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終於來了!從開始戰戰兢兢,到正式起兵實則已經過了好久了,百姓也漸漸習慣了這種緊張的氛圍,以至於聽到這種事情時只是感慨了兩聲“終於來了啊!”
千里之外在打仗,對於百姓來說只是感慨,只是說書先生口中的所說的故事“又有哪路小將英勇無比,立下大功”云云,除此之外,百姓感觸並不深。
說到底還是太遠了。肅州府啊,離長安幾千裡呢!不管如何,天子腳下的長安城總是安全的吧!你看城外有兩營兵馬,城內還有五城兵馬司那些聊勝於無的官兵,更何況皇城之內還有大內侍衛無數。長安城居住的可都是權貴啊,只要權貴在這長安城,長安城裡就是安全的。
會仙閣已經安穩了好長一段時日了,王會仙素着一張臉坐在窗口看一邊打哈欠一邊看着街頭來往的人羣。有經過的嫖客不經意擡頭,看到夜裡徐娘半老的老鴇眼下素着一張臉耷拉着眼皮坐在窗邊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王會仙,你一大早的素着一張臉想嚇死人啊!”嫖客罵道。
王會仙不以爲意的罵了回去:“我嚇人是我的事,你沒事往上瞅什麼瞅。別以爲我不知道,是想看我這會仙閣裡早起的姑娘吧!你當我會仙閣的姑娘是草啊,能隨便看?不付錢就想看,做夢!”
嫖客轉了轉眼珠,倒是被說動了心思,只是眼下大早上的,還有事情做,不得已,只狠狠的瞪了會仙閣的招牌兩眼想着晚上過來睡哪個俏娘們便離開了。
王會仙翻了個白眼,扯了扯嘴角:“切!出來嫖的心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麼?”正說着話,見不遠處走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口中嚼着兩根草,吊兒郎當的在城中走着,一張不過是尋常清秀的臉上,眼睛倒是亮的很,見到她朝自己望來,少年人也不驚慌,笑嘻嘻的朝她擠了擠眼。
“毛都沒長齊呢,學人追女娘了?”王會仙掃了一眼這再尋常不過的少年人收回了目光,“過兩年,這種人也是青樓的常客,敗家的玩意兒。”
被王會仙視作“青樓常客”的少年人摸了摸臉,許久沒易容了,她也好久沒以一個尋常百姓的身份看長安城了。
日頭高升,三街九巷的百姓已然開始出工了,不出工的婦人則拿着板凳,坐在家門前一邊忙着手裡的活計一邊閒聊。
煙火氣啊!每次走到這裡,便能讓她切身感受到那股煙火氣。她雖出身清貴,但細細說來卻是長於民間,對這種氣息再習慣不過了。
衛瑤卿轉頭看向一個位置:那是曾經她作爲七安先生佔得位置,眼下也被豆花攤佔領了。街頭的孩子在照常玩耍,玩泥巴的、玩雞毛毽子的、跑跳的比比皆是。
她蹲着看了一會兒,好像沒什麼不同啊!這就怪了!
她知道,要改變百姓的看法說到底源頭還是在百姓身上,就如同她當年選擇作七安先生,在這裡擺下位置,便是想借助百姓悠悠之口來口口相傳。
可眼下,一切如常。
蹲了一會兒起身,因爲蹲的久了,眼前發黑,她扶着牆站定,穩了穩,這裡找不到答案,那她便去別處找。
這時,從前頭的斜岔道上推出來一輛板車,板車上堆疊了不少事物,有吃的,有用的,但俱與長安百姓所用所食不太一樣。衛瑤卿見過這些所用所食,不過見的更爲精緻,吃的也更爲講究而已。是匈奴人的東西。
原先坐在門口閒聊的婦人連忙從家中取來新的簸箕,向這邊趕來。
“不要急,一個一個來,要排隊!”推板車的人雖身形高大、皮膚黝黑,不過面相卻並不兇惡,相反看起來還很是憨厚,那人將板車裡的東西分發給百姓:“不要急,我們王子說了,每天都會有的。他喜歡漢人的食物,所以也想讓大家嚐嚐我們的食物,看看我們的東西。”
有百姓捧着各式各樣的吃的笑的合不攏嘴:“多謝你們王子啊!”
“你們王子人還不錯。”
“是啊,白白淨淨的,生的也好看!”
那人笑了:“我們王子最是良善呢!”那人說着撓了撓後腦勺憨厚氣更濃了。
一旁的民衆發出善意的笑聲。
對這種場景,衛瑤卿再熟悉不過了。升斗小民想的簡單,所求也簡單,卻是長安城中最多的存在,她無人可用時也利用過升斗小民爲自己說話、揚名,但眼下,她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左賢王派人送這些東西有多久了?”有人在一旁問道。
衛瑤卿擡頭望去,卻沒有料到看到了一個熟人——徐長山先生。
他身着常服,形容清瘦儒雅,倒是與去年見時沒什麼兩樣,只是眉頭卻是緊鎖,直直看着那推板車,憨厚高大的匈奴人。
一旁有認得他的人連忙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徐先生”,眼前這個男人別說如今官至一品了,就算不做官,學識也是頂厲害的,但凡識兩個大字的都對他恭敬有加。
而他回來,多半還是爲了那位奇人七安先生吧!民衆自然還記得七安先生的,記得七安先生的好,記得七安先生的厲害,只是……像徐先生一家一樣,每隔一段時間來這裡看看的也只有徐先生一家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讀書人品行端方吧!
那人喊完“徐先生”便嘆了口氣:“七安先生許久沒來了呢!”
徐長山點了點頭,復又看向那靠着板車和民衆聊天的匈奴人:“他們做這件事多久了?”
旁人這才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有七八天了吧!”
“一開始大家都不肯去,懷疑匈奴人下了毒要害他們,後來見那匈奴人自己吃也沒事,便有人拿了,之後大家也都拿了。”
“其實認識了幾天,發現這匈奴的左賢王人還不錯,生的白白淨淨,人也和氣……”
“是啊,他叫智牙師吧!人挺好的呢!”
……
聽着百姓交口稱讚,徐長山先生的表情卻愈聽愈發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