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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人回去?”被道癡叫到僻靜處的陸鬆,還以爲是他要轉達世子的什麼私話,沒想到卻聽到這樣意外的建議。
道癡指了指官道上設好的關卡,道:“流民中若是有人煽動,這關卡哪裡抵得住?即便千人攔卡,難道還真要赤膊上陣?大人也當清楚,剿匪與屠民,到底不同。與其如此,聽天由命,爲何不早作打算。”
陸鬆聞言,不由沉思。
他心裡哪裡不曉得,江五兄弟依舊隱匿流民的可能性極小,而且往應城方向去的那批人裡也未必有。
打劫縣衙的事情都做出來,難道真的要去與官兵拼命?最好的法子,就是將身邊的兄弟都散出去做障眼法,吸引官兵的視線,本身隱匿起來。
可是流民中萬一還有江五兄弟的餘黨呢?即便不是江五兄弟的餘黨,換成是其他的亡命之徒,身份不能曝光的,受不得官府盤查,肯定也會煽動流民衝卡。
今日這批人多是亡命之徒,即便都屠殺殆盡,也是功勞;明日面對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真要擊得百姓亂起,那真要屠殺百姓?
想到這裡,陸鬆一陣後怕。他並不笨,只是因是武官,向來只是聽從吩咐的多,想的沒有那麼長遠,才疏忽了。
“屠民”這個名聲,可不是他一個王府屬官能揹負的,就是世子身上也要落不是。到時候真要鬧出大事,世子不過是名聲受損,總要有人出來認罪。不是他這個領頭的,還能是哪個?除非他昧着良心,將邢百戶與那幾個典仗推出來。
陸鬆看着道癡正色道:“二郎有幾成把握,這些人會將使得流民分流?”
道癡想了想,道:“七成,即便流民中婦孺老弱依舊北上,身份不當的那些人曉得這邊設卡也會改道的。匪就是匪,有幾個敢直接與官府對上的?那些婦孺老弱也未必會執意北上,不過是爲討口飯,哪裡去不是去?安陸不過在那些江西大寇北上路過,那些流寇已經伏誅,百姓還有什麼理由只認安陸?南下就是漢陽府,距離武昌府也近,那兩處纔是聞名天下的富庶之地。”
陸鬆眯眼聽着,道癡說的確實有道理。不說流民會分流多少,只要那些亡命之徒,聽到哨卡之威,避散開來,也就消弭了百姓被煽動衝卡的可能。
這些被抓的人,即便留着,最後也要移交地方衙門,作爲地方衙門剿匪政績,移送上一級衙門,使得那些官員升官發財,與王府這邊又有何助益?
還不若放還回去,遊說流民分流。
倒是不擔心這些人會陽奉陰違,盜匪被抓到衙門會是什麼下場,這些人心裡有數。就算是沒甚惡行的,地方官員爲了立功,也會從重處置的。更不要說,流民南下,犯下十數起滅門案。
這些人不跑的話,二次到來時,就是牢獄之災臨身之時;要是僥倖混在流民中,到了別處,離了官府視線,就是天高任鳥飛。
他們可不曉得,攔路這些人是王府府兵,不得輕易出境。
陸鬆對道癡點點頭,道:“很好,我稍後就這樣安排。”說到這裡,頓了頓,道:“只是下邊的校尉,多是指望着這些人撈賞,一時半會兒怕是與他們說不清楚。你回去後,暫時就當做不曉得此事。我等下一撥探子來後,再做安排。”
話說這些說,也有保全道癡之意。道癡若是入了儀衛司還罷,建良策也是功勞;道癡既然還年少,何苦要惹眼結怨。
“嗯。”道癡應了,道:“那我先回去,若是無事。我先帶着大郎與虎頭安置。瞧着大郎白天有些嚇到了。”
陸鬆聽到兒子,語帶無奈道:“那小子,向來眼高,也算是長了教訓。就麻煩二郎看顧一二。”
道癡從陸鬆這邊回來,看着遠處掛起的屍體,直覺得汗毛聳立。
嚇到的,又哪裡是陸炳一個。
只是他曉得,這個時候多想無益,越是胡思亂想,越會害怕。
回到第四隊的駐地後,便見邢百戶也在,坐在虎頭旁邊,侃侃而談,旁邊圍了幾個小旗。
“眼快,手也要快。對方還愣神,你大刀過砍過去,對方一下子就廢了。”邢百戶一邊用砂紙擦刀,一邊對衆人說道:“要是反應慢,就算手中有利刃,施展不了,也是白搭。”
說到這裡,他看向虎頭道:“鼎山就很好,雖說話慢,做事也慢,可是對敵的時候絕對不慢。對方剛要對他不善,他那邊已經揮刀。真要有機會上戰場,鼎山定會是一員虎將!”
虎頭劈腿坐在地上,恍若未聞,手邊有不少樹枝,低着頭不知在編什麼。
邢百戶見了,也不以爲忤,笑了笑又對其他人說起今日林中剿匪的經驗教訓。
陳赤忠與陸炳則是全神貫注地聽着,聽說邢百戶砍殺五人時,陳赤忠的眼睛閃了閃;陸炳則是腦袋耷拉下來,半晌方小聲道:“邢大人,那鼎山哥哥呢?鼎山哥哥今日可有斬獲?”
邢百戶得意洋洋道:“不看是誰教出來的?鼎山不僅重刀見血,而且好事成雙。那兩個可不是尋常從逆的毛賊,是手持利刃的悍匪。等回到王府,論功行賞,鼎山那份跑不了。”
陸炳抿了抿嘴,望向虎頭。
虎頭只顧着手上的枝枝葉葉,壓根就沒留意衆人再說什麼。只有旁人提及“鼎山”兩個字時,擡頭衝大家傻笑一聲。
道癡站在幾步開外,聽到“好事成雙”,也望向虎頭。
除了虎頭在意的幾件事外,其他的事情,對於虎頭來說,都不必放在心上。練刀如此,動刀也是如此。
這樣沒心沒肺,這個時候看來,倒也不算壞事。
道癡上前幾步,對邢百戶道:“大人,如何安排值夜?”
邢百戶轉過頭,看了他一樣,道:“困了?”
道癡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邢百戶撇撇嘴,隨即想起道癡與陸炳兩個不僅年紀小,下午還回城一次,神色稍緩,道:“你們兩個尋地方安置,不用你們值夜。”說到這裡,看了眼虎頭與陳赤忠道:“你們兩個也跟着去。”
道癡躬身道:“謝謝邢大人。”
虎頭與陸炳都起身,陳赤忠猶豫了一下,也起身跟上來。
第四隊收拾出來的這片空地,長十來長,寬丈餘,除了還點着的火堆,其他地方橫七豎八地躺下不少人。
今早凌晨起了個大早,大家也都困了。
沒有現成的空地,往林子裡躺的話,就等着喂蚊子。
道癡想了想,叫着衆人往北走,繞到關卡後。
顯然不單單他想到這個,官道上已經躺了不少人。除了南向的關卡外,北面也有樹枝設了路障。
陸炳的身體微微發抖,拉着道癡的胳膊不撒手。
方纔離關卡遠,這些掛着的屍首不看也不去想;現下就在關卡後,想着幾丈外就是那些屍體,他汗毛都起來,帶了哀求道:“二哥,換地方吧,二哥……”
官道上躺着的幾個校尉,聽到陸炳的顫音,不由鬨笑出聲:“奶娃子,嚇的要尿褲子了!”
這個道:“是陸家大郎,怎麼慫了?”
那個道:“爹是好漢兒狗熊,這真是陸家的兒子?不會是撿來的吧。”
又是一陣鬨笑。
多是府衛的老兵,並不是陸鬆手下,對於陸炳也就沒那麼客氣。
羞憤之下,陸炳放開道癡的手,恐懼倒是少了幾分。
道癡並沒有與這些兵痞回嘴,而是拉着陸炳繼續往北。
出了北面的路障後,道癡才停下,對衆人道:“砍些樹枝,再設一道路障,就歇在這裡。”
同林邊相比,官道上確實平整不少。
藉着不遠處篝火的餘光,虎頭與陳赤忠兩個去砍樹。
陸炳往南邊望了望,聽着裡面兵痞有一句每一句的閒話,先前的畏懼少了幾分。
隔着這些大活人,有什麼好怕的?就算真有厲鬼,也會先折騰這些混蛋。
道癡怕陸炳再害怕,就沒有與他分開,一起去路邊砍了幾個大樹杈擡回來。
往北再設路障,也是以防萬一罷了。省的真的有人騎馬夜馳,出個閃失。
少一時,虎頭與陳赤忠也拖了樹杈回來,一道簡易的路障就搭好了。
這時,便聽到南邊傳來一陣陣的馬蹄聲響,在空曠的野外分外鮮明。
陳赤忠與陸炳兩個都往南邊望去,道癡打了個哈欠道:“估計又有探子回來,不同咱們相干,先睡吧,明日還有的熬。”
說罷,他直接頭南腳北,在官道上躺下。
應該慶幸,這幾日無雨,路面乾爽。
他這一打哈欠,其他幾個都忍不住,也跟着躺下。虎頭在他左手,陸炳在他右手,陸炳右手是陳赤忠。
道癡轉頭看了虎頭一眼,心中鬆了一口氣。
說句實在話,聽着這林間樹葉簌簌聲,他心裡也覺得慎得慌。
虎頭擋在他左邊,心中的畏懼立時減了幾分。
南邊的方向,隱隱地傳來馬嘶聲,火光也一下子亮了不少。
道癡躺在地上,聽着虎頭的鼾聲,眼皮也越來越沉……
不知在何時,似乎傳來喧囂聲,道癡實在是困的狠了,沒有睜眼,繼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