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無理取鬧好不好?”
沉沉地吸了一口氣,慕千雪心裡煩透了,這個男人有時候理智得可怕,有時候又弱智得可怕。
用他的邏輯,不扔杜宏宇送的東西就是喜歡杜宏宇。如果是這樣,那她這麼多年得喜歡上多少男人啊?他怎麼就說不通呢?
她的答非所問在宋天楊看來就是心虛。
爲什麼心虛?因爲被自己說中了心思,雖不願承認這是事實,可他居然真的比不過阿宇。
這種打擊對宋天楊來說是致命的,彷彿是一直深信不移的東西突然徹底被推翻了一般。他連慕千雪不愛自己這件事都不能接受,哪裡能接受她可能愛的是其它人的事實?
手中捏着的書籤硌得他掌心生疼生疼,可他卻不知道鬆手,還恨不得直接扎進手掌心裡才痛快。忍得越久,宋天楊的心就越冷,他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小女人:“要我不無理取鬧也可以,扔掉這破東西。”
對,就是破東西。
只要不是他給的,只要不是他買的,全特麼都是不值錢的破東西,就得扔掉,統統扔掉………
慕千雪也是有脾氣的,而且是那種你越逼她,她便反彈得越厲害的那一種。所以,聽他這樣威脅,她下意識地又冷了臉,吐出的字眼也份外刻薄:“對不起!就算你是我的合法丈夫,有些事情,你也沒有權力管我…………”
話音未落,慕千雪的眼前‘咻’地飛過一道銀光。
不用想她也知道那是什麼,條件反射般飛撲着衝向陽臺。咚地一聲水響,慕千雪的那一聲尖叫還卡在喉嚨裡,東西便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
她們的房間正對着一樓的游泳池,那個書籤恰好是水藍色的,掉到泳池裡後便與那水藍色的池底融成了一體………
“只要我想,就一定能管。”
霸道地宣誓,毫不猶豫地出手,這,就才宋三少的風格。
危險地向她走來,男人眼底的神情凜冽,一雙深眸寒光閃閃,牢牢鎖在慕千雪身上的同時,偶有殺機流露。那是一種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狂放氣勢,慕千雪只遠遠地瞧了一眼,便禁不住一個激靈。
如果慕千雪夠冷靜,她一定懂得這個時候不能再惹這個男人生氣,可是………很顯然慕千雪也被氣得失去了理智,所以,她鼓着腮幫子就要朝外走。
“站住。”
宋天楊沒有轉身,只凜冽地喝斥着:“想去哪兒?”
“下樓,把東西撿回來。”
“不許去………”
這一次,慕千雪沒有回答,二話不說便甩下一臉黑沉的男人下了樓
。
慕千雪不會游泳,自然不敢輕易下水,只能圍着游泳池的四周走來走去的找。希望能用肉眼看到那書籤,然後再想辦法撈起來。
只是,夜太黑,就算宋宅的燈光敞亮,也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正着急着,對面突然傳來杜宏宇陽光般清朗的聲音:“在找什麼?”
“啊!”
慕千雪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大跳,一擡頭看到是杜宇宏又緊張起來,畢竟是剛收到的禮物,弄丟了是一回事,讓當事人知道自己送的禮物被扔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游泳池的對面,杜宏宇光潔白希的臉龐在夜燈的照耀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澤,牢牢地鎖在慕千雪的身上。厚薄適中的脣微微一勾,笑問:“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早知道他還在家裡,她是怎麼也不會下來找東西的,這下可好,萬一讓他知道丟的是他的書籤,豈不是很尷尬?
悻悻一笑,慕千雪答非所問:“阿宇,你怎麼還在這裡?”
他總是笑得很溫暖,彷彿再大的事情在他面前也算不得什麼事了一般:“和宋伯伯多聊了一會兒。”
“那,你要回去了嗎?”
這個時候她只想趕緊讓他離開,或者想個辦法讓自己離開,這樣他就不會知道自己剛剛送給自己的東西給宋天楊扔了。他知道宋天楊其實並不如表面上那般討厭杜宏宇,都是因爲自己,纔會僵成這個樣子。她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宋家的,那時候,她希望一切都回歸原位,包括宋天楊和杜宏宇之前的兄弟情。
“嗯!馬上就要回去了。”杜宏宇仍舊是那樣淡淡的笑着,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認真,但認真的眼神,卻一直落在慕千雪的身上:“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找什麼呢!”
慕千雪聳聳肩,故做輕鬆道:“一個小東西罷了。”
“很重要嗎?”
“呃!那個………”
很重要嗎?這要她怎麼回答啊?
如果說不重要,可那是杜宏宇送的東西,在他的面前說他送的東西不重要是不是不好?可要說很重要………宋天楊聽到了的話,肯定會………
這麼想着,慕千雪下意識地擡頭,恰對上三樓陽臺上宋天楊夜鷹一般的深眸。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霸道,她能從中看到他的答案,如果自己說那個書籤很重要,她就死定了。
最初的衝動已過,她現在也明白再說那些堵氣的話沒意思,所以,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她終還是不敵他遠紅外線一般的目光,垂下頭來,不敢再看他。也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多久了,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她和阿宇的對話………
慕千雪是個很單純的人,雖然喜形不怒於色,可瞭解她的人,還是很容易猜中她的心事
。杜宏宇是個默默地守護她多年的人,還有誰能比他更懂她眼中的不安與歉意?
所以,他只是微揚起脣角,大大方方地問道:“是我送你的書籤嗎?”
“………”
剛剛被宋天楊的眼神所嚇到,現在又被杜宏宇的直接給嚇到。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已經看到書籤了?可是,他都沒有朝泳池裡看一眼,怎麼就……
“我猜的,可你嚇成這樣,是不是代表我猜對了?”說着,杜宏宇似是真的不在意,只是眸光似有若無地朝向掃了一眼:“三少還是這麼衝動,做事從來不顧別人的感受。”
這話似褒若貶,慕千雪聽不太出杜宏宇的情緒,可他既然能猜到自己在找的東西是書籤,又猜到是被宋天楊扔了,想來也不會說宋天楊什麼好話吧!不過,他說的倒也中肯,宋天楊真的是那種脾氣一上頭就不顧別人感受的人,要不然他方纔就不會衝動地那麼做了,結果害得她現在尷尬得要死。
“其實,不是他扔的,是我………”明明心裡在怪着那個人,可嘴上還是不由自主地替他解釋:“我剛纔在陽臺的時候,就想拿出來看看,結果不小心………就掉下來了………”
“真的嗎?”
慕千雪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沒有忽略她眼底的閃爍,杜宏宇幽黑的深眸一閃,忽而道:“我幫你找吧!反正是我送的東西。”
“不用………”了。
最後的‘了’字未及出口,杜宏宇已經以一個標準的魚躍式入水,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之時,慕千雪心一抖,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了看三樓的陽臺。
只是,方纔還在那裡的男人,早已不知影蹤!
“阿宇,算了,這麼晚了你還要回去的呢!”
“阿宇,別找了。”
“阿宇,我明天讓老王換水,就能找到了,你別這樣找了。”
“阿宇,阿宇………”
“阿宇………”
杜宏宇還穿着來時的條紋襯衣和米色修閒褲,在水裡的矯健身姿並不比宋天楊差多少。可是,他幾乎在泳池裡來回遊了十圈了,這樣地毯式的搜尋法,不過是個小小的書籤罷了,值得他那麼拼命嗎?
慕千雪急得不行,想叫他起來,可杜宏宇不知道是不是慪着一口氣,怎麼叫也不聽。
嘩啦一聲,美男出水。
背對着慕千雪,杜宏宇高高地舉起手裡的書籤,溼淋淋的水珠順着他麥色的手臂下滑,慕千雪看得怔住,卻突然感覺身後陰風陣陣
。
霍地轉身,單手插袋的男人正斜斜地倚在落地的玻璃門前,俊逸非凡的臉上透着沉沉霧霾,讓她看得膽顫心驚。
“找什麼東西這麼熱鬧?”
聽到聲音,泳池裡的杜宏宇也轉過身來,看到宋天楊時故意又揚了揚手裡的書籤,高興地回答:“書籤。”
初時只是覺得這東西刺眼,扔了也就順了氣,沒想到慕千雪居然敢下來找。下來找就罷了,居然又的阿宇勾搭上了,勾上也就罷了,居然又把這刺眼的東西找回來了。
那種感覺,宋天楊形容不出來的,只覺得心裡爬滿了蟲,刺撓刺撓的………
可更刺撓的還在後頭,杜宏宇游到了池邊,撐住一躍便出了水。然後,徑自走過他面前,將手裡緊緊握着的書籤重新交到了慕千雪的手上:“下次拿穩一點,別再掉下來了。”
這算是諷刺嗎?
宋天楊第一次覺得杜宏宇那幅嗓子難聽,難聽到他覺得刺耳。目光下滑,靜望着杜宏宇走過時拖出的一條水路,他幽暗的眸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接過杜宏宇遞來的書籤,慕千雪臉上的笑只能用僵硬來形容了。她也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杜宏宇是故意不理宋天楊的,可是,她夾在他們兩個大男人之間,那感覺,實在是………太不是個滋味了。
一直被無視,一直被忽略。
單手插袋的男人這時突然擡起頭來,眸光幽閃地說了一句:“阿宇,上去換件衣服再走吧!你這樣回去………”說到這裡,宋天楊刻意一頓,又笑道:“杜叔叔會罵我的。”
聞聲,杜宏宇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轉身盯着宋天楊的雙眼,同樣大方地笑道:“那就麻煩三少了,借套衣服給我。”
“走吧!”
頭一偏,宋天楊帥氣地轉身,率先朝樓上走去。
一身是水的杜宏宇很快也跟了上去,慕千雪怕他們上去就會打起來,原本是想跟着一起進房的。可是,兩個男人上去換衣服,她跟去算怎麼回事?
所以,雖然着急,可她還是留在了樓下。
宋天楊雖然沒有杜宏宇高,但也差不了多少,兩個人穿衣的風格不同,衣碼卻是一樣的。以前他們就經常換衣服穿,後來是因爲杜宏宇出國,他們的關係才漸漸淡了下來。
算起來,這是杜宏宇回國後第一次穿宋天楊的衣服,而且,還是在他的房間的更衣室裡隨意挑選。許是這樣的氣氛讓兩人都想到了以前那些親密無間的日子,宋天楊外放的戾氣少了許多,杜宏宇張揚的敵意也淡了不少。
一時間,更衣室內的氣氛,份外和諧
。
兩人的風格不同,一個狂放,一個內斂。所以挑來挑去杜宏宇還是挑了件淡色的襯衫,剛要換,卻見宋天楊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杜宏宇也沒有客氣,直接趕人:“三少不出去麼?”
“怎麼,害羞啊?”倚在鞋櫃上,宋天楊琥珀色的眸子裡寒光凜凜。
那幅‘陰’沉沉的樣子,看得杜宏宇心底直泛嘀咕,他知道宋天楊看他不爽,一直想胖揍他一頓。可是,他現在賴在這裡不走,該不會是想趁自己脫光的時候再下手吧?他倒不在乎被他看光果體。可果體打架他還真沒試過,到底還是心裡泛虛,怕只怕慕千雪突然就進來了。
畢竟,這是三少和慕千雪的房間………
“這麼想看我換衣服?”
宋天楊橫了他一眼,也沒拐彎抹角,直接說了一句:“想看看你身上有什麼地方傷着了。”
杜宏宇心裡一鬆,直接便痛快地扒了上衣:“背上。”
二十釐米左右的傷痕,新長出來的肉還是粉色的,與他那陽光的麥色格格不入。最中間傷的深了的地方還有暗紅色的血痂,泡過水後,看上去略顯猙獰。
“結着痂還下水?”
宋天楊以前在部隊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沒少受過傷,這種程度的傷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程度。英挺的眉頭微微一動,宋天楊揶揄道:“不是說完全好了麼?”
他這傷原本也好得差不多了,這麼一泡水,回去了說不定就得感染,少不得要多掛幾袋水了。
知道宋天楊的真正意圖後,杜宏宇也沒再扭捏,三兩下把自己扒了個乾淨。就連【內】褲都打算穿宋天楊的,當然,在挑之前,他還問了宋天楊哪件是沒穿過的。宋天楊指了條平角的給他,杜宏宇眉頭一擰,眼光卻落在了另一處,那一個格子裡放着,貌似是幾條穿過的子彈型【內】褲。
他從小就跟在宋天楊身後喊三哥,知道他素來喜歡穿平腳褲,這個子彈型的………,想到他穿上後最有可能看到的人是誰,杜宏宇的臉色霎時變得異常難看。
將他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宋天楊陰鬱的眼底總算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喜色,催促道:“光腚上癮了麼?還不快穿上。”
迅速套上褲子,杜宏宇口氣不怎麼愉悅道:“三少該不會真的只想看我換衣服吧?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什麼時候你改好男風了?”
宋天楊‘嗤’了一聲:“好男風也不好你這種,手感怕是不好。”畢竟受了傷剛好,杜宏宇比以前要清瘦了許多,宋天楊是尋着機會便要損他幾句心裡才舒坦。
一抖,一旋,麻利地穿好上衣,杜宏宇一邊扣着襯衫的扣子一邊面無表情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拐彎抹角了”
“阿宇,有句話我以前就問過你的,現在我想再問問
。”宋天楊真的沒有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你爲什麼喜歡慕千雪?”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麼?”
似是意料之中的問題,杜宏宇回答得並不費勁。眸一眯,又想起心裡那份喜歡的感覺,面色都柔軟了不少。
“不需要麼?”
聞聲,杜宏宇終於轉過身後,定定地望着宋天楊,正色道:“如果有理由的喜歡,就不是純粹的喜歡。”
“那麼,你不純粹的理由是什麼?”
杜宏宇一下飛機就來了宋家,而不是回杜家見杜勝。在這裡又耽擱了這麼久,回去肯定是要捱罵的。雖說從小到大杜宏宇就沒少挨杜勝的打罵,可這一次畢竟不同。明天的股東大會對他的意義非同一班,杜勝今晚肯定有很多話要跟他講。
可他在這樣重要的時候,還先想到來宋家,明着說是來望長輩的,可宋天楊還能不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爲了一個女人,杜宏宇已經做到這樣的程度了,除了深愛,只有一個可能………
他早就想問問那件事了,只是杜玲宇一直不肯給機會。現在杜宏宇自己送上門來,不說清楚,他怎麼可能放人走?
“三少,怎麼不說你自己不純粹?”
宋天楊眸色一冷,寒聲道:“阿宇,我先問的你。”
於公於私,這個答案他都一定要知道。
如果六年前的事故,真的和他有關,該承擔的他都會承擔,只是他現在不確定的是,爲什麼他們要瞞着自己,是不是還有其它的內情。當然,最好是還有其它的內情,否則,他和慕千雪之間就算沒有桑妮和杜宏宇,也將會磨難重重。
“小雪這樣的好姑娘,有什麼理由讓我不喜歡嗎?”
聞聲,宋天楊搖了搖頭:“我問的不是這個。”
“三少,我知道小雪是你的妻子,我可以等的。”將面前的男人又推開兩步的距離,杜宏宇迎視着宋天楊的凜冽的雙眼,又不怕死地道:“對你,她總會死心的。”
對你,她總會死心的。
這句話他前不久剛聽過,夏波清也說過,那時候他只是覺得生氣,可聽杜宏宇這麼說自己,宋天楊的心頭卻掠過一絲惶然。邃黑的眸子微微一眯,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杜宏宇一眼:“這麼篤定?因爲什麼?”
“因爲你不愛她。”
就這一句話,宋天楊的怒點又被重新點燃,反手鎖住杜宏宇的衣領,他眸色血紅的低吼着:“你又知道我不愛她?”
無懼於他暴力的威脅,杜宏宇冷冷一哼,陽光般的眸底寫滿了譏誚:“那你愛嗎?你知道什麼是愛嗎?還是說,你對小雪只是一種自私的【佔】有,覺得她是你的老婆,是你私有物品,所以纔不允許任何人來和你搶?”
如果他真的夠自私的話,他真的很想如同杜宏宇所說一,把那個不聽話的小女人佔着,藏着,不讓任何人來搶
。可是,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而那件事的真相,恰恰決定了他有沒有這樣的資格擁有那個小女人。
很想問,卻喉頭沙啞。
喉頭上上下下地滑動着,他憋得雙眼通紅,咬緊牙關,才問出那一句阿宇:“六年前,是我開的車嗎?”
“………”
只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杜宏宇嘲諷的眼神已讓大片大片的惶恐所取代。他一直在自以爲是地認爲宋天楊在嫉妒,在吃醋,在……
可沒想到,他問的居然是那件事。
六年了,每個午夜夢迴,他耳朵裡塞滿了剎車片的那一聲長吱,眼前閃過的血紅大片大片,有人在痛苦的【呻】吟,有人在虛弱地低哼,還有人,在半夢半醒中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他逃避,他忽視,他抗拒,可那些記憶如同生了根,紮在他腦海裡,紮在他心坎上,任是他如何也忘不掉。天知道他有多羨慕宋天楊,他醉得那樣厲害,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甚至一點也沒有印象。
所以,他在海外流浪的日子,他卻在國內*瀟灑。
他以爲這個秘密會成爲一輩子的秘密,只要他不開口,宋天楊永遠也不會問起。可是,他還什麼都沒有說不是嗎?他是怎麼知道的?
“回答我。”
宋天楊更兇悍了,鎖着杜宏宇的領子便瘋狂地搖晃着。他太熟悉杜宏宇的這種表情了,杜宏宇可以騙過任何人,卻騙不了他宋天楊。
別開臉,杜宏宇的氣勢終於弱了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嗎?那你臉白成這樣?”他看得出來,杜宏宇在害怕,害怕提到六年前的事,所以,真相很有可能就是……
“我的臉色不好是因爲在泳池裡呆久了。”
“真的是我開的車?”
嘴上這樣問着,可心裡已苦成了海。也只能是自己了不是嗎?那時候杜宏宇多大?剛剛二十歲,他記得那一年杜宏宇還沒有拿到駕照,除了自己誰還能把那輛車開去夜店?除了自己又還有誰能把那輛車開出夜店?
所以,真的是自己酒後撞了人,而且撞到的還是自己的岳父母……
事情簡直糟糕透了!
“三少,我………我只想說,那不是你的錯,你……那天喝了很多酒,後來………後來………”杜宏宇終於說不下去了,胸膛裡似有什麼東西要破肉而出,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如果自己也不記得了多好?爲什麼他就是該死的忘不掉?
“所以,撞死她爸媽的人真的是我?這就是必須娶她的理由,必須照顧他一輩子的理由?”
話到這裡,宋天楊幾近崩潰
。
他早該想到的,那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了,以父親的老辣,不應該看得上慕千雪這樣的家世,就算真的是因爲報恩,給點錢打發了就是,怎麼還能搭出去一個兒媳婦的名額。宋家可不是普通的豪門,宋家的少奶奶是那麼好當的嗎?
可父親不但不在乎慕千雪的出身,甚至不在乎他們相互討厭,執意讓他們結合。他曾那樣牴觸,可父親一直告訴他,逼他如此是因爲慕千雪最適合自己。果然是適合的,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適合。以後他該怎麼面對慕千雪?怎麼面對小雨?怎麼面對他自己?
頹廢地鬆開還鎖着杜宏宇衣領的雙手,宋天楊一個踉蹌,差一點便跌倒在地上。
“爲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爲什麼?”
問完,宋天楊也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語地接下去:“所以,你是故意逃出國的,也是故意躲着不見我,就是因爲怕我追問你這些?”
看着他深受重創的樣子,抵靠在牆上的杜宏宇也重重地喘息着,終於,他眨紅的眼底有了溼意:“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可我,沒想到你一點也不記得。”
如果三少記得該多好?那樣,他就不用憋這六年的時間了。想到這裡,杜宏宇也一臉痛色,突然反撲過來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伴着撕裂般的咆哮,杜宏宇痛苦的聲音扭曲得變了形:“該死!宋天楊,該死的爲什麼你什麼都不記得?爲什麼你不記得的我偏偏記得?爲什麼?”
杜宏宇是發了狂一般,突然瘋狂地攻擊起宋天楊。
任他斗大的拳頭雨點般落在自己身上,宋天楊沒有還手,也不願還手,如果身上體的疼痛可以抵抗心頭的錐心刺骨,他願意再痛一點,再痛一點……
閉上眼,承受着那些早在六年前就該承受的拳頭,宋天楊的聲音幽靈一般飄渺:“所以,你才偷偷關心她們姐妹,看到她受委屈就想把她從我身邊搶走是嗎?”問後,他也學着杜宏宇的樣子,沉沉一嘆:“阿宇啊!既然你知道真相,還來跟我搶女人?你覺得我在知道了這一切後還能放手讓她跟你走?”
“………”
聞聲,杜宏宇一怔,突然癡傻了一般。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樣沉重的‘債’,真的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償還,誰撞了慕千雪的父母,誰就要照顧她一生一世麼?這究竟是懲罰還是獎勵?
爲什麼他會這麼羨慕嫉妒不敢恨?
“你走吧!”
沉默良久,宋天楊的呼吸變的急速,眼裡有猩紅的瘋狂顏色在遊移,起身用力推揉了杜宏宇一把,見他不肯動,他便發了狠一腳將他踹了更衣室,才又狠狠威脅:“以後不許再纏着她,不許!”
“三少,我………對不起
!”
千言萬語,不過一聲對不起!
他對不起三少的何止是想覬覦他的妻子,只是,他走錯了一步,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所以,除了在這條通往地獄的道路上一往無前之外,他已再沒了其它的選擇。
扭開頭,不想再看杜宏宇那滿是悔恨的眼。
宋天楊狂放的眼底漫天漫地的捲起癲狂的風暴,壓抑已久的情緒被豁開了一個大大的血口子。
忍無可忍,他自齒縫間迸出一個字:“滾!”
看着倉惶逃離的杜宏宇,慕千雪第一個想到的就早宋天楊那廝又發狂了,肯定趁人家上樓換衣服把人揍了一頓。
所以,追着杜宏宇問傷情不果後,她一路小旋風似地捲上了三樓,推開房門直奔更衣室。可是,當她看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衣衫揉亂,嘴角還殘留着血痕的宋天楊時,她一顆心霎時狂跳起來。顧不上還在和他置氣,也顧不上要和他保持距離,更顧不上自己不應該對他表現得這麼關心,她就那麼驚慌失措地撲了過去。
“你怎麼了?捱打了?你怎麼會捱打?”
特麼的!是她記錯了麼?宋天楊不是特種兵出身麼?不是說他一個人曾單挑了土匪窩子幾十個人麼?怎麼還能讓杜宏宇打成這樣?
地上的男人睜大着眼,就是不說話。
平素陰沉沉的樣子也沒有了,明明躺在地上,可慕千雪還是很容易看清他耷拉着的肩膀。心裡那種犯賤的因子又開始瘋狂活動,明明知道他的傷不足以致命,可慕千雪卻抑制不住地心疼。放軟了聲音,她哄孩子一般地叫着他:“宋天楊,你看着我,看着我………”
男人的眼神煥散,彷彿沒有焦聚,慕千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看得見我嗎?認得出我嗎?我是誰?”
“宋天楊,你不要嚇我………”
她不是多心,可是聽說頭打重了會腦震盪啊!杜宏宇剛纔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氣力,她也不在現場,不是真的把他打壞了吧?
心裡一慌,她便雙手去抱他的頭,又怕真的腦震盪後自己抱他的頭會讓他更難受。正手足無措間,她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想也沒想她便開口喚道:“老公,老公,你還好嗎?”
“………”
那一聲聲的老公似穿腦的毒藥,宋天楊神思遊離間卻被這一聲聲嬌嬌嗲嗲的老公喚回了神智。一開始,他只是頹廢,腦子裡大片大片的空白,想到慕千雪知道真相後的反應可能會比現在強烈十陪,他就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那還能活麼?現在他都被她折磨的不成人形了,要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就算是死一萬次,恐怕都磨不掉心頭的那種痛意
。
可是,至少現在她還不知道,至少現在她還叫着自己老公。宋天楊突然就來了精神,猛地坐了起來,將還錯愕着慕千雪死死揉進懷裡:“不好,我不好死了。”
這個男人撒嬌般抱着她,但到底還是有反應了,她心裡一鬆,又柔聲問他:“哪裡不好了?”
“全身上下都不好,疼!”
“哪裡疼?讓我看看。”
他依言將她的小手放到心口,慕千雪一驚,掙扎着從他懷裡出來,二話不說扒開他的上衣就檢查,可是,乾乾淨淨的胸膛,肌理還是那麼分明,線條還是那麼流暢,彈性還是那麼十足……
“可這沒有傷啊!你到底………”
迎上她關切的目光,宋天楊心裡刀絞似的疼。
重又將她攬進懷裡,宋天楊的聲音很低,低得讓人心疼:“雪兒,對不起!”
ps:我現在才發現148章和149章有重複的一小段文字。
所以,這一章我免費九百多字給大家看。(言吧是滿一千字才收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