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奴撿起修士們爆掉的無數資源和法寶,統統收入道藏空間。
這其中還有一塊獸面盾牌,乃是上乘之寶,硬抗了他好幾撥打擊,此刻黯淡無光。
炎奴將其取出,灌入磅礴元氣,頓時令它恢復光彩,堅韌而充滿質感,散發威嚴之氣。
他持大鉞敲擊了一下盾牌,感覺很趁手。
這時胯下吉量龍馬載着他落下,來到犬封一族面前。
“嘰裡呱啦,唔裡烏蘇,吉量吉影。”
殘存的狗頭人們,見炎奴落下來,手舞足蹈,激動發聲。
不過炎奴聽不懂這些頗具古老氣息的樸素語言,只聽到了吉量二字,意識到原來這些馬的名號,是根據犬封一族的稱呼而音譯的啊。
“別說啦,想活命就跟我走。”
炎奴盾牌一抖,木系法則光輝瀰漫,澎湃的生命力籠罩下來,還沒死的狗頭人,頓覺渾身通泰,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隨後高舉大鉞,威霸氣息沖霄而起,縱馬踏空而去。
狗頭人也看到天邊烏泱泱殺來的修士,二話不說,一齊上馬。
吉量龍馬,共有三千餘匹,一個都沒死,倒是犬封一族已經數量稀少了,不足百人。
炎奴胯下的那匹,好像正是頭馬,一聲嘶鳴,身後萬馬奔騰。
“莫要管他們,朝那個方向,直接衝過去。”
炎奴直指中土方向,這與來敵的方向不同,胯下吉量心領神會,意識到這是不戀戰,要帶馬羣去安全的地方。
於是不理會斜刺裡插過來的敵人,全力加速,馬蹄下風雲席捲。
龍虎派修士見他要跑,怒喝:“賊子休走!”
“你是何門派,敢在我龍虎山地界殺……臥槽,刑天!”
數以千計的龍虎派修士,看到炎奴的形象,震驚不已。
山海經有記載,刑天與天帝爭位,被斬去頭顱,還不甘休,以自身雙乳作眼,肚臍爲嘴,操干鏚以舞,繼續作戰。
炎奴的形象,與其完美匹配。
當然,雖然山海經有記載,但這洞天山海界,卻並沒有刑天。
畢竟不是所有提到的存在都有,山海經還提及帝俊、顓頊、太昊呢,但這些古之神聖者,都在神界。
山海經也只是說刑天和天帝在常羊山爭神,被殺後繼續作戰,但之後去哪了就不知道了,並沒有說他留下來。
此乃神話中,唯一逆伐天帝者。
天,是神洲自古以來的信仰。帝,至高主宰也。
所以天帝,在神話中應該就是指天道,是天道人格化的名稱。
刑天,是一個叛逆天道,要刑罰於天的神。
“真有刑天啊?”
“我一直以爲這是傳說,畢竟上古神聖者都沒有提及他的存在。”
“原來刑天就在這洞天裡,可我們之前爲何沒發現?”
龍虎派修士追殺上去,見炎奴的形象後,完全誤會了。
還以爲這也是自古長存於洞天中的古老存在。
畢竟洞天裡有無數山海異獸、國民,那冒出一個神,也不是很難理解的事。
“上古神聖者皆居於神界,然而刑天是叛逆之神,或許正是這種獨特,令他被遺留在了山海界。”
“這是神?他有肉身啊。”
龍虎派修士一邊追擊,一邊琢磨炎奴的跟腳。
炎奴有肉身,這再明顯不過了,而神靈都是靈體。無論是先天古神、還是後天封神,都以靈體存在於神靈世界。
龍虎派的一尊離塵期大能,猜測道:“對呀,刑天有肉身,不爲神靈之體,要不怎麼顯得他叛逆呢?”
“刑天逆伐天道,妄圖成爲天帝,何等悖逆,狂妄自大?”
“所以他沒資格進入神界,而是戰敗後被封印在這洞天裡,繼而我輩修士,進入洞天后三百年也沒有發現過他。”
“而如今,也不知怎麼了,刑天解脫了封印,再次要禍亂世間!”
衆人倒吸一口氣:“嘶,長老所言有理!”
修仙者多愛談玄,什麼事,都要追根究底,探究一個形而上的答案。
謂之,‘究竟’之道。
即一切,都要有個‘究竟’,都要知曉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風氣,是先秦仙者帶出來的,傳言那幫仙人爲了窮究至理,爲了那終極答案,已經瘋魔了。
南華仙人甚至都爲此大逆不道的搞出一個太平道來。
現在的修仙者還不至於如此,起碼不會付諸行動,但也有樣學樣,喜歡把所有事情,上綱上線,引申開來。
尤其是漢末魏晉這段時間派生出的修士,更是熱愛清談,什麼事都辯個究竟,還別說,真能提升天道感悟,於是大家經常坐而論道。
說白點,把所有事情,通過談論的方式,來得到一個答案。
對與錯都不重要,能自圓其說,合乎於理,便是‘我道’。
此刻見到‘刑天’,他們立刻腦補到‘刑天出世,必有大亂’,彷彿一場大幕即將拉開。
否則刑天爲何突然解封了?其後必有深意。
“豐山,有獸焉,其狀如蝯,赤目、赤喙、黃身,名曰雍和,見則國有大恐。”
“太山,有獸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
“敖岸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諸,見則其邑大水!”
“如今,時隔三千年,刑天再度出世。”
“此乃古之傳說,與天帝爭位者!見之又該何如?怕是我輩修士的一場劫數!”
龍虎派大能嚴肅道,而其餘修士皆點頭。
山海異獸,大多有天賦神通,或是災異、或是祥瑞,當然也有梟陽族‘操管’這種一般般的神通。
但總之,厲害的上古存在,往往自帶某種大勢,某種劫數,某種時代……
“大荒蠻獸都跟着刑天,這傢伙殺我派修士,匯聚大荒茹毛飲血之徒,披毛戴羽之輩……”
“啊,我知道了。”
“刑天是異族之神,與我神洲人族不是一路!”
“天道無形存在,如何能戰之?傳說中的那場爭位之戰,實際上是刑天等一些邪神率領大荒羣蠻,與上古聖君、諸神率領的神洲人族的一場大戰。”
“是逆天與順天的對決,而最終的結果是,順天者昌,顓頊絕地天通,斬盡蠻神,驅逐山海萬族於此,開闢我人族時代。”
“而刑天舞干鏚,因某種緣故不死,故而封印於此數千年,是殘存的逆天之神。”
“如今捲土重來,勢要掀起第二次仙神大戰,順逆之戰,人蠻之戰!”
一羣修士,洋洋灑灑,七嘴八舌,竟然腦補出一場修行界的滔天大幕。
最騷的是,他們說對了。
在炎奴身旁,隱藏存在,高速飛行的魔道衆人,以及妙寒,全都懵了。
炎奴是不是刑天,他們比誰都清楚。
什麼上古神聖者,古老存在,封印三千年,捲土重來……扯淡呢!
可偏偏,把他們要做的事,說了個七七八八,大差不離。
順逆之戰,逆伐蒼天,爭奪天帝之位,這些全都說準了。
妙寒的逆天仙帝戰略,被這羣傢伙,硬蒙出來了!
她當初爲何不斷賣關子?猶豫不說?最後還專門躲到世外之地談論,就是因爲這種事,不能搞得人盡皆知。
唯有已經成勢了,成氣候了,才能亮牌。
自古以來,凡是過早把野心嚷嚷得到處都是的,只會樹敵無數,被扼殺於搖籃。
譬如陳涉,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確實響徹古今。但他成也是這句話,敗也是這句話。
又如太平道,更離譜,喊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結果蒼天沒死,黃天還沒出來就夭折了。
妙寒爲何提出先平天上,再平天下?就是爲了避其鋒芒,趁着修行界一盤散沙,把逆天勢力養成。
不至於一上來,就舉世皆敵。
炎奴的特性,註定了只要一次沒搞死他,他就會不斷地變強。
所以各個擊破修行界勢力,讓敵人如添燈油一般,就是妙寒設想的節奏,勝率百分百。
哪曉得纔剛開始,妙寒的計劃就稀巴爛了。
炎奴不過是沒了腦袋而已,又得到虎鉞刑殺,使得手中長槍,化爲一杆巨大斧鉞。
那幫修士就看了那麼一眼……竟把一切都猜到了。
最可怕都是,妙寒都覺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這就是玄學嗎?
本來炎奴一路招搖,並無所謂,因爲沒有頭,鬼知道他是誰?都會把他當做某派修士,充其量最後揭露他是魔道修士。
等到了窮山,搞定奇物,就把跟着追殺來的人,一網打盡,盡數降服。修仙界也會認爲是又一個勢力崛起,屬於修行界內部紛爭。
可現在不同了,炎奴還啥也沒幹呢。
上古邪神與聖君,逆天與順天,蠻獸與人族,這種種立場標籤,直接就給加上了。
就已經要在修行界掀起軒然大波,受到無數針對。
還妄圖有自己的節奏,想得美,一切戰術轉化爲……硬剛!
“這就是天道針對,我們要面對的敵人,恐怕是整個洞天,並且很快會是整個修行界。”羅閻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沉聲道。
“這這這……呵呵……”妙寒先是懊惱不解,隨後釋然,扶着額頭苦笑。
瞞誰也瞞不住天道,什麼叫因緣際會,什麼叫命運使然,什麼叫天道針對,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
妙寒再一次領略到了,固然修行界沒有人間那種‘大勢’的說法,但炎奴作爲已經上了黑名單的存在,其與天道本身就構成一種順逆大勢。
炎奴走到哪裡,都躲不開的,這本身就是一種奢望。
“是我想多了,都要逆天了,怎麼可能事事順遂人心?”
“相反,會諸事不順!”
“這本就是註定充滿荊棘,與無數阻攔的道路,甚至都沒有路……只能硬走出來。”
妙寒深吸一口氣,放棄幻想,轉換思維,意識到必須把所有事態發展,往最壞的方向打算。
“你們魔道早就知道天道針對,爲何你剛纔也那麼驚訝?”妙寒看向羅閻。
羅閻苦笑一聲:“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針對,直接要在修行界,將所有仙神拉入局,構成大勢……乃至還有種族對立。”
“天道,專門爲炎奴,開了一盤大局。”
“伱以爲是自己說出逆天仙帝計劃,被天道知曉而導致的嗎?”
“開什麼玩笑,我們魔道天天口嗨,絕仙流,滅天道,都快說爛了,並且也真的在努力實現,可也只是出現一些正魔對立,又能怎樣呢?”
“說句自嘲的話……我們不配與天道爲敵。”
“天道無情運轉,如果不是真的有危及它的存在,你就算把它說成一坨狗屎,它照樣寂兮廖兮。”
“但是炎奴不同……直接被標籤了‘與天帝爭位者’,除了神話中的刑天,我還沒有聽說現實中的誰,真的被天道當做這樣的敵人。”
妙寒扶着額頭:“是啊,重點不是說什麼,歸根結底,還是炎奴真的可能做到。”
“逆天仙帝,他有這個心,也有這個力,更有這個膽……”
衆人面面相覷,雖然炎奴只是開了個頭,還基本沒有做啥,但天道的反應,已經算是承認了炎奴的潛力。
炎奴是聽得到衆人說話的,虞青鴻並沒有讓大家在炎奴眼裡消失。
只見炎奴回身看着追兵迫近,說道:“刑天是啥?我這樣就是刑天?”
大家當即告訴他刑天的傳說,絕大多數山海神靈、聖君,都在神界,但也有些沒有,比如刑天、夸父、后土、共工……等等。
關於這些上古神聖者,只在民間流傳,修行界、神界沒有關於他們的消息和故事。
被認爲,是純粹的神話虛構人物。
但這不妨礙天道拿來做文章,甚至更方便了。
“啊這,我咋成了全人族的敵人?”炎奴摸不着頭腦。
他是內心歸屬於神洲人族的,而現在莫名其妙被打成了無數大荒異獸蠻族那一派,就很無語。
雖說他也願意秉持公道,扶助弱小,但那上古一戰,到底誰是誰非,本質上是什麼情況,他還沒搞清楚,自然不會妄自站隊。
“沒關係,都一樣,重點不是人家說什麼,而是你怎麼做!”妙寒念頭通達,堅定道:“我們做我們的,自成一派立場。”
“無論是人族還是異類,同行者皆兄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