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元陽子剛剛二十九歲,他自幼無父無母,乃是天罡教前代掌教玄天子,從山下撿回來的孤兒。因爲是元旦那天撿到的他,加上當時驕陽如火,故此取名元陽,也當做是他的道號了。
玄天子一共有五個徒弟,元陽子是最小的。雖然年輕,卻因天資絕高,區區二十幾年,就已經是下一任掌教的熱門人選。
這一天,山下忽然傳來‘轟’地一聲炸響,打破了玉虛觀的寧靜。
元陽子和師兄弟急忙跑出玉虛觀,看向石階的底端,方纔那一聲炸響,正是從山下傳來的。
只見,一個身穿深紅僧袍,雙眼冒出碧綠精光的壯碩男子,正一臉邪笑的看着高處的元陽子。
“閣下爲何闖我天罡教山門!”元陽子一聲怒喝,聲音猶如洪鐘,振聾發聵。
那紅袍僧人冷哼了一聲,沉聲說道:“我乃西域古麗國第一高手,今日,是爲了崑崙山所屬而來。貴教鎮壓妖魔幾千年,卻不知崑崙山乃我古麗國屬地,竊據如此之久,也該還了吧。”
“崑崙山乃萬山之祖,天下各國未敢佔爲己有!你是哪裡來的狂妄和尚,古麗國又是何等無知之土,竟敢如此胡亂劃分疆土!”元陽子的二師兄喝道。
“那便打罷!”紅袍僧森森一笑,“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打敗你們便是。”
“笑話!”二師兄大笑,拔劍就要下山。
元陽子一把拉住了師兄,急忙說道:“二師兄不可啊!此人沉心靜氣,卻能傳音至峰頂,功力之深非同小可!我等不知其深淺,還是先稟報師父吧!”
“此人如此狂妄,辱我宗門威嚴,豈能怯戰?”二師兄一把推開元陽子,騰身躍下孤峰。
元陽子見不能勸阻師兄,心急如火,而其他幾個師兄也在爲二師兄叫好。
二師兄疾飛而下,舉劍刺向紅袍僧,紅袍僧絲毫未動,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二師兄。直到劍尖刺刀吼前,才輕輕一揮手,一股巨大的黑氣從紅袍僧體內散發而出,僅一個照面便將二師兄擊飛了出去。
二師兄口噴鮮血,狠狠地撞在了山壁上,渾身一軟,倒在雪中,不知生死。
山上一衆人齊齊呆在原地,二師兄的身手在師兄弟幾人中屬上乘,雖然不知紅袍僧深淺便託大迎戰,但一個照面便被打的不知生死,這個紅袍僧的功力,恐怕在他們所有人之上。
元陽子最先反應過來,急忙跑進玉虛觀,將山下的情況告訴了玄天子。
卻不想玄天子並沒有起身前去查看,而是告訴元陽子,讓他去迎戰。
“元陽,你修道二十幾年,雖說已誅殺上千妖魔,卻未曾與山外之人一戰,此刻便是你的好機會。”
“可是師父,弟子恐不是其對手!”元陽子恭敬的說道。
“你素來講求順其自然,雖此道不是我天罡教義,但山下之人前來挑戰,不正是天意?去罷!一展你所能。”玄天子微笑着說道。
元陽子不敢違背師父的話,當即深深一禮,退了出去。
在快要出門的時候,玄天子忽然囑咐道:“你大師兄正在閉關,切記不要驚擾於他。”
於是,元陽子又一次來到石階邊,看着山下的紅袍僧,將玄天子的意思告訴剩下的兩個師兄,深吸了一口氣,便和三師兄一通跳了下去。
落地之後,紅袍僧依舊一臉森然的邪笑,只是擡眼看了看面前更加年輕的二人,嗤笑道:“怎麼,你家掌教不敢應戰?居然派了你們兩個小的來送死。”
元陽子並未理會紅袍僧,而是先去查探二師兄,見二師兄一絲尚存,急忙喚三師兄先走。
紅袍僧看着三師兄抱走二師兄,也不阻攔,而是邪笑着對元陽子說:“你有什麼本事?”
元陽子一施劍禮:“得罪了!”說罷,舉劍刺向了紅袍僧。
紅袍僧欣然應戰,通體的黑煙再次噴涌而出,席捲起陣陣飛雪,徑直與元陽子手中的鐵劍對轟在一起。
十幾個回合下來,一直嚴陣以待,絲毫沒有掉以輕心的元陽子並沒有落得下風。倒是紅袍僧小看了元陽子,被元陽子用鐵劍劃破了胸前的衣裳。
二人一陣對拼,時而飄在高空,時而飛速疾馳。
終於,兩個人分開左右,起手便是各自拿手的絕技。元陽子身前幻起幾道巨大的劍氣,而紅袍僧雙手中也涌現出兩團龐大的黑煙。
劍氣與黑煙轟轟烈烈的相撞在一起,爆起沖天的雪霧,兩個人相繼向後飛退,元陽子瀟灑落地,紅袍僧卻是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元陽子得理不讓人,舉劍反撲,身後顯出幾道殘影,眨眼間便再一次撲到紅袍僧眼前。
但紅袍僧卻是一動未動,只是渾身猶如蒸汽一般的黑煙猛地兀自旋轉,最後竟然幻化成一頭猛獸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轟向元陽子。
元陽子不敢大意,手腕急忙一轉,鐵劍在身前一陣揮舞,一道道劍氣竟在身前織出一道劍網,將黑煙巨獸撕的四分五裂。
“桀桀桀,崑崙山果然是修仙寶地,如此年輕的道士,竟然能與三重魔體打成平手,妙啊!”紅袍僧陰森無比的說道。
“三重魔體?”元陽子暗自思索,卻想不通紅袍僧在說什麼。
“既然如此,那就是試試第四重魔體吧!”
說完,紅袍僧仰天長嘯,周身的黑煙猛然凝聚,方纔只能幻化成猛獸頭顱的黑煙,此時居然化成了一整頭猛獸。
元陽子面對着眼前龐大的猛獸,如獅如虎,獠牙猙獰,鷹爪牛角,通體鱷鱗。元陽子忍不住嚥了口唾沫,伸手從布兜子裡掏出一沓子黃符揮手一拋。
黃符天女散花般散落半空,元陽子咬破指尖在掌心一劃,然後雙手在胸前一拍,只見原本無規律飄落的黃符猛地一頓,居然定在了半空。
元陽子合十在胸前的雙掌上下一扭,橫合在胸前,在上的左手猛地向前一揮,定在空中的幾十道黃符齊齊向着黑煙異獸暴射而去。
黑煙巨獸一聲狂吼,餓虎撲食般撞向黃符,黃符一經觸碰到黑煙,符文立刻閃起紅光,隨後猛然炸裂。
一道道黃符相繼撞在煙獸身上,炸出一團團的黑霧,轟轟作響。
但煙獸並未就此消散,元陽子見黃符已然不多,開始盤算下一步進攻的套路。
紅袍僧一直站在煙獸身後,見煙獸被炸裂的黃符步步逼退,猛然發出一聲嘶吼。
“第五重!”
元陽子與紅袍僧之間站着一隻煙獸,加上炸響不斷,黑煙瀰漫,根本就看不到紅袍僧的動作。
但是聽到這一聲怒吼,元陽子絲毫不敢大意,一拍布兜子,又是一沓子黃符祭出,飄灑在半空。
猛然間,原本被黃符爆炸激起的煙霧當中,三隻巨獸衝破黑霧,齊齊撲向十米開完的元陽子。
元陽子剛剛祭出黃符,沒等施法便看到三隻煙獸撲到了眼前,只好放棄施法,腳尖一點,身形暴退而去。
三隻煙獸猶如猛虎下山,也不管任意飄落的黃符,轟隆隆的奔向元陽子。
這時,元陽子忽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霧猛地噴出,竟是全部沾染在了半空中徐徐下落的黃符上,黃符瞬間炸裂。
三隻煙獸此時正在猶如饅頭落葉般的黃符之中,一聲聲炸響伴隨着巨大的陽氣,將三隻煙獸圍困在原地。
元陽子安然落地,剛想再施法,卻見紅袍僧不知何時殺到了近前,兩個人又一次打在了一起。
幾個回合下來,兩個人又是旗鼓相當,而那三隻煙獸已經被舌尖血所染後的黃符,給炸的灰飛煙滅。
兩個人左右站定,元陽子緊緊握住鐵劍,氣息也粗重了許多。
而紅袍僧卻是一笑:“真陽涎,果然厲害。”
方纔元陽子所噴的那一口舌尖血,在天罡教當中,稱之爲:真陽涎。
是人體陽氣最盛,至陽至剛的血液。天罡教門人施法會先將天地間的五行之氣,轉化爲身體當中的五行之力,以此做爲法術的基礎。而這用五行之力噴出的舌尖血,才能稱之爲真陽涎,普通人即便咬破舌尖,威力也絕非能和真陽涎相比。
紅袍僧似是豔羨這至陽至剛的真陽涎,不住的搖頭讚歎,忽地面色轉寒,冷冷地說道:“不知能不能頂住我第六重魔體!”
說完,紅袍僧雙眼中的綠光大盛,渾身青筋暴露,飄散在周圍的黑煙迅速飛來,涌進了紅袍僧的身體裡。
眨眼間,原本與常人無異的紅袍僧,通體如同刷了一層黑漆,皮膚表面如煙霧如水汽,不斷的流動着。
紅袍僧微微一笑,‘嗖’一聲飛向元陽子,速度竟然漲了一倍有餘。
元陽子只覺得眼前一花,下意識的橫起鐵劍,‘鏘’一聲,正好格開了紅袍僧黑黝黝的一爪。但鐵劍上隨即傳來的大力,令元陽子根本無法消解,整個身體都無法抗拒的飛了出去。
一擊即潰,元陽子倒飛出去,心中想的卻是方纔鐵劍格開的一爪。
那種感覺,分明就是砍在了精鐵上一樣,但那明明是人的手。
此時元陽子也多少明白了紅袍僧所練的邪功,想必第一重第二重只是幻化、控制黑煙,而第三重開始便能化形,到了第六重就可以將黑煙附着在體表,令自己刀槍不入。
那麼第七重,會是什麼樣的呢?
元陽子不敢想,如今最讓他心急的,其實是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
與紅袍僧相鬥數個回合,兩個人早已在玉虛觀所在的孤峰數裡之外。
如今所在,正是大師兄閉關之地。
閉關之中被人驚醒,輕者修爲盡廢,重者當場暴斃,元陽子深知其中兇險,便開始急着想要帶紅袍僧離開此地。
元陽子只得與紅袍僧纏鬥,並佯裝不敵,且戰且退。
紅袍僧見元陽子拆招狼狽,發出陣陣狂笑,瘋了一般撲向元陽子。
元陽子見距離大師兄所在的閉關之處越來越遠,心中鬆了一口氣。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