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把炎奴,改造爲機關人?”
“你說的機關之道,還有萬能拼圖,全部都是奇物,這些有何代價?”
妙寒沉吟道,手中把玩着萬能拼圖。
這東西,炎奴暫時還不需要,等有法則湊齊九成再說。
相反,對妙寒而言,萬能拼圖作用更大一些,妙寒是修仙奇才,擁有極高的悟性,憑藉此物能在短時間內達到神識期,並且穩固境界。
羅閻說道:“萬能拼圖的代價,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無非是通過它補全的設計,使用者以後就只能依靠它,而再也不能靠自己完成突破。”
“用在機關上還好,我把前面的九成完工,剩下的交給夥伴就是了。”
“不過境界只能自己修,無法合作,我一旦跌落境界,沒了這枚齒輪,就無法再靠自己重修回去。”
妙寒恍然,難怪之前那巨大獸人機關,是餘安黎和荀新況在做最後的完工,反而機關技術最強的羅閻,只是在一旁看着。
原來是因爲他一旦上手,機關就完成不了。
羅閻繼續說道:“至於機關之道,沒有代價。你可以把它理解爲類似天道的東西,如果伱覺得修仙沒什麼代價的話,那麼修煉機心也沒有。”
“但衍生機關之道的那件奇物,很可怕,它的本體是一根石柱。”
“一旦損壞了,將引發巨大的災難,這一點就連仙宗都知道,所以我們把石柱放在藍白山,仙宗都不敢攻打……”
“不過不碰它,也沒什麼事。”
妙寒見羅閻說得含糊,就沒有追問,說道:“那立刻讓炎奴擁有機心吧。”
羅閻搖頭道:“起源石柱,和天道不同,想要入機關之道,必須看到石柱。”
“但石柱損壞的後果太可怕,我不可能把它帶出來,而且以炎奴的知識……恐怕連拙心境界都踏不進去,也別想指望他自己改造……”
“只能我幫炎奴改造了……但炎奴得先關閉抗性啊……”
妙寒看向正在被修士圍追堵截,狂轟濫炸的炎奴,說道:“路上是不行了,得先到了窮山穩定下來再說。”
“平等圖騰的抹殺,今日份的已經過了吧?”
羅閻點頭道:“嗯,每日正午抹殺,得虧天道控制不了奇物的隨機抽殺,否則炎奴恐怕第一個就被選中。”
“當初炎奴困入世外之地,我就在外面等候,結果他在太虛出現,耽擱了小半年。”
“禿髮氏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救了他,好讓炎奴能拖延到今日來見我。”
妙寒斜眼道:“這麼危險的事,怎麼早不說呢?我們也不是非要滅了禿髮氏纔來,早讓趙雨告訴我們,我們早就來了。”
羅閻平靜地說:“說實話,我挺想看炎奴被大限所殺後的反應的。”
“什麼!”衆人看向羅閻。
羅閻擺手道:“不要誤會,我認爲炎奴即便死亡,絕對適應這個特性也不會消失。”
“確認這一點很重要,逆天之路一旦踏上,就不要怕死,世上抹殺人的手段多着呢。”
“神通裡有釘頭七箭,天道之劫中也有命格抹殺。如果連大限都扛不住,那未來也總有一日會遭重的。”
妙寒眉頭一皺,她也想過炎奴靠絕對適應,抗住大限。
畢竟一切自然低於神通,一切神通又低於特性。
壽命耗盡,只是自然死亡,那麼多特性都能卡住這個死亡,絕對適應,會真的死掉嗎?
可仔細一想,不對,炎奴的適應並不是隨心所欲的。
就好像之前被封印,什麼也做不了,這不就類似死亡嗎?他哪怕適應了以後不會再被同樣的手法封印,可還不是困在那裡?
曾經也有強制睡眠的神通,炎奴因此失去意識,最後若不是被驚醒,他恐怕會一直睡。
而死亡,也許就是一種不會被吵醒的沉睡,就算炎奴適應了死亡。
可只要沒有復活他,那也不過是個‘死亡狀態的炎奴’,哪能像現在這樣生龍活虎?
妙寒搖頭道:“第一次還是能殺死他的,瞬間就死了,我們又沒有復活能力,天知道是怎樣的。”
“你要炎奴賭命嗎?”
羅閻感慨道:“賭命?是啊……不好意思,我習慣了。”
“我們已不知道豪賭多少次,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方案,想要實現偉大的抱負,必須要有傾盡所有的覺悟。”
“炎奴是我們魔道心目中的終焉奇物,所以我之前想確認他死後的狀態。”
“但既然你們來找我了,我也不會隱瞞什麼,改造機心我隨時可以,我們魔道從來都是做多手準備的。”
“哪怕炎奴真的死掉,我也會去湊齊九轉金丹。此丹活人吃了可成仙,死人吃了會復活。”
“除此之外,天罡三十六神通中有‘起死回生’,我知道誰會這招,他是華山仙宗的,也是我們魔道極可能爭取到的潛在夥伴。”
妙寒眉頭一挑,魔道真的是有很多想法,總是做多手準備。
羅閻倒是坦誠,直言他希望炎奴死一次,想看看適應的極限。
但也並無惡意,他還是準備了機關之道,用來搞定大限的。否則根本沒必要告訴大家這些,只需要繼續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世上沒有完美的方案……原來如此,這就是我們的意圖哪怕與你們魔道不同,你依舊要與我們合作的原因。”妙寒思索道。
她說開了,通過趙雨,她很明確魔道理想與逆天仙帝是矛盾的,雖然一路到毀滅天道,都是一樣,可最後一步,有巨大分歧。
所以她警惕魔道,心中始終在考慮他們這個用意,那個用意。
可自從見到羅閻以來,她感覺自己好像想錯了。
羅閻沒有任何猶豫地將炎奴解封,又告訴他們大量的情報,還把萬能拼圖拿出來,種種接觸下來,都沒有惡意。
妙寒深深地看着他:“終焉奇物,最後要自絕,我無法接受。假如真到了最後一步,你會怎麼做?”
羅閻毫不猶豫道:“我始終堅定自己的立場。”
“放心,我不會現在就阻礙你們。畢竟這條逆天路,可不好走。所以相反,我魔道會全力地幫助你們,解決所有奇物,這也是在實現我們的夢想。”
“如果真有成功的那一天,那麼炎奴,就是我魔道最後要收容的對象。”
妙寒難以置信,等到一切功成,羅閻竟然說他要爲了魔道的理想,與炎奴爲敵,這不是瘋了?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那時候炎奴都是逆天仙帝,取代天道,執掌所有奇物了,魔道不是送死?
“到了那一步,你們又能做什麼?明明已經是逆天路的功臣,親手開闢了新時代……”
羅閻笑道:“道不同,終究道不同,自然選擇纔是完美的。”
“我不相信炎奴可以締造完美的世界,縱然你們渴望所謂的人人幸福,但那不過是個牢籠,不過是個更絕對的天道。”
“而屆時,全新的‘大勢’,又該有誰來反抗?”
妙寒還要說什麼。
羅閻擺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恐怕要說,我們沒有辦法……與其最後送死,何苦現在還要幫你們?”
“妙寒,你要知道,我沒得選……還是那句話,沒有完美的選擇。”
“炎奴出現之前,我們魔道的抱負,是處於完全絕望中的。”
“別說完美方案,就連一成可能都沒有。理想太大,現實太冷。”
“絕盡天下奇物,終結天道,這些個目標,就如同夢一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能盡力地去做,一點一點地做,做一點是一點……”
“我們自己都覺得,也許有一天,魔道會消亡,我們會滅亡在奇物手中,甚至是仙宗手上。和這樣的結局相比,敗在終焉奇物手中,又有什麼好沮喪的呢?”
羅閻也說開了,直言自己的想法。
妙寒瞪大眼睛,終於理解了羅閻,理解他爲何明明理念不同,還誠意相助。
羅閻堅定道:“現在,最接近我們設想中的終焉奇物出現了,炎奴……你們的逆天路,至少大方向與我們是一致的。”
“也就是說,我們的理想,可能實現到最後一步。”
“一條可以實踐的方向出現了,我還要等什麼呢?難道還要繼續等待更完美的方案嗎?”
“如果這樣想,那麼人永遠都有理由說服自己,永遠都能找到不如意之處,一切不過是空談罷了。”
“我堅信,自己最終會改變你們的想法,而如果直到最後,你們還是堅持自己的主張……那我魔道也不會妥協,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最壞不過一死爾。”
“想要完成理想,重點是要去做!”
“賭上一切去實現它!總好過空度光陰。”
畫卷之上,一片沉默。
衆人都心情複雜,趙雨苦澀地看着羅閻,她也沒想到羅閻是這樣想的,不僅感到羞愧。
她之前還奇怪羅閻爲何不留一手,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與真正魔頭格局之間的差距。
要不怎麼自己還只是外圍人員呢?
她就是羅閻口中那種空談者,擔憂這個擔憂那個,拿不定主意,難擔大任。明明一個已經‘九成方案’出現了,還擔心是在養虎爲患。
與其考慮這個,不如放手一搏,死則死矣。
魔道中人,就是要從無盡絕望中找尋一線生機。眼下這生機已經不是一般大了,來日方長呢,也許未來會有轉機,畏首畏尾纔是什麼都做不成!
頓時,趙雨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羅閻是魔道現在的魁首,他既然拿定了主意,就沒什麼好多想的了。
與此同時,妙寒也心結盡消。
羅閻都把話說開了,讓她也不再胡思亂想。是啊,當理念堅定到極限,魔道確實沒得選,全心全地幫助炎奴,已經是他們的理念道路可以走到最遠的一種選擇。
哪怕道路的盡頭,是殉道。羅閻也認爲,總要做了才知道!
這纔是真正的實踐派,真正的逐道者。
竟有這樣的人?有的。
妙寒這一刻想到了一個人,荀彧。
同樣是理想者,他將希望寄託於曹操,儘管與曹操在最後有分歧,但一路走來,亦是盡心盡力,因爲不這麼做,一切會更糟糕!
沒有比輔佐曹操一匡天下要更接近興復漢室的理想了,所以荀彧沒得選。
而他可以選擇的是,在最後一步,堅守自己的立場,哪怕與親手造就的曹公爲敵,併爲之殉道。
史書評價,至誠君子。
“沒想到赫赫威名的大魔頭,會是個君子……”
妙寒鄭重地想羅閻行了士人之禮:“君子和而不同,現在,我們是夥伴了。”
羅閻白了一眼:“我是工匠出身,不愛做什麼君子,魔頭就是魔頭。”
妙寒哈哈一笑。
見衆人說了一堆,炎奴忽然:“都說什麼呢!”
“天下太平後人人都要幸福,又怎會差得了你們。賞者該賞,罰者該罰,你們的堅持,也會讓它得到回報的。”
“我們一起找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說話直來直去,斬釘截鐵。
衆人愕然,沒想到炎奴會這麼說:從來不考慮自己承擔不承擔的起嗎?人家的理念,是要你也消失啊。
羅閻深深地看向炎奴,也哈哈大笑:“你倒是想得開……心可真大呀。”
“世間安得兩全法?”
妙寒輕嘆一聲,看向炎奴的目光有點頭疼,但還是配合道:“路漫漫其修遠兮,事在人爲。”
羅閻爽快道:“哦?既然你們這樣堅信着,好!我們一起把它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