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番外四
嚴嬤嬤嘆口氣:“這次還真是大事……二姑奶奶鬧出人命來了。
嶺南太妃被唬了一跳,失聲道:“這是怎麼說的!你快叫她進來……到底是怎麼了……”
嚴嬤嬤自悔說的太直了,連忙勸慰道:“太妃別擔心,叫二姑奶奶進來就不必了,她怕是不會跟您透底,倒不如讓奴婢跟您說……”
嚴嬤嬤扶着嶺南太妃坐下慢慢道:“二姑奶奶屋裡的正房奶奶爲了分二姑奶奶的寵,不是給那李家少爺納了好幾個顏色好的通房麼?”
嶺南太妃點頭,嚴嬤嬤厭煩道:“這種以毒攻毒的事兒從來就沒好!那幾個通房裡就有一個特別得寵的,叫什麼……珍兒的,平日咱們那二姑奶奶就好跟她別苗頭,以前都是小打小鬧倒也無妨,但前幾日……那珍兒診出來有身子了。”
嶺南太妃惶然:“康泰她……”
嚴嬤嬤疲憊的點了點頭:“二姑奶奶費了半年的勁沒懷上,竟讓這後來的居上了,她哪裡忍得下,不過她倒還算有點腦子,沒明目張膽的做什麼,卻將藥下在正屋奶奶賞給珍兒的安胎藥裡了,那珍兒一連幾天都喝那安胎藥,也沒防頭,就喝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鬧起來了,李府的人連夜去請郎中,但哪裡來得及呢,折騰了一宿,還是落下來了。”
嶺南太妃眉頭緊皺,嚴嬤嬤繼續道:“讓人查,是那碗安胎藥出的岔子,李少爺也老大不小了,屋裡好不容易有了動靜竟就這麼沒了,李家人焉能善罷甘休?李太太大怒,要李少爺休妻,李府那少奶奶也不是好欺負的,這事兒她確實不知,其實啊……她巴不得讓珍兒生個小子呢,她進門多年懷不上,自己也知道大概是沒戲了,那珍兒是她從孃家選來的,父母兄弟都在自己手心裡攥着,最能放心,將來把孩子抱到自己身邊來不比咱們二姑奶奶生的放心?李少奶奶百般解釋卻說不清,李府的人立意要休她,這也是個氣性大的,當即讓人查點自己當初帶來的嫁妝,自己帶着人和東西走了。”
嶺南太妃啞然:“這……”
嚴嬤嬤搖頭笑:“以前我還覺得這李少奶奶醋勁兒大脾氣暴,現在看倒也是好的,女子就要這樣烈性子纔不會受人欺負!李少奶奶回了孃家,跪在父母親面前將李家如何冤枉她的事說了,最後說到李府衆人要休她時候李少奶奶怒不可遏,起身一頭撞在門廳的柱子上了!”
嶺南太妃大驚,嚴嬤嬤安撫一笑,“好在只是撞破了頭,並沒有如何……她孃家人見狀都氣紅了眼,請了人去李府要說法,李府也氣着呢,賭氣當着他們的面徹查……這一下子就查到咱們這二姑奶□上了。”
嚴嬤嬤苦笑:“也是該着的……二姑奶奶心太毒了,竟是留了好幾包墮胎藥在屋裡,準備着以後再下給別的通房……這個一查出來,前面的事一連串的就全出來了,人證物證俱在,實在抵賴不得,少奶奶的孃家得了理,直問到李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臉上去,問他們這可還是自家女兒下的藥?李府的人羞臊的了不得,連忙賠禮又賠罪,但人家孃家哪裡理會他們,大嘲大諷了一頓後走了,也不讓少奶奶回去,就這麼僵着了,李府人怕難看,託了好多人去求人家也不回來……沒了一個孩子又得罪了親家,李府的人快氣瘋了,轉過頭來要懲治咱們二姑奶奶,這不……她嚇壞了,跑回來搬救兵呢。”
嶺南太妃心裡一沉:“若她缺吃少穿了我倒可以賙濟一二,但這已經是鬧出人命來了,還害的人家正頭夫妻反目,我能如何幫她?拿咱們王府去震懾?怕是還沒等我說句話那邊言官已經寫好摺子了,王爺在御前很不容易,哪裡能因爲這些事讓他煩心呢。”
嚴嬤嬤方纔還怕嶺南太妃又犯了心軟的老毛病,如今見嶺南太妃心裡清楚安下心來,點頭道:“正是這個理了,唉……要我說也怨不得旁人,當初人家敦肅大長公主明明白白的說着,可以把她嫁到莊上去,配個家境殷實,老實本分的莊頭一輩子衣食無憂也不錯了,她自己心高,甘心給人家做二房……再說當初王爺就說了,等她出嫁後不許她以王府自居,更不會再替她出頭,這可是她自己答應了的,這嫁過來還沒一年呢,大事小情的都多少件了?太妃若開了這個頭,真替她出面說什麼,以後……”
嶺南太妃深知康天的秉性,嘆息道:“以後就沒完了……李府多了層忌憚,也不敢再如何,長此以往,她總要釀成大禍。”
嚴嬤嬤點頭:“就是這話了,太妃心裡明白就好,回頭王爺再回來的時候太妃也不必跟王爺提,至於二姑奶奶那邊麼……還是奴婢去說幾句,打發她走就罷了。”
嶺南太妃欲言又止:“那……李府會如何懲治她啊?”
嚴嬤嬤笑着搖頭:“太妃放心就好,能如何呢?再不好這也是正經娶進來的二房奶奶,而且畢竟跟王爺連着親,他們不敢打殺的,您只看這些天了他們還沒發落二姑奶奶,還由着她出門了就知道,李府還是有些忌憚的,若我看……撐死了就將她送到祠堂裡去閉門思過,或是找幾個厲害嬤嬤教導一頓吧,哼……咱們這二姑奶奶也該着讓人教訓教訓了。”
嶺南太妃本就是沒甚主意的人,這一二年更是事事聽百刃,聽嚴嬤嬤的,聞言點了點頭,擺擺手嘆息着讓嚴嬤嬤去了。
話分兩頭,王府中嚴嬤嬤正震喝着康泰不許她作耗去找百刃,誰知這邊宮門口又有別人纏了上來……
“嶺南王好。”康郡王笑笑,“好幾天沒見嶺南王了,今日看……清瘦了不少呢。”
百刃垂眸淡淡問好:“王爺安好,勞王爺費心。”
康郡王同百刃一路往裡走,恭敬道:“我正要去給皇上請安呢,嶺南王也是去見皇上?”
百刃略點了點頭,康郡王一笑:“那巧了……嶺南王,我一會兒有件事兒要求皇上,不知嶺南王能不能幫忙說兩句好話?”
百刃一愣,自祁驍登基,各路的來找他幫忙說情的走門路的數不勝數,像是這麼直接的……還真是頭一次。
康郡王母妃本是宮女,沒甚見識,祁靖在位的時候一直沒留意過他,馮皇后慣是拜高踩低的,更不曾理會他了,是以這原四皇子從小到大一直沒什麼大出息,加上年紀小,說話一直這麼着三不着兩的,百刃沒太在意,抿了下嘴脣道:“皇上的事,我不敢隨意插嘴。”
康郡王咧嘴一笑:“嶺南王真是過謙了,誰不知道你在皇上跟前說句話比聖旨都強呢!我聽說那日有個宮女兒冒失,給你的手爐換炭火時迸出一個火星子來,正巧落在你袖口上,差點一天就燙着肉了,可是有這事?”
百刃微微蹙眉,康郡王大喇喇繼續道:“皇上當時就吩咐人把那慌手慌腳的宮女拖下去重責,你替那宮女求了幾句情,皇上就免了她的板子,是不是?”
事倒是真的,但沒康郡王說的這麼厲害,那天他是看那小宮女年紀實在小,十二三的姑娘,手不穩出了點錯兒實在難免,百刃擔心一頓板子就得要了那宮女的命去,所以纔跟祁驍求了情,但……
百刃看向康郡王,眉頭緊皺,不過是自己宮裡的一件小事兒,康郡王這麼關心做什麼?
康郡王見百刃承認了得意笑道:“這不就得了……嶺南王的話最是管用了!連皇上都能爲了你收回成命呢,我一會兒啊想跟皇上求個恩典,眼看着三哥就藩了,我這還一點着落都沒呢,轉過年來我歲數也夠了,想着讓皇上也賜我一塊福地,但這裡面的說道兒就多了,三哥那地兒太貧瘠,我看着就害怕,求王爺跟皇上美言幾句,給我塊富庶的地……哈哈……”
百刃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康郡王,康郡王正說得高興,冷不防停下了踉蹌了下,乾笑道:“王爺你自有大本事,這麼點兒小事,不會不幫吧?”
百刃定定看着康郡王,淡淡道:“你猜對了,我不幫。”
江德清一路跟在百刃後面,聞言險些憋出內傷來,後面跟着幾個小太監就沒這麼好的修行了,撲哧一聲樂了起來,康郡王先是詫異隨即漲紅了臉,尷尬的拱拱手去了。
江德清忍不住笑:“王爺當真厲害,就這麼直截了當的辭了……”
百刃臉色陰沉:“之前他送來的那兩個姑娘還是我發嫁的呢,白賠了我的東西,現在竟還想讓我幫忙說情,瘋了吧……”
江德清不住的笑,原來這一位還記恨着康郡王給祁驍送姑娘的事兒呢。
寢殿中江德清將方纔路上的事兒跟祁驍說了才退了下去,祁驍轉頭看向百刃勾脣一笑:“王爺威武。”
百刃憤然:“之前還只是送人來孝敬你,現在竟敢開口要藩地了,是有誰攛掇他不成?”
祁驍搖頭輕笑:“他背後若真有人,也不會這麼沒心沒肺的來求恩典了……他不過是看着祁騏就藩了開始心急了。”
祁驍登基後遵舊例是要封賞之前的皇子的,但因爲當年的“名不正言不順”,由宗室帶頭,朝臣附議,褫奪祁靖所有子嗣親王封號,改封郡王,如今消停了已有半年,各處安定了下來,祁驍遵守同薛太妃的約定,尋了處貧瘠之地放他們母子走了。至於別的那幾個皇子,祁驍根本就沒起過賜封地的心。
“他以爲祁騏那是什麼好去處?”祁驍嘲諷一笑,“這個你不必管了,自有我料理他。”
百刃點頭,想了想猶豫道:“我聽說……前兩日薛太妃求過你,說臨走前想再看一眼……看一眼那個人。”
祁驍嗯了聲,漫不經心道:“我沒準,薛太妃是聰明人,沒再多做糾纏。”
百刃抿了抿嘴脣,輕聲道:“他……還活着嗎?”
“自然活着了啊。”祁驍臉上笑意淡淡退去,“只是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了。”
百刃心中一凜,祁驍怕百刃堵心連忙那話來岔,兩人說笑着用了午膳,不再提這些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