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側轉身吻住她的嘴脣,許久才放開:“是你惹我的,這覺也不用睡了,索性就說話吧——莫說你母親韋氏存了私心,將你當成她自己的親生女,族譜上寫的是嫡系子女,就算沒有這回事,那又如何?只要你是我的小喬就可以了,管什麼出身地位!誰敢論說我的妻子,讓我知道,不饒他!”
小喬笑嘻嘻地在他臉上啄了一下:“人的清濁貴賤,豈是一個嫡庶分得出來,我也不屑!就是跟你說一聲兒,尋常富貴人家還那麼講究,何況你們皇家宗室?不過我母親好像挺有先見之明,像知道我將來要嫁給你趙瑜,面上的事她早早做了安排,省得多費脣舌!”
趙瑜點頭:“倒也是!聽說韋夫人極賢惠,是位慈善淑德的主母!”
“嗯!是外公的長女,出自書香門第,真正的淑女閨秀!可惜她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全靠姨娘照顧打理我們這些小孩,因而哥哥們對姨娘也很尊敬,母親去世前留下遺言讓姨娘扶正,本不應有馮氏的,祖母嫌棄姨娘是書館窮教書的女兒,門庭低微,另爲父親聘娶了馮氏,她父親好像也是在朝裡爲官的,我們家,就開始亂了。如今沒有了馮氏,一家人落難流放在外邊,祖母才允父親將姨娘扶正,我們才能喚她一聲娘!”
“你家祖母,也是個閒不住的,將你父親看得挺緊啊,與我家皇祖母有得一比!你小時候沒少吃她的虧吧?”
“不記得了!母親身體不適,我多在母親身邊陪伴,不與祖母親近!連姨娘,也不常見的。”
小喬胡謅了一句,七歲之前的事情不記得,說不正常也正常,不往心裡去的事,就是不記得。別說黃家祖母。就是父親大人、生母林氏和大哥弟妹,她都沒印象,當年不是頭上受了傷嗎?只說砸壞頭了,很好的藉口!
趙瑜笑道:“按理說,兩位岳母,一人出自書香門庭,一人是秀才之女,弄不好兩位都是博覽羣書的才女。知書達理,循規蹈矩,怎的教出你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來?我們在潘家住的時候,你與那陳應景比背聖賢書,詩詞歌賦都懂,小小年紀,能學到那些很不錯了,當時我自覺我們家世不錯,認爲你能懂這些並不奇怪。誰知你還會做菜、攛掇人開酒樓,會唱曲、給天香樓抄寫曲子。最後弄出個強記背書法,利用陳應景把陳應章和劉朋引了來。賺人銀子,還要他家二十幾畝好田地免租耕種兩年……這誰教你的?兩位岳母要是都會這麼算計人,你家不早亂套了?”
小喬噗地笑出來,摸着額角:“這個,不是她們親自教的……我開蒙得早,學會認幾顆字,偶然得了一本遊記。覺得好看,便在家裡好幾個書房四處亂翻,看的多是遊記、雜談、逸事筆錄。又好奇,什麼都要問要學,小孩子記性好,一學就會的。你看我文正哥哥現在這樣子,小時候他可是我們家的混世魔王,他出去玩我要跟着,他也會帶上,要不我扮男孩怎麼那麼像,跟他出去得裝成他的小廝——我們昨晚去的鄰居沈家,他帶我去的最多,惹着人家小姑娘了,人家帶了父親來,巴巴兒等在門口,要請他家去吃飯,這回看他怎麼辦!”
把話題引開,趙瑜果然覺得有趣,笑個不停:“你們兄妹兩個可真會鬧!文正不是訂親了麼?”
“是啊,外公給訂的,江南大戶人家女兒,姓劉。”
小喬松了口氣,索性把趙瑜的思路引開更遠些,省得他再來細究當年那些奇怪的事情:
“原本外公寫信來叫我回江南議親的!”
趙瑜在她屁股上輕拍:“打你了啊,還惦記這事呢!都已經傳信讓宋指揮使派官船將外公送來京城了,到時讓他好好看看,我這個外孫女婿比他老人家原先看上的那個,是不是強多了?”
小喬笑着躲避他,隨口喊了聲:“哥哥!”
“嗯——叫趙瑜!”
“瑜哥哥!”
“……”
小喬偷笑,趙瑜說:“以爲我不知道呢!你那個小丫頭叫小魚,上次就拿她取笑我的吧?此瑜非彼魚,不準想歪了!我看不行,得把她名兒改一改!”
“改叫什麼?小蝦?”
趙瑜噗地一笑:“胡說!叫小紅小綠,都可以!你這小腦袋整天不知想點什麼,給丫頭起個名,花花草草的不叫,偏叫小魚小鹿!”
“那是人家的姓嘛,買回來才六七歲,取個諧音,好讓她記住自己的姓氏。還有叫小羊小羽的呢!”
“姓羊真的有,有人姓羽麼?也是餘,或是玉吧?”
“不是,是姬!不能叫小雞吧?我起個名叫小鳳,外公聽了,另給改成小羽!”
趙瑜差點笑出聲,好不容易纔停得下來,咬着小喬耳朵說道:“你外公,是個有才的!”
“那是當然,學富五車!不然怎能從科考上入仕?”
小喬說:“當年我覺得你很有才學,腦子都記不清自己是誰,卻對科考上的事應答如流,所以我纔敢把陳應章和劉朋引來,讓你來教導指點一二,結果你還真做到了!”
趙瑜笑:“還不是配合你騙人?不過說來也沒讓他們吃虧,我到底比他們學的多幾本書。真正有才學、讀書厲害的是我大哥,當今太子殿下!我多耽看兵法防務類書籍。從父皇身邊回到京城,跟在大哥身邊讀書一段日子,受他影響薰陶,也有點讀書人的樣子,給我們講學解惑的老師有十幾位,翰林學院的,國子監的,他們中有負責出題伺考的官員,科考、院試甚至州縣試,各種時題卷我們都見過,宗室子弟不參與科考,不用避嫌,老師們喜好在哪些書類出題,都能略知些。我指導陳應章他們,不費什麼心機,學着師傅們的傳授之道。照做照說就是了!”
又說笑一會,樵樓上四通鼓早敲過許久了,趙瑜在小喬臉上親了親,說道:“我該走了,還得回王府更衣,今日朝堂上有事,要早早過去。記着,晚上我要來的!”
小喬點了點頭。隨他起身下牀,拿過他的暗色外套幫他穿上,四下裡張望:“你從哪裡來的?怎麼走?”
趙瑜笑着摟住她,兩人依依不捨地相互親吻,然後趙瑜把她送回牀上,蓋上被子,輕聲道:“閉上眼睛,還能睡一會……晚上等我!”
壓在身上的手勁一鬆,他的氣息還在,再睜開眼。已經不見了人影,前前後後毫無動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小喬心裡不禁產生一個可怕的聯想:此人要是做採花大盜,不是屢屢得手嗎?
閉上眼安靜入夢,睡得正舒服甜美,卻被人搖醒,小喬好不氣惱:她就是個愛睡懶覺的,平日特意交待過丫頭們。除非有急事,否則不要輕易搖醒本小姐,寧可你們在外頭打架吵鬧。我被吵醒了,也不會怪人的。
一晚上被趙瑜鬧得,如今外邊天光大亮了,這又是誰來?什麼世道啊,連個覺也不讓人好好睡了!
滿臉氣憤地睜開眼睛,牀前圍滿了人,宋娉婷和孫蘭貞坐在牀沿,一個摸她的臉,一個拉她的手,剛纔大力搖醒她的肯定是宋娉婷了。沈秋玉居然也在,和自家文正哥哥站在一起,都一臉焦急地看着她。
怎麼回事?不會是察覺到她半夜在房間裡藏個男人吧?小喬心虛地兩下里一看:趙瑜早走了啊,沒帶什麼來,也沒留下什麼,他們這瞧的哪門子熱鬧?
“你們做什麼?哥哥!我還沒起牀呢,即便是妹妹,你也不好亂跑進來吧?”
“還說!你瞧瞧這都什麼時辰了?日上三竿!再好睡也不能這樣!竟然連青梅都隨着你一直沉睡不醒,拍門不應,推門不開,不像話!”
黃文正說道:“宋小姐和孫小姐、沈小姐剛好來訪,她們也不是外人,知道你遲遲未醒,連丫頭也不起來,猜着會不會有什麼事,我才害怕了,趕緊讓卓侍衛弄斷門栓,進來一看,兩人正呼呼大睡,叫也叫不醒!你沒事吧?還不快起來!”
小喬好不鬱悶:倒黴催的,睡個懶覺也讓人逮着!宋娉婷和孫蘭貞也罷了,這沈秋玉,纔剛認得,讓她瞧見自己這狼狽樣,實在不舒服。
擁被坐在牀上,沒好氣地對黃文正道:“哥哥在這裡我怎麼起來?我不小了,睡個懶覺你也管!”
黃文正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三位小姐都笑了起來,沈秋玉道:“文嬌,以前你總是早早起來,到我家時,我還在牀上呢!”
小喬笑道:“怪不得如今我也會睡懶覺了!那是跟你學的吧?”
幾個人說笑間,姚媽媽帶着小魚、小鹿進來服侍起牀洗漱,另有管事婆子蘇媽媽請三位小姐到花廳用茶點,待她們走了出去,姚媽媽即端起臉對小喬說道:
“小姐!今日可太過了,閨閣女子,身上好好兒的,哪有睡到這時辰?若是睡慣了,以後嫁去做新婦也這般行爲,可怎麼好?況且小姐要嫁的可是王爺,皇家媳婦,若進宮給太后娘娘們請安問好,誤了一點點時辰,是要讓宮裡人指責的!”
“媽媽,昨天太累的緣故,所以睡得沉實些。我知道了,明日不再這樣!”
姚媽媽皺眉道:“昨天進老宅子,老奴沒跟着去,該叫頂擡轎的,怎能讓你千金小姐走了大半天?是少爺想得不周全!今天也是,少爺不該讓幾位小姐進來……唉!這都怎麼回事?青梅丫頭更是過份,叫不醒就罷了,掐了她起來,還滿嘴夢話,人先關起來了!”
小喬忙說道:“媽媽讓她回房去繼續睡吧,別爲難她!她昨兒吹了風,身上不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