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修之也聯繫不上蘇進了。
蘇進電話關機,他又打了一圈電話,從天工社團其他社員口中得知,蘇進下午四點多結束了帛書的修復,跟着他們一起去了承恩公府看了一圈,然後就離開,說去南鑼鼓巷各處轉轉。他是一個人去的,沒有其他社員陪同。
不久之後談修之又得到消息,有人在微信羣看見了其他地方社團成員的對話,得知他們聯繫上了蘇進,跟蘇進一起去吃了頓晚飯。他們大肆誇讚蘇進有多溫和親切,對他們社團有多關心,心情好得不行。
談修之輾轉問了一下,發現他們也不知道蘇進上哪裡去了。
現在能夠說話的全部都是坐火車的那批學生,坐飛機的已經上了機關機,暫時沒辦法對外聯繫。而坐火車的那批人走得很早,蘇進是臨時打算租車送學生的,他們走的時候,蘇進還在飯店呢。
也就說,蘇進在那之後,就下落不明,電話也很不正常地關機了!
談修之非常清楚蘇進在驚龍會上是怎麼得罪文物協會的。文物協會的背後是各個文物修復家族,他們從古代傳承至今,盤根錯結,經歷過無數事情。
他們中間有很專注執着的一部分,也有很腐朽落後的一部分,談修之對他們非常瞭解。
這樣一羣人,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如果他們出於怨言,趁着蘇進一個人落單的時候,對他做了什麼事情……
談修之把自己的想法對着周景洋和岳雲霖一說,兩個人也同時變了臉色。
周景洋眉頭緊皺,立刻拿出手機來打電話。岳雲霖在這一刻同樣表現出了極度的冷靜,她同樣拿出手機,打出電話道:“爸,是這樣的……”
周景洋從電話裡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蘇進被帶到了機場海關安檢處的一個小黑屋外面,被推了進去。
小黑屋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蒼白的日光燈在頭頂上亮着,讓屋子裡顯得格外幽暗。
蘇進被壓着坐在椅子上,雙手被強迫放在桌上,他的心也跟着沉了過去。
他一路被押過來,很多機場工作人員都看見了,但他們全部都漠然移開了目光,沒一個人上前詢問。
往好處想,就是這些人真的誤以爲他是鬧事者,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很有可能是因爲他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況。
到底是哪種呢?
蘇進坐在椅子上,凝視前方,沒有說話。
“手機拿出來。”一個長相兇惡的保安走了進來,對着蘇進吆喝。
蘇進擡起頭來:“手機是我的私人財產,你們無權沒收。”
保安嗤了一聲說:“在機場鬧事還有理了!我們擔心你還有其他同夥,會夥同其他同伴在機場釀成惡性/事件!快把手機交出來!”
他態度非常蠻橫,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他身後另一個保安說:“跟這傢伙有什麼好說的?”說着直接上來搜蘇進的身。在這種環境下,蘇進完全沒辦法反抗,他能做到的,只能在手機被掏出來之前,用指尖長按,把它關了機。
智能手機關機重啓之後,就沒辦法再用指紋打開了,必須要輸入密碼才行。
不過很明顯,保安們也並不是想知道他手機裡有什麼東西,只是不想讓他跟外界聯繫而已。他們把他的手機再度關上,扔到一邊,離他遠遠的,蘇進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阻止。
蘇進說:“你們把我關在這裡是什麼意思?你們的領導呢,叫他來跟我說話。”
保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大晚上的我到哪裡去找領導,你就消停點吧。”
說着,他在蘇進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懷好意地看着他。
蘇進說:“你們是打算一直把我關在這裡嗎?還是說等飛機開走了,就放了我?”
他平靜地把雙手放在臺子上,直視對面的保安,問道,“到時候我出去繼續追查這件事情,把它鬧大了,你就不怕嗎?”
“我會怕?”保安笑了起來,他抹了抹鼻子,湊上前對蘇進說,“我要是你,就少說兩句,到時候也好毫髮無傷地出去。回頭吃了虧,你不高興,我們也未見得會高興到哪裡去。”
他的話裡帶着濃濃的威脅之意,蘇進看着他,垂下眼睛,果然沒有再說話了。
保安顯然以爲他是怕了,得意地哼了一聲,向後靠在椅背上,哼起了小曲兒。
蘇進垂着頭,心裡的確有點發涼。
他當然不是因爲保安的威脅——這麼小的空間,能進來的人非常有限。戰五禽非常靈活,在室內能夠發揮出奇效,對方未必能討得了好處。
他擔心的是保安的言下之意。
在當前這個社會裡,驚龍會餘波未散,任何關於文物的事情都將引起各方的關注和輿論的矚目。更何況是非法文物出境這種大事。
但這保安一點也不擔心後續的反應,就只代表一種可能:他們的勢力比蘇進想象中還要大,完全可以把這樣的輿論波瀾壓下去!
蘇進瞥了一眼旁邊牆上的時鐘,心裡終於開始隱約焦急。
現在離飛機起飛還有四十五分鐘,在那之前,他非得拿到手機不可。
談修之眉頭緊皺,也開始有些着急了。
他打了一圈電話,竟然沒人知道蘇進上哪裡去了。好像他跟那些學生分手之後,就銷聲匿跡,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然而蘇進不可能無故消失,他必然會在一個地方,也許還會遇到危險!
“文物協會那邊沒事。”周景洋掛上電話,對談修之道,“那邊還亂成一團麻,根本沒人抽得出手去搞蘇進。”
談修之看着他,意外於他這邊快就摸透了文物協會的消息。
說起來,周景洋堂而皇之地參加了驚龍會,還在那裡囂張地打人,他跟文物協會究竟有什麼關係,他這些年在國外究竟在做什麼?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些事情的時候,談修之點了點頭,握緊手機。這時,岳雲霖也放下手機,對他們道:“我通知了老爺子,老爺子已經親自下令,調集那家火鍋店周圍的監控信息,力圖找到小訥……小蘇的下落。”
剛剛得到蘇進很有可能是自己丟失已久兒子的事情,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岳雲霖表現得卻是異常的冷靜。她說:“周離正在往這邊趕過來,一會兒就會跟我們匯合了。”
聽見久未謀面的大兒子要過來,周景洋不僅沒有顯得高興,反而露出了一些尷尬的表情,輕輕咳了兩聲。
岳雲霖並不理他,只向談修之說道:“到時候監控的事情會彙集到周離的手上,直接向他彙報。”
“這樣很好……”談修之剛剛點頭,就聽見自己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屏幕,有些意外,接起來問道,“小賀?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打電話來的是賀家,他向來沉默寡言,雖然能力非常出衆,但在人羣裡並不是一個顯眼的人。談修之跟天工社團打過不少交道,對最早的幾個社員也比較熟悉,但對賀家卻不算太瞭解。
這個時候賀家打電話給他,究竟是爲了什麼?
賀家一如即往的言簡意賅:“老大在機場。”
“機場?”談修之坐直了身體,與周景洋和岳雲霖對視了一眼,“你怎麼知道?”
賀家道:“老大打電話給我了,我剛剛接起來他就掛斷了,沒有說話。我分析從那邊傳過來的聲音,發現是在機場。”
短短的幾句話裡包含着巨大的信息,談修之思索片刻,問道:“你現在在哪裡?能出來嗎?”
賀家說:“我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我們直接在機場見吧。”
說着,他就掛斷了電話,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談修之也有點不太能接受他的風格,但他握着電話想了想,還是對周景洋說:“剛纔打電話來的是蘇進社團的同學賀家,他說蘇進現在正在機場。我跟他不熟,不過聽蘇進說起過他。這個人很少說話,但從不虛言。”
“那我們就去機場。”周景洋毫不猶豫地說,“反正現在也沒有其他消息,就先這樣吧。”
“好。”談修之和岳雲霖也都是非常果斷的人,立刻做出了同樣的決定。周景洋車頭一轉,立刻向着機場的方向開去。
十分鐘後,岳雲霖也接到了電話,她直接開了外放。
周離對着母親的語氣略微柔和,但還是一如即往的果斷乾脆。他道:“我查到了。監控表示,蘇進在從火鍋店出來之後,就打電話給了車輛出租公司,叫了一輛大巴。然後他和學生們一起上了大巴,開走了。車輛出租公司表示,客戶同時叫了司機,約定目的地是機場。”
機場兩個字一出,周景洋立刻道:“我們這裡也接到了消息,蘇進現在在機場。我們正在往那邊開。”
聽見十多年未見父親的聲音,即使是周離也微微停頓了一下。然而他迅速恢復了原狀,冷靜地說:“好的,就這樣辦,我們在機場碰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