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對黃繼盛笑道:“父親,何不問過大哥?王府侍衛護送大哥前去,隨身帶了傳信的鷹隼,前幾日放回來一隻大鷹,讓這隻鷹再攜家信前去,三五日內,便能回!”
黃繼盛喜道:“好!那爲父這就給你大哥寫封信?”
“嗯!青梅帶路,海棠爲侯爺研墨!”
黃繼盛給長子的家書寫了小半天,既說親事,又想把家裡的近況都告訴兒子,洋洋灑灑好幾頁,等他寫完出來,天都黑了。
這其間,小喬也跑去另一個房間,飛快地寫好一封信,叫侍衛即刻送往孫府,親手交到孫蘭貞小姐手中,而且要等回信。
趙瑜回到王府,不見小喬親自來服侍他更衣,青梅稟報說忠義侯在府裡做客,才知是岳丈來了,父女倆正在比賽寫信,不由得大爲詫異,岳丈那裡他不好去打擾,卻想看看小喬玩點什麼花樣,誰知又是遲來一步,小喬已讓侍衛把信送出去,人卻端坐在椅子裡,轉動着眼珠子,正不知爲了何事抿嘴偷笑。
看見趙瑜進來,小喬索性大笑出聲,樂不可支,趙瑜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上前抱起她,自己坐下去,摟着她在膝蓋上連聲問道:
“到底是什麼喜事讓你這樣高興?快說與我聽!”
小喬笑着說:“我先問你件事:你們那些傳信的鷹可以三五日內在江南與京城間飛一個來回麼?”
“往馮老那裡?五到七日可以,得看天氣是否晴和……你和岳父想給大舅哥傳信?很急的事麼?”
“也沒什麼急事,原是祖母迫着父親給大哥娶妻沖喜,娶的是祖母孃家姑娘,父親一如既往地順從,準備就在這個月內辦完喜事,我想大哥可能不喜歡,便哄着父親寫信向大哥問一聲兒,卻沒想到另有一件事發生。讓我覺得好笑!”
“老太太真是閒得沒事做,大舅哥病成那樣,人又不在家,娶什麼親?”
“就是要文正哥哥代替大哥迎親拜堂啊,說是爲大哥有個長房名份,怕大哥萬一折夭,什麼都沒有!唉!都不知道她是真疼愛還是假疼愛,這樣都算到了!父親也是個快嘴的。就去外公那邊報了喜,請外公和舅父幫着籌備喜帖,舅母趕緊要做準備……真是亂套,這樣給外人的感覺是:黃家估計消沉冷寂太久了,一個月內沒完沒了地辦喜事!”
“的確古怪,怨不得你一個人在此傻笑。”
趙瑜想着也覺好笑,小喬卻說:“我卻不是笑這個,另有一樁!”
“那還不快說?岳父要出來了,我們得過去留他老人家用過晚飯再送他回府!”
小喬笑道:“一會收到孫蘭貞的信才知分曉!祖母費盡心思要大哥娶豐氏女,不料讓父親知道大哥和信義侯小姐孫蘭貞早有盟約。私訂終身,你說有趣麼?這件事。你相不相信?”
趙瑜呆了半晌:“這個約定,是很久以前,他們小時候?”
小喬忍不住親親他:“你當誰都有我這樣的運氣,很小時候就遇着自己的良人?”
趙瑜一笑,把她摟緊些:“那是怎麼回事?大舅哥回京沒幾天就被送去江南,怎有機會見着孫蘭貞?況且他病弱成那樣,就算有那心思。孫蘭貞會喜歡他?”
“我也猜不到是怎麼回事,但孫蘭貞與我大哥見過面,在一個屋裡呆了小半天。這個是真的!那日許多官家女眷到黃府賀我祖母與娘得欽封誥命,我親自引蘭貞去見大哥,我的目的只爲告訴哥哥:孫蘭貞的病與他相同,馮老能治好蘭貞,也定能治好他!想與蘭貞一起說服他去江南,誰知宋娉婷鬧事,與馮家小姐吵起來,我只好先走一步,留下蘭貞,想着我大哥一個嬴弱病人,又隔着帳子不見面,只說說話而已,應無事,門外有青梅和錦兒,還有大哥的長隨……誰知現在蘭貞說,他們那天有過約定,說兩個同病的人,要守在一起!”
“孫蘭貞知道黃家要給大舅哥議親嗎?”
“我也是昨天見着文正哥哥,才得知此事,她不可能知道!”
“如此說來,她是偶然在這個時候將此事翻出來的?”
趙瑜臉上笑意漸深:“曾聽宋娉婷說過孫蘭貞很聰明,確實有心計!大舅哥不在京中,之前是否真與她有約定,誰能說得清楚?又不能斷然不信,他們畢竟單獨相處過小半天!”
小喬想起青梅說過孫蘭貞不知往大爺手上放了什麼,嘆着氣笑道:
“當日她只告訴我她勸過大哥,卻沒說別的……或許是真的呢?不管了,如今哄得父親聽我的話,好歹阻一阻祖母那方,看大哥有什麼迴音。”
趙瑜只是笑,沒跟小喬說明孫蘭貞的真正意圖。
孫蘭貞做的沒錯,如果趙瑜此前沒見着沈八,沒有改變南方戰略,孫文斌若被點將率領第二批人馬出征,也還是討不到好,估計結果和威義侯沒什麼兩樣,孫家與黃家聯姻,有可能會免去這一劫。
但現在情勢卻變了,孫蘭貞這一着就顯得多此一舉。
當然她怎會知道這些?能防範到那一步就不錯了!
晚飯後,趙瑜親自將岳父黃繼盛送回侯府,不想見到黃老太太,本待直接打道回府,黃繼盛再三道:“王爺難得到了家門口,進內堂喝了茶再去罷!”
趙瑜知道岳父想讓老太太和岳母林氏也見見他,與他說說話,大晚上的,又不能推託說有什麼急事要辦,只好下馬隨他入內,管家歡歡喜喜地往裡邊通報去了,內院一陣忙亂,等趙瑜和黃繼盛進到裡邊,黃老太太和林氏都候着了,趙瑜阻住她們行大禮,自向黃老太太和林氏各做了一揖,問候幾句,也應她們的問話,說說小喬近日情況,言語間,卻見奉上茶來的仍是那位豐氏“表姑”,不免微微皺眉:這豐氏是沏茶的高手,黃府人都喝慣她煮的茶,長此以往難道還離不開她了?
只禮節性地拿起茶盞,略略抿了抿,便起身告辭了。
回到王府對小喬說:“怪不得你不喜豐氏女,果真和老太太一個樣,不討人喜歡!再留在侯府只怕又生出什麼事來,不如你跟岳父母說一聲,送她回家去!”
小喬卻正爲傳信的事着急,沒心機理會他,催着他道:“孫蘭貞的信到了,一封給我,一封給大哥,我把父親和她的信還有我寫給大哥的一起裝封好,你現在就趕緊安排只鷹捎去吧!”
趙瑜笑道:“又不是什麼急事,非得現在就傳出去?有一隻鷙剛從南方回到,讓它歇一晚,明早由它去江南傳信——鷙比鷹快上一倍,要不要它?”
“要!可它怎麼識得去江南的路啊?”
“傳信的鷹隼都經過很長時間的嚴訓,自然有方法給它下指令,放心吧,它會極快地、準確無誤地找到方遠志!就怕方遠志啓程回來了,那樣又得轉回去一趟!”
孫府內院,孫蘭貞將回信寫好交給王府侍衛帶走,一顆心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上漲熱未消,她不知道,寫給黃文義的那封信會否被小喬拆開來看,也不知道黃文義會給她什麼樣的回覆,且不管它了,她做了自己想做的、該做的事,剩下的,聽從命運安排吧!
她自己曾親口對黃文義說過,今生若是病不能好,便不會出嫁,好好陪着家人,活到幾時算幾時。
可剛纔她在信上寫道:與君同病同命,如蒙不棄,請君憐我爲家人故,認下你我之間的約定!
這樣,豈不成了出爾反爾,迫他娶自己?
萬一他拒絕了自己可怎麼辦?還活不活了?
孫蘭貞雙手捂住臉,爲自己的大膽又羞又怕!
文嬌給她的信上有醒目的幾句問話:你與我大哥有約定?你那日親眼看到我大哥了?你喜歡他嗎?請說實話!
她當然會說實話,只有一句:是的!
黃文正得知此事,提前回了家,黃老太太即催促兒子辦喜事,黃繼盛耐心跟母親解釋,他到底分得出輕重:長子惹上的可不是一般人家姑娘,那是信義侯府的小姐!信義侯還親自提出來了,成與不成,總得有個交待,況且王爺插手,動用軍中傳信的鷹隼前往江南問長子意見,無論如何,得緩下這幾天。
黃老太太大爲惱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得他們這些小輩推三阻四?我們黃家的事情,難道還不能自個兒做主了?你這做父親的如今是半點威信也沒有!”
她心裡料定又是文嬌從中作梗,一時氣恨交加,把林氏叫來,又大罵了一通。
孫媳劉氏待要勸解,被斥責,嚇得垂首跪下,不敢再作聲,直等到黃文正過來問安,看到林氏站在一旁垂淚,媳婦兒跪在地上,忙跟着跪下,老太太也沒放過他,指着罵了幾句不孝子孫,這才揮袖讓他們夫妻起去。
這般亂了四天,黃文義的回信到了,黃繼盛見到兒子親筆書寫的信,高興不已:雖然筆鋒無力,但能寫字,便是可以坐起來了,說明大有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