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淡青,煙雨朦朧,裊裊炊煙,清秀江南。
溼漉漉的青石板上青苔斑駁,凹凸不平的無聲的演繹着錦繡過往。
嗒嗒。
高跟鞋敲擊石板的聲音在靜謐的小巷裡清脆的迴響,一步一步像是敲擊在過往的心上,縈繞不散。
女子輕盈的身段自遠處款款而來;素櫻淡藍旗袍,墨色長髮披散在纖瘦的背部,撐着一把油紙傘,娉婷嫋嫋,蓮步生香。
遠處墨色的圓點越發清晰,那是一個佇立在雨中的男人;菸灰色的中山裝,清爽利落的板寸,英挺俊朗的五官,欣長的身影像是故鄉挺拔的槐樹。
“阿庭,是你嗎?”
女子輕起櫻脣,嬌柔的聲音裡滿是情深似海。
名喚阿庭的男子緩緩轉頭,星光似的雙眸凝望着那抹倩影,激動神色毫不掩飾,那是對戀人的欣喜和深情;快步向女子,步伐急切。
“伶伶,伶伶你來了!”
聽聞男子的話,油紙傘突然落在滿地雨水中,濺起點點水花。眼看着就要觸碰到日日夜夜心心念唸的愛人,那一聲伶伶就好像道士的符咒瞬間把她打回原形。心臟驟緊似針扎,連骨頭都是疼的。
“我不是伶伶,我不是伶伶!你愛的是我!不是伶伶!”
突然身子不再是纖巧玲瓏的女兒身,聲音粗啞,旗袍已經被撐裂。身體變化的恐懼蓋過心痛,怎麼會變成這樣,他該是秀麗婉約的女子,怎會變成男兒身?
“啊!!”
他還要和他的阿庭在一起!他的阿庭喜歡穿着旗袍,會唱越劇的水鄉女子;他深愛着的阿庭啊!
“你不是伶伶!我愛的不是你!你這個怪物!”
男子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手槍,驚恐地舉起對準他,扣動扳機;
砰!
“不要!不要!”
牀上的人雙手胡亂向四處抓,好像溺水之人。太過激烈的動作驚醒了熟睡在身側的枕邊人,連忙起身搖着被夢魘住的他;
“醒醒!醒醒!快醒醒!”
“啊!不要!”
突然坐起來打掉搖醒他的手,慘白的臉上都是冰冷潮溼的汗水。
“做噩夢了?”
沒聽見關心的詢問,只是呆呆的回想着剛纔的夢境,那一句“你這個怪物”,那一聲絕情的槍響,真實的彷彿就發生在那裡,真實的心好像都隱隱作痛。
夢裡似乎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江南水鄉,青石小路,濛濛細雨,俊秀的男人,美好的年紀。
伸手捂住左胸口,平緩着抽疼。緩緩回神,看到自己是在家裡的臥室,枕邊人正一臉關心的神色看着他,這才驚覺那不過是南柯一夢,空想一場。
他的阿庭不會對他那麼絕情的,他們之間的情分早就無法用生死來論。夢裡都是反的,你看,他的阿庭昨天還幫他把所有的罪證銷燬,儘管說是爲了還當初的一命之恩,可如果被發現那是會死人的罪,他都義無反顧的去做。所以他的阿庭心裡一定是有他的,只是礙於世俗無法表達罷了。
念及此,陰霾不安的內心彷彿就安定了下來,他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放過阿庭的兒子,若是阿庭駕鶴西去,他立即就隨他而去。
但願那個世界裡他能和他的阿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