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
高樓林立,繁華似錦。
靠在車窗邊,王奈傑帶着幾分好奇,觀察着這座號稱高度自由、開放的港口城市。
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之間,穿插着許許多多的窄巷與舊樓,街道擁擠卻井然有序。路上行人步履匆匆,但並不顯得浮躁,透着股難言的從容。
真是一座很有特點的城市。
《重慶森林》的主要角色選定之後,電影前期籌備工作立即進入快車道。
這一次的拍攝,劇組規模更大,動用的燈光佈景器材更復雜,需要試鏡的配角演員更多,而且因爲涉及到的場景衆多,對於真實場景的空間感塑造、烘托主題要求更高。
相比前一部作品,籌備工作的難度幾乎是數量級的增長。
但是王奈傑感覺到的壓力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大,甚至感覺整個人還算輕鬆。
其中一部分原因,當然是自己不需要考慮資金的問題了。
拍攝《情人節遊戲》的時候,那是每天睜開眼,就要算算還有多少錢,總擔心拍着拍着就沒錢了,劇組隨時可能停擺,不得不拼了命地趕進度。
現在好了,資金有保利公司做後盾。
他們和薛碧晨談判的最後結果,是20天檔期,600萬的片酬。
單純按照人氣和咖位來看,薛碧晨絕對不止這個價錢,哪怕一千萬往上都算合理。但畢竟拍攝時間不長,而且她以前從沒拍過電影,根本沒有先例可以作爲參考,保利公司自然不肯當冤大頭。薛碧晨方面大概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適當做出了讓步。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有樑豐英這個製作人專門幫忙解決問題。無論是尋找拍攝地,還是美術服裝、化妝造型、燈光攝影、場務道具,只要王奈傑提出想法,她總能很快給出解決問題的方案。
就算是對於一些主要配角的要求,樑豐英也能第一時間提出數個後備人選,簡直就是一部香江電影圈的百科全書。
有個這樣的金牌監製幫手,王奈傑自然輕鬆多了。
“佐敦道37號,我們到了。”
車子停穩之後,王奈傑跟在樑豐英身後,擡頭張望着眼前這片由五棟連體樓宇組成的老舊大廈羣。
後邊跟着的,是副導演白斯,以及助理簡小雨。
大壯被留在了內地,因爲還有一些劇組人員要由他聯繫,到時一起過來。
“重慶大廈設施老舊,環境也比較複雜,不過無論場地費還是人工都很低廉。王導,沒想到你對香江這麼熟悉,居然能選中這個地方。”
作爲監製,樑豐英考慮任何問題,想到的第一件事都是資金成本。
“我是粵東人,和香江隔得這麼近,熟悉點也是正常的。”王奈傑隨口解釋。
其實他前世並未到過這座自由港,這一世也只來旅遊過一次,而且見都沒見過重慶大廈。
剛開始寫劇本的時候,王奈傑甚至有考慮過,把影片中的地點改到自己更熟悉的內地,但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按照原版來拍。畢竟墨鏡王的這部電影,內核有很大一部分是反映鋼鐵叢林、繁華都市中的人際關係。
如果少了重慶森林這座多元化的大廈,就好像麻婆豆腐的調料換成甜的一樣,怎麼都不是那個味道。
但是其他該修改的部分還是要改的,畢竟原版是上個世紀90年代拍攝的,和現在差別太大了。比如那個年代手機還沒有普及,多次出現的傳呼機和老式電話,串聯着不少劇情,這都不修改的話,那就變成懷舊年代片了。
跟着事先找好的嚮導,走進這片外表老舊的大廈,感覺就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國度,一家緊挨一家令人眼花繚亂的各色店鋪,過道上盡是摩肩接踵的不同種族、膚色人羣,嘰裡呱啦、雞同鴨講般的各國語言混雜着,頭頂成片成片佈滿了亂七八糟的電線和管道,有種時空錯亂的複雜和神秘。
從住宅樓改成的小餐館和食肆隨處可見,因爲沒有排煙通道,整片樓裡都瀰漫着濃郁、難以形容的混合氣味。
潮溼、陰暗,密不透風。
這就是重慶大廈給人的第一印象。
“難怪王老師給這裡取名叫重慶森林,又陰暗、又擁擠,真的好像一座森林……”助理簡小雨捏着鼻子,忍不住輕聲嘀咕幾句。
在看到王奈傑的劇本之後,她心目中早就已經把重慶大廈想象成一個充滿詩意和浪漫氣質的地方,此時親臨實地,真的是大失所望。
“取景只是準備基礎素材,拍攝到影片裡面,還需要藝術加工。發揮你的想象力吧。”聽到她的嘀咕聲後,王奈傑笑了。
“我只知道這地方外國人真多。”走了半天,白斯驚訝地發現沒有聽到一句國語甚至粵語。
“用不着驚訝,用點心的話,你可以在這裡找到一百個不同國家的人。”嚮導用粵語說道。“這就是重慶大廈,‘小聯合國’。”
“位於香江,但不屬於香江。”說着,他還用不知道哪裡聽來的英語拽了一句文。
衆人咀嚼片刻,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
不同於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白斯、簡小雨,心裡惦記着堪景任務的王奈傑和樑豐英,卻對重慶大廈非常滿意。因爲這裡的環境足夠複雜,僅僅底層就有服裝店、影碟店、餐館、酒吧等超過150家店鋪,豐富繁雜的店鋪、街巷和場景,完全可以滿足整部影片90%以上的場景需要。
這意味着堪景工作量的大大減少,以及不需要拍攝期間在不同地點來回奔波浪費時間。
有個熟門熟路的嚮導,僅用大半天,他們就完成了預訂三分之一的堪景工作。
傍晚時分,王奈傑拉着衆人,停在了臨近街邊的一處小吃店門口。
“你們看看,如果把這裡選作電影裡的快餐店,是不是很合適?”王奈傑圍着店面轉了幾圈,又看看身後狹窄的坡道,比劃了一下。“店外就是街道,主角每天就在這一片巡邏。”
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中意。
見白斯幾人似乎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意思,還有點猶疑,他索性從揹包裡翻出紙筆,當場畫起分鏡圖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