瞪了上去,那匹火絨果然是不服馴,開始掙扎了起來,武三郎也沒有說的那般大膽,眼看火絨跳了起來,連忙從火絨身上滾了下來,抱着腦袋落地滾了一圈。因下來及時,沒受什麼傷。
“這也叫馴服啊!”李歡撫掌大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要是這樣算行,那我也行!”
武三郎臉色漲的通紅,周圍取笑聲音不絕於耳,這些貴族的少年們可不會賣武三郎面子,奚落時毫不客氣。
武三郎狠狠的瞪了李歡、衛瑤卿與衛君寧一眼,轉身走了,小廝牽着火絨想要跟上去,被他甩了一鞭子,諒到了一邊。
待到武三郎離開了,衛君寧才連忙拉住衛瑤卿的手:“六姐,教我打馬球!”
“你的馬呢?”
小紈絝愣了一愣,而後求助的看向李歡。
李歡笑了笑,招手喚來小廝,不多時就牽來了一匹黑色還未成年的小馬:“衛君寧,這匹不錯,夠聽話!”
“六姐!”小紈絝巴巴的看了過來。
衛瑤卿笑了笑,低頭撿了幾顆石子,而後走過去,隨意的相隔灑成兩列,兩列正中幾乎正好可容一人一馬通過。
衛瑤卿手中拿了一根馬球杆,問李歡又要了一根,翻身上馬。
李歡見衛瑤卿一手執一根馬球杆不由愣了一愣,卻見衛六小姐先騎着馬跑了一圈,似乎在試馬,而後突然加快了速度,緊接着整個人向後仰去。
“危險!”李歡纔來得及驚呼了一聲,就聽見兩聲不大的敲擊聲響起,而後兩道弧線劃過,穩穩落網。
隨後便見那幾顆石子接二連三的飛起落入網中,馬上的女子雙腿夾着馬肚,後仰躺在馬背之上,李歡張着嘴看着這等危險而又有幾分出奇美感的姿勢,不過轉眼,那一列十幾顆石子盡數落入網中,女子這才起身重新拉住了僵繩,向這邊過來。
“好,六姐,好!”小紈絝興奮的鼓掌,用手肘撞了撞李歡,“怎麼樣?我六姐厲害麼?”
李歡還張着嘴,只是本能的點了點頭,說話間,就見衛六小姐已經到了跟前,翻身下馬,將球杆還給了李歡,李歡動了動脣,這才反應過來,翹起了大拇指:“好看!”
這真是一句出自本能的讚美,這個動作十分危險,不說在馬上打馬球,就是騎馬,這樣不拉僵繩仰躺的動作也是十分危險,危險的同時卻又賞心悅目。
“我要學這個!”小紈絝指了指衛瑤卿方纔的動作。
“先把散落在地上的石子打入網中吧!”衛瑤卿說着拍了拍小紈絝。
小紈絝應聲上馬。
伸手一球杆,卻見石子拋出去一段距離,而後落了地,離馬球網卻還是老遠。
“記得一杆入網,別以爲紈絝是那麼好做的!”衛瑤卿擡眼看他,“至於那些好看的姿勢等你能一杆入網了六姐再教你。”
“那我多久才能學會?”小紈絝一臉的躍躍欲試,李歡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你聰明不聰明瞭,有沒有做紈絝的天賦了。”
“當然有。”小紈絝立刻拍了拍胸脯,“我衛君寧可是要做第一紈絝的人。”
“那我拭目以待了。”衛瑤卿說着擺了擺手,“來時我瞧着離這兒不遠就有一間乾果鋪子,我出去買點零嘴兒,你先自己練着。”
“讓湯圓去唄!”這回出來,六姐身邊丫頭棗糕沒跟着,就跟了個湯圓和趕車的老蔡,小紈絝立刻就想到了指使湯圓去跑腿。
“不用,我自己去挑。”沒想到衛瑤卿一口回絕。
“誒,六姐!”小紈絝連忙出聲喚住了她。
衛瑤卿回頭,卻見砸過來一隻錢袋,小紈絝朝她眨了眨眼,“六姐,你們的零錢兒哪有我多,用我的吧,六姐的自己存着買珠花去!”
說話間小紈絝已跟着李歡騎着馬跑了出去。
衛瑤卿看了手裡這個半新不舊的錢袋片刻,默默地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