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流轉在紅袍僧皮膚表層的黑色紋理,如同在內部發生了爆炸,竟然乍起一根根黑色的尖刺,瞬間紅袍僧渾身好像刺蝟一樣,整個人旋轉着撞向元陽子。
元陽子來不及躲閃,只得用雙臂擋在身前,被撞的倒飛而去,在空中留下一絲絲鮮血。
重重的摔在地上之後,元陽子無心在意手臂上慘不忍睹的傷口,而是冷靜的觀察着紅袍僧。
“想必這就是第七重。”元陽子暗自想道。
經過此前的激戰,元陽子大致也摸清了對方邪功。這種邪功每一重都有着相應的能力,雖然詭異,但在被看穿之後,也容易應付。
可紅袍僧根本就不給元陽子喘息的機會,每當元陽子有了應對之策,紅袍僧便會急不可待的開啓了下一重,而下一重的能力,元陽子又需要重新去試探。
最重要的是,元陽子發現對方誌在速勝,第五重不管用,就直接開啓第六重,無果後又是第七重。
從紅袍僧越來越暴躁就能看出,他根本不想和元陽子纏鬥,而且似乎也沒想到元陽子會如此難纏。
“難道此人邪功是有時限的?”元陽子暗暗判斷着。
久攻不下,紅袍僧氣急敗壞,身法愈加的迅捷,招數也變得更加無理,更加狂暴。
但元陽子卻始終避其鋒芒,只是遊走在其周身,時不時劈出一道道劍氣。
兩個人如同捉迷藏一般,一個追,一個躲。紅袍僧連連怒吼,卻怎麼也碰不到元陽子分毫,臉上的暴怒更盛。
如此,元陽子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
其實第七重開啓時,元陽子就已經不是對手了。不過紅袍僧久攻不下,心情越來越暴躁,根本就不能冷靜下來,反而讓元陽子一次次避開了鋒芒,一次次抓住反擊的機會。
又是一次撲空,紅袍僧惱怒的狂吼了一聲,剛剛轉過身,卻見元陽子飛身而來,劍尖凌厲而來。
紅袍僧大喜,張開雙手迎向元陽子,想要直接抱住他。
可沒想到劍尖臨近,元陽子忽然虛晃一劍,翻身一腳踢在了紅袍僧的身上。
紅袍僧那曾想到元陽子會收劍,被踢的一陣踉蹌,等到穩住身形,卻發現元陽子早已穩穩地落在不遠處,雙手在胸前掐了個指決。
紅袍僧急忙看向周圍,只見周圍不知何時竟然被元陽子放了一圈銅錢,其中還錯落着一塊方木,和幾道黃符,而紅袍僧自己就在圓圈正中心。
見到如此情形,紅袍僧大驚失色,雙掌連忙在胸前一拍。
卻不想元陽子比他更快,一口真陽涎噴了出去。
原本立在地上的方木瞬間沉入地下兩寸,紅袍僧的雙腳也隨之陷進地裡,本要施法的紅袍僧身形一晃,法術隨即也被打斷了。
環顧四周,銅錢正在憑空發顫,黃符也冒起了白煙。
紅袍僧惡狠狠地看向元陽子,怒聲問道:“這是什麼法術?!”
“陣!”
元陽子沉聲厲喝,右腳猛地一跺,本就冒煙的黃符瞬間開始燃燒,火焰升起如同點燃了引信,紅袍僧周身的十幾枚銅錢猛地捲起沖天大火,將其卷在其中。
常年積雪的崑崙山脈上,土地貧瘠,怪石嶙峋,卻憑空出現一片火海,隱隱有沖天之勢。
狂風掠過,如同是烈火的怒吼,夾雜着一聲聲的慘叫。
聽着令人悚然的悽慘尖叫,元陽子絲毫沒有留情,又從布兜子裡拿出六枚銅錢,齊齊向上一拋,然後轉身擡腿一掃,五枚銅錢射入火海,餘下一枚穩穩地落在了元陽子的頭頂。
正是孫既直曾施展過的法術,五行道。
原本元陽子只想將紅袍僧逐下山,但眼見他急於求勝,而且邊打邊向着鎮壓妖魔的道場而來。
玉虛觀所在的孤峰,並不是鎮壓千萬妖魔的所在,真正鎮壓妖魔的,是天罡祖師所設的囚機道場。
天罡教守護了千年的囚機道場,其實也是一個大陣,名叫囚機大陣。大陣之中,囚禁着千年前橫行天下的千萬妖魔。
而玉虛觀所在的孤峰,就是囚機大陣的陣眼所在。
懂陣法的人都知道,想要破陣,必須先破陣眼。想要釋放崑崙山千萬妖魔,就必須先毀了孤峰。
而紅袍僧似乎並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只是不顧一切的向着陰煞之氣濃重的地方而去。加上他邪功有時效,言談中又說過要接管崑崙山。
這,就讓元陽子起了誅滅之心,從而施展出了五行道。
元陽子口中唸唸有詞:“天光地火,靈炎三朵,道祖先威,賜吾神火!”
隨着最後一個字念出口,頭頂的銅錢猛然‘嘣’地一聲被高高彈起,本就熊熊燃燒的大火,瞬間沖天而起,猶如巨大無比的龍捲風。
元陽子微微鬆了一口氣,拄着劍喘起了粗氣,這一番打鬥下來,若非元陽子沉着冷靜,恐怕早就身殞當場了,加上兩次噴出真陽涎,此時自然疲憊不堪。
可還沒等元陽子休息多久,通紅的火海之中忽地竄出一絲黑煙,摻雜在火焰當中旋轉着。
漸漸地,又是一絲絲黑煙出現,到最後匯成一條巨蟒一般,纏繞着火焰,直至整個火海都變爲了黑色。
元陽子看的目瞪口呆,先前所施展的火字訣五行道,已然是此時的元陽子最厲害的絕技,但看着眼前化爲黑色的火海,元陽子竟有些手足無措。
黑色的火海緩緩收縮,不消片刻便消失不見,而在火海的中心,一個渾身青黑的人影,正瘋狂的吞噬着黑煙。
元陽子看着顯出身形的紅袍僧,舉劍便刺了過去,卻不想紅袍僧只是輕輕一擺手,一股狂風憑空而起,直接將元陽子吹飛。
紅袍僧緩緩睜開雙眼,兩道碧綠的精光射入天際,紅袍僧仰天大笑:“原來這就是第八重魔體!哈哈哈哈!”
這是一聲狂吼,喊的崑崙山羣峰震盪,土石悚然,彷彿整個山脈都在顫抖。
摔在不遠處的元陽子面如土色,方纔第六重魔體元陽子就已經是勉強打平,第七重時若非紅袍僧心浮氣躁,纔給了元陽子機會,以陣法擋住了紅袍僧。
可如今這第八重,自己還會有時間偷偷佈陣嗎?
可比起眼前的形勢,元陽子最擔心的,還是大師兄。
此處距離大師兄閉關之處並沒有多遠,原本元陽子費盡周折將其引開,就是爲了不打擾到大師兄。可現在開啓第八重魔體的紅袍僧,一聲狂吼就引得山脈震盪,傳音百里,大師兄還能安心閉關嗎?
紅袍僧赤裸着身軀看了看元陽子,邪笑着走了過去。
元陽子已身受重傷,根本就沒有了還手之力,只能急中生智想着辦法。
紅袍僧走到元陽子身前,伸手便去抓元陽子的衣領。元陽子趁機掏出一張黃符,狠狠地拍在了紅袍僧的臉上。
卻不想紅袍僧只是一頓,然後竟隨手從臉上拿下黃符,在掌心捲成一團丟了出去。
元陽子見狀心灰意冷,索性閉上雙眼不再反抗。
忽然,東方一陣轟隆聲傳來,元陽子睜開眼,只見紅袍僧望向東方,一臉凝重,如臨大敵。
轟隆聲越來越近,定眼看去,竟然是一團火球!速度之快,眨眼間便到了眼前。
紅袍僧急忙推出雙手擋住火球,而與此同時火球中落下一道身影,抱起元陽子便跳開,火球隨即轟轟烈烈的爆炸了。
元陽子虛弱地看着眼前劍眉星目,英武不凡的男子,忍不住喚道:“大師兄!”
大師兄潔白的道袍輕盈飄動,腳尖輕輕落地,放下元陽子,挺拔身軀向後一轉,看向方纔的爆炸。
“大師兄,你出關了?”元陽子驚喜的問道。
“還沒!”大師兄回頭看了看元陽子,臉上現出和煦的笑容,“你們太吵了,我睡不安生。”
遠處的爆炸已經消散,大師兄踏步便要上前,元陽子急忙說道:“大師兄!此人邪功詭異,有多重變幻,我以死相拼,只能應付第六重,但此時他已是第八重了!”
大師兄點了點頭,猛地飛身而起,手中長劍一震,四周竟響起陣陣龍吟之聲。
元陽子看着負手飛躍的大師兄,忍不住讚歎其瀟灑飄逸,世人難出其右。相貌之英俊,若是在世上行走,定是天下第一美男。
而從爆炸中走出來的紅袍僧,眼見面前換了一個人,心下也不由得一驚。暗想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就已經逼得他開啓了第八重魔體,現在又來了一個相貌堂堂的美男子,難道天罡教要開始車輪戰了?
“怎麼?你也想領教領教我第八重魔體?”紅袍僧陰森的問道。
“你擾我清夢,當真該誅。”大師兄平靜地說道。
面對答非所問的大師兄,紅袍僧暴怒不已,卻也沒有貿然發難。剛剛元陽子能夠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自己太過急躁。
已經恢復冷靜的紅袍僧並未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大師兄,倒不是他心虛,只是那一團火球所帶來的威力,和元陽子施法召喚出大火,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上的。
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子,絕不是個繡花枕頭。
紅袍僧默不作聲,大師兄卻是一皺眉,似是惱怒紅袍僧不作答,揮劍便取紅袍僧面門。
元陽子遠遠地看着大師兄和紅袍僧,只片刻後,紅袍僧便倒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失去了生氣。
“完了?”河六四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元陽子撫着白花花的鬍子,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這,”河六四已經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如此厲害的紅袍僧,竟然不消片刻就被誅滅了。
這個神秘的大師兄,到底有多麼的厲害?
河六四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因爲這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只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忍不住晃了晃腦袋。
“那,紅袍僧就沒再施展別的絕技?”河六四不死心的問道。
從一開始聽元陽子講起當年的舊事,河六四聽的津津有味。他原本就對這個神秘的師伯十分好奇,好不容易等到他出場,卻寥寥幾句就結束了。好奇不已的河六四豈能甘心,努力尋找話題問元陽子。
“後來我們回去向師父稟報此事,師兄和我的判斷一樣,說此人是用了假借之法,將別人的功力強行吸收。因其功力本不屬於自己,紅袍僧未能物盡其用,所展之威,恐只有三成。”元陽子緩緩說道。
“三成!”河六四差點咬到舌頭,“三成就這麼厲害了,十成豈不是要玄天子老前輩出... 那,紅袍僧就這麼被誅滅了?”
“沒有,其魂魄當場化爲厲鬼!”元陽子搖頭。
“然後呢!”河六四激動。
“化爲厲鬼的紅袍僧,問了大師兄的名字。”元陽子望向窗外的月亮,似是在翻找回憶中,當日的情景。
崑崙山脈貧瘠的羣山重重疊疊,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濤,在羣山間有一處凹陷之地,一座巨大的正方形石臺安靜的坐落在其中。
仔細看去,巨大石臺是由一塊塊正方形大石拼接而成,每塊正方形大石都是由整塊大石雕刻而成,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細小如粟的符文,而其中又會時不時極沒規律的出現一個個大的符文。每塊大石之間的縫隙,透出陣陣紅光,遠遠看去十分震撼。在石臺四周環繞着十二根盤龍石柱,石柱頂端燃燒着熊熊火焰。而在十二根盤龍石柱當中,又錯落着八口石盆,裡面裝滿了清澈的水。
此處便是天罡教千年以來鎮壓妖魔的道場,囚機道場。
大師兄單手掐着一團近乎透明,像是液體,又像是氣體的人形物體。元陽子一瘸一拐的跟在大師兄旁邊,一直走到了石臺的正中間。
那團透明的人形物體,就是化爲厲鬼的紅袍僧。大師兄踩着石臺上位置極不規律的大符文,幾步之後,正中間的大石竟緩緩升起,大師兄輕輕將大石推開,彷彿羽毛般輕盈。
大石升起之後,元陽子看向缺口,下面竟然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這些巨石竟然是飄浮在深淵上面,如同一個井蓋,封住了出口。
而這深淵之下,就是千萬妖魔存身之所。
大師兄揮手就要把化爲厲鬼的紅袍僧丟下深淵。
“等等!”紅袍僧忽然說道。
大師兄提起紅袍僧,皺了皺眉。
“此番是我手段不濟,但我的後人一定會再次前來,以全我未成之事!倘我能重見天日,定要與你報今日之仇!”紅袍僧不甘地說着,隨後惡狠狠地盯着大師兄,陰森地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大師兄似是沒聽到紅袍僧的話一般,隨手將它丟進了深淵,然後將大石拉了回來。
紅袍僧落入石臺,瞬間被巨大的吸力吸住,飛快的下墜着。
這時,一道聲音傳進深淵,迴響在紅袍僧耳畔。
“馬歸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