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以恐誤國防邊關事務爲由,一道奏摺參了太子。
有人勸告仁王不要上折,莊王也陳述厲害,告誡仁王:此事要有論說也該是端王出面纔對,你懂得多少?或許太子與端王之間早有合議,不然端王爲何不聲響?
仁王不以爲然,當着衆幕僚清客和下屬的面冷笑道:“我不用懂多少,事實證據俱在,這便是眼睜睜地妨礙軍機!天下誰不知端王英勇果敢、忠孝兩全?當年追隨父皇清除叛亂,立下汗馬功勞,之後又馬不停蹄奔赴西北,數年鎮守邊關,驅逐胡人。太子忌妒賢能,吃定端王厚道不忍發作,掌管國庫卻不肯配合出資,事關國防軍機,豈容草率遲緩?他也不過就是佔着長子之勢,咱們弟兄尊敬他,他卻未見真心愛護底下弟弟們,心胸可謂狹窄之極!好在父皇英明,對四哥端王始終聖眷隆重,寵信有加,你們看看端王府建制便知,父皇心中真正屬意哪一位?應早就看着太子不順眼……”
仁王趙瓔今年不過二十歲,剛開始入朝參政,身邊人雖多,哪及得浸淫朝政多年、資歷深厚的太子精於防範,老謀深算,一早在仁王身邊插了人手,這番誅心之語很快便傳入太子耳中,氣得太子肝痛想吐血,若是再年輕幾歲,只怕會衝動得立馬滅了德妃母子。
無知狂妄的臭小子,當年沒有本太子追隨在父皇身邊,帶領一羣死士,在方先生輔助下勤勉於政,冒死幾度下江南籌措錢糧,父皇能成就今天的偉業,給你小子裂土封王?
還有端王,當初流落民間,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若不是本太子遇上了把他帶回來。方先生施醫術救治讓他恢復記憶,他能有立功的機會嗎?
如今一個兩個過上好日子,翅膀都硬了,要合力來排擠自己這個太子!
太子痛恨之餘。心底涌起一陣悲涼,對方先生說道:“是老四故意給我惹事嗎?若不是他,德妃此時只怕還呆在冷宮裡不被父皇記掛,如今父皇失了淑妃,將德妃視爲老來伴,凡事依賴,百般順從。莊王府和仁王府這兩年得的好處都快比得上端王府了……先生您看,老四他意欲何爲?”
方先生沉吟道:“依殿下所言,當初端王只爲厭惡淑妃,纔將德妃引出爲其操持大婚,那時他剛遇到小喬,只想儘快婚娶,或許沒有太多思慮,並未想到今日之勢。至於德妃。應屬賢良女子,不然也不能被皇上寵信依賴,爲母自是要爲兒女謀利益。兒女能否消受,端看其心志如何,這個仁王,眼見生母得寵,他們兄弟也可日日伴在君側,承歡膝下,或許皇上憐愛之時還對他有過什麼承諾,如此便生出非份之念,確實太過狂妄,貪心不足。其心可誅!”
太子冷笑:“就憑他也想與我爭?豈有此理!”
方先生說:“殿下卻也不可太輕看仁王,他如今已得勢,有皇上寵護,想要達到目的,沒有他不敢做之事!單看他查出的這些事由,件件樁樁只針對殿下。試問京城之中,滿朝文武還有衆皇子,有誰敢這般明目張膽?他不但自己做了,還拉上了端王!若是端王有心,附和之,殿下就顯得勢單力薄了。”
太子垂下眼眸:“我與四弟有過合議,於此事他應不會與仁王同流!”
“這般也好,親兄弟是否齊心,藉此機會可小試一回!”
方先生頷首看着太子:“只是仁王查出來的那些……”
太子微微一笑:“六部盡在我掌握,國庫帳冊本就有兩套,只准官員查閱,不準帶走,欠缺緩發的那一套就是特意拿給仁王看的,我隨父皇打過仗,主管朝政這麼多年,豈會不懂兵餉軍資拖緩不得?至於四弟建的那支騎兵營,當時籌銀子確實有些困難,但也不是不能拿得出來,我與四弟明說,也讓他看了帳冊,說明今年開春之後再劃拔軍資,他自己先行填了銀子去組建……”
太子收斂起笑意,微嘆口氣:“四弟,他就算放了兵權,也還會有不少暗中勢力,我的人只能捕風捉影,卻是查不出來!”
方先生說:“我說過,殿下與端王,一爲井水,一爲河水,互不相犯,殿下宜求穩,只要殿下不亂了本心,一如既往待端王,端王亦能守本份,不越雷池!只是仁王這一鬧,我覺得,倒是個機會……”
“先生請指教!”
方先生含笑道:“且看着吧,如今還說不好。”
端王府內,端王和衆謀士議談過後,纔將此事告訴小喬。
三月初春午後,陽光正好,小喬正在拍撫趙炫,哄他睡午覺,小故事講了兩三個還不夠,趙瑜進來,往牀邊一坐,大掌蓋住額頭和眼睛,一個字都不多說,趙炫很快不動了,過一會放下帳子,夫妻二人相攜走到圓桌旁坐下,小聲說着話,青鯉領侍女們悄無聲息地端上熱茶和點心,奉上熱毛巾,又悄然退去。
小喬用熱毛巾替趙瑜擦拭雙手,一邊不滿地說道:“仁王看着清爽俊秀一個人,心眼卻長歪了,他這番說辭,純粹是挑拔,把火苗引往咱們端王府來了?像老人們常說的——綁着馬尾巴打架!”
趙瑜好笑,伸手捏捏她下巴:“又從哪裡聽來的俚語?還真有那麼回事,綁住馬尾,看兩匹馬誰更厲害最終能踢倒對方,沒倒下的那一個也傷殘得差不多了!我和大哥是什麼人?又不是十幾歲輕浮少年,豈會淺薄到經不起半點挑拔,做出那種無聊之事!仁王這小子想看熱鬧順帶拿點利益,讓他先睡個好夢去吧!”
“阿瑜來吃水晶糕,蓮藕和百合做的,你昨晚喝醉酒,這個清火解熱毒!”
小喬端着個碟子,用筷子將水晶糕餵給趙瑜吃,繼續議論仁王:“你說他怎麼這麼大膽,惹上太子了?他怎麼不惹你?”
“他與太子有隙,明裡暗裡招惹一下太子,太子要顧全兄長之儀總會隱忍,他倒是不來惹我。”
趙瑜覺得水晶糕爽口好吃,連吃了幾塊,才又說道:“莊王和仁王,因了德妃的關係,如今是父皇的寵兒,父皇好像到現今才發現莊王學問做得好,時常帶在身邊與衆文臣談古論今,對仁王的喜愛估計是像你說的,看他越發長得風流俊秀,心思機敏,其實仁王之前很不起眼,單薄瘦弱一少年,比我們先成婚半年,如今已生有五個孩子,僅這點就得着父皇不少賞賜。且仁王不但騎術不錯,還很會享樂,教會父皇不少玩樂的法子,父皇閒暇之時身邊就少不了他!”
小喬吐舌:“他這麼厲害,有五個孩子了?我怎麼聽說是三個?”
“與正妃大婚,半年內要娶納二位側妃,還有無數侍妾,這不就有了?我與你說過的前陣子京城發生的兩件大事與仁王有關,一件是他與人搶戲子,一件是打死人丈夫,霸佔民婦,那民婦如今養在仁王府,肚子裡懷了他的子嗣,算這個就六個了!”
小喬再次驚呆:“這不成惡霸了麼?天子腳下,惹起天怨民憤怎麼辦,你們皇家竟然容得下這種事?”
趙瑜哼了一聲:“他很聰明,將事情圓得滴水不漏,不留痕跡,自然有人去府尹處頂了罪,外人看不出半點端倪,只除了我們的密探。太子爲此責斥他,要他改過,並在衆兄弟聚集之時當面勒令他將那民婦放回去,兄弟們也有勸告他的,他覺得失了顏面,因此恨上太子。至於那搶來的民婦,是個新婦,成婚才半年多,聽說生得美豔絕世,他自是不肯放回,關在後院做了他的侍妾。”
小喬嘆了一聲,仁王在她心目中最後一點好形象坍塌殆盡,想起那才做了幾天新郎的可憐人,妻子被搶也罷了,命也被剝奪,人家豈會沒有父母兄弟,親人遭此厄運,不知道有多痛苦不甘呢,不由得氣憤道:
“不長進的膏粱紈絝,簡直壞透了!你就看着自己兄弟這樣欺侮平民百姓?可還記得我們兩個流落江南時,在街頭是如何被週五那夥地痞打的?”
趙瑜緊握住小喬的手,聲音沉緩:“不能忘記,也不願意想起,想起來痛徹心肺,看着你受傷害我卻無力保護,我死也不甘心……那家苦主得着不少賠償,足夠他一大家子人過上富足生活,是太子壓着仁王給的。仁王,他畢竟是皇子,皇子犯法不能與民同罪,何況他不露痕跡,不被宗人府察覺,總不能我們兄弟自己強行定他的罪?他有家室,兒女尚小……總之很爲難!且記下他這個罪過,若再犯絕不輕饒!告知你仁王的劣跡,是要提醒你:仁王既然說出那番話,此後必有所行動,仁王妃或會尋機與你套近乎,要留意着些,保持距離,咱們端王府不怕外邊人說三道四,只顧着太子的想法。我始終與太子是同胞兄弟,他不棄我,我便永遠是他弟弟!”
小喬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是我們全家的保護傘,我和孩子們全仗你守護,你領我們往哪裡走,全在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