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進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胸口,緊緊地盯住。他已經隱約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可越是這樣,越是不能原諒!
跑,再跑快點!不能讓他逃走了!
蘇進再一次加快了速度,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北風突然凜冽起來,刀割一樣吹在他臉上。
突然,風聲中,他聽見了一聲脆響,好像鞭炮的聲音。
這一刻,他清楚地看見一點黑影從他後面出現,對準轎車的方向射去。那點黑影剛好打在車門上,它帶來強大的衝力,車門瞬間發出巨響,被掀了回去。
子彈!
有人在後面開槍,一槍關上了車門!
那個穿着大衣的中年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槍嚇傻了,要不是他剛纔閃開的速度夠快,說不定還會被車門夾住。
他臉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向着蘇進這邊舉起了雙手。
蘇進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周離仍然端着槍,槍口正對着這邊,彷彿還有嫋嫋青煙正在飄散。看見蘇進回頭,他面無表情地向蘇進點了點頭,又對着他對面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快點。
蘇進感激地一笑,衝到那個人面前,停下腳步。
果然,他在對方的胸前看見了意想之中的標誌。他的臉色陰沉下來,眯着眼睛打量對方,冷冷地道:“這位八段的大師,深更半夜到馬王堆來,不知有何貴幹啊?”
毫無疑問,這位西裝筆挺,看上去完全不像修復師的八段修復師,正是田亞海有恃無恐的原因!
…………
任何人被粗魯地拉出兩百米的時候,都很難保持自己的形象,翟如海也是這樣。
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了。
從小到大,他作爲本門的天才,什麼時候不是被捧着的?等到四十多歲的時候,還出了幾次國——不是以文修師的身份,而是個人出去享受的。
文修師都有錢,他享受了幾次之後,自覺開闊了眼界,連本門都有點兒瞧不起,覺得他們暮氣沉沉。
但是再瞧不起,他享受的來源也要靠手上的這門技藝。不過他的確天分十足,早年足夠努力,運氣也好,竟然在四十多歲的年輕就讓他升上了八段——這可是無數修復師夢寐以求、視爲畢生目標的等級。
這一次,他因爲一些事情來到這裡。田亞海這種頭腦簡單的地頭蛇,他是瞧不起的。但是他卻很看中他的瘋狂勁兒。有了這股勁兒,很多事情都會更好辦。
之前,他津津有味地看着田亞海耍狠,要收拾那個沒有眼色、不識好歹的年輕人,結果沒想到事情急轉而下,竟然有周離這支部隊天兵突降,頃刻間扭轉了整個局面!
最關鍵的是,他已經認出周離是誰了,甚至也知道他的來意。
在文物修復上,他的確有點本事,也很能穩得住。但換到日常行爲上就未必了。他一時心慌,竟然沒能趁周離他們收拾田亞海的時候逃走,竟然還讓蘇進追了上來,生擒活捉!
現在,他頭髮亂糟糟的,金絲眼鏡半搭在臉上,整潔的西裝大衣上沾滿了雪和泥,狼狽得要命。
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這時,仍然強撐着一點心氣,擡着頭不滿地抗議道:“我可是八段修復師,你們放尊重一點!”
他的目光移到蘇進身上,眼中放出了寒光,道,“聽說你也是個文物修復師?你以後還想在文物協會混嗎?還想考段嗎?”
蘇進直直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了一聲,反問道:“文物修復師?你也記得,你是個文物修復師?”
在他的目光籠罩下,翟如海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頓時暴跳如雷。
文物修復師,段位爲尊。一個連段位也沒入過年輕學徒,憑什麼在他面前這麼囂張?
他猛地直起身子,喝道:“蘇進是吧?我記住你了!我會把你的名字通知文物協會的上層,告你個不敬尊長!”
蘇進冷冷地看着他,緩緩道:“不敬尊長?那也得有讓人尊敬的餘地才行!”
他一揮手,重重把翟如海甩在了地上,轉身就走。
翟如海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上哪裡去。
很快,蘇進走到剛纔那輛豪華轎車旁邊,猛地拉開了車門,在後座上翻找着什麼。
翟如海頓時意識到他在找什麼了,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急聲叫道:“住手,那是私人物品——”
他在心裡抱怨自己,怎麼會這麼疏忽大意,之前就把那東西扔在後座上,不好好收好的?看,果然被那小子留意到了吧!
他迅速回憶了一下“那東西”的內容,心裡突然一穩,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體。
很快,蘇進拿着“那東西”快步走了回來。那是一本棕黃色的文件夾,是特製的,上面有非常古樸的花紋,看上去頗爲精緻。也正是因爲這個,蘇進之前瞥見了它,立刻猜到了它的主人是誰。
他翻開文件夾,裡面是一張張柔軟的紙,微泛黃色,上面有着金色的星星點點,像是無數金片落在上面一樣,非常好看。
蘇進冷笑一聲,道:“灑金箋?這位八段老師果然出手不凡啊。”
古老而美麗的紙張上,寫着的卻是一份非常現代的合同。
翟如海瞥了那份合同一眼,緊抿着嘴不說話。以他的性格,面對一個新人學徒,習慣的作法就是嚴辭喝斥,讓他閉嘴退下,但他眼角餘光卻看見,那個穿着軍大衣的上校向前走了一步,似乎對此事非常關心的樣子。頓時,閉嘴的那個變成了他了。
“翟如海?原來是翟八段。”蘇進顯然是看見了合同上的名字,冷哼了一聲。
他開始看那份合同,翟如海掀了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考慮到合同上的內容,他心裡的底氣反而更加充足了。他翻身坐起,順便整理了一下大衣的下襬——這舉動,甚至讓他有了些風度翩翩的感覺。
他攤了攤手,道:“我只是路過這裡,跟田先生簽訂了一份合同而已。田先生要做什麼,我並不清楚,也無權干涉。唉,剛纔他實在太粗魯了,其實我也很想阻止的……”
“砰”的一聲,翟如海的後腦被重擊了一下,他腦袋一懵,片刻的頭暈眼花之後,看見那個上校正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他道:“閉嘴,聽蘇進說話!”
翟如海與他對視,好像被針刺了一下一樣,身體猛地一彈,果然閉嘴了。
蘇進向周離點點頭,以示道謝。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合同頁面上掃過,最後凝注在一個地方,冷冷一笑,擡起頭來。
他手一翻,把合同的那一頁亮在翟如海面前,問道:“翟八段,請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這裡進行過實地勘探嗎?你怎麼就能代表文物協會保證——‘此馬王堆漢墓屬於單墓結構,此地並無其他漢墓的跡象,經鑑定可以開發’?!”
八段已經超過了高段修復師的階段,在常規情況下,已經算得上是文物修復師中最頂級的存在。因此,他們擁有種種優厚的待遇,其實非常關鍵的一項,就是他們在外面形同文物協會的代言人,任何時候,都可以代表文物協會進行鑑定與判斷。
所以,翟如海的這個名義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於——在沒有勘探的情況下,他憑什麼這樣做出這樣的判斷?
翟如海挺了挺脊背,傲然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經歷過實地勘探?”
“哦?”這倒是蘇進沒有想到的,他揚揚眉,有些意外的表情。
這時,他們不遠處有一個孩子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帶着濃濃的好奇看着翟如海,清脆地道:“這個爺爺我見過的!”
翟如海大約五十來歲,相貌比年紀還要年輕點兒,看上去風度翩翩,一點也不顯老。聽見“爺爺”兩個字,他的臉色頓時一沉,但瞥了那孩子一眼,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叫他爺爺一點問題也沒有。
翟如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孩子正是囡囡的哥哥,他現在手上還牽着自己的妹妹,跟在父母身後。
蘇進看向他,問道:“崽崽,你見過他?”
名叫崽崽的小男孩重重點頭,說:“對,我想起來啦。我在那邊——”他指了個方向,大約是後山那邊,“玩的時候,見過這個爺爺的!他還帶着兩個叔叔,後來這兩個叔叔還來過我們村呢。”
他一臉的天真無邪,村長卻驚訝了,問道:“兩個叔叔?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崽崽平時在村子裡跟着小夥伴們一起瘋狗,但觀察力的確不弱,還真記得很多事情。他說:“村長爺爺你當時也跟他們說話了的呀,你還拿了個紅碗出來給他們看呢!”
這一下,不光是村長,就連蘇進也想起來了。
他帶着天工社團,第一次到這村子裡來的時候,村長的確對他說過,有兩個外地人來過這裡,問了很多問題,村長把家裡珍藏的漆碗拿出來給他們看,他們沒有收就走了。
當時蘇進就判斷,這兩個人有可能是跟盜墓賊一夥的,現在這是說,他們其實是跟翟如海一起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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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是不能發作者有話說,我還是發在正文裡吧。
大家請放心,我會算好字數,不讓大家花冤枉錢的,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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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旦快樂新年好!(嘖,沒能及時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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