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酒歌坐在客廳看電視看得手腳冰涼纔回到臥室。
喜劇的末尾,是個出人意料的悲劇,劇情反轉地太突然,她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鎖好門,關上燈,又去嬰兒房裡看了一眼完全熟睡的鹿小琰,最後才放心地回到臥室裡。
“又不蓋被子。”喬酒歌把疊地很好的被子重新鋪開,仔仔細細地幫鹿野蓋上,“不蓋被子總是會着涼的,以後記得躺在牀上的時候記得一
定要蓋上被子。”
鹿野雖然沒有迴應她,卻還是默默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
他躺在她的身邊一動不動,喬酒歌鑽進被子之後,分外自覺地朝着他靠了過來。
她的身體是溫熱的,可是手腳卻很涼,她總是習慣把自己冰涼的手腳纏在他身上取暖,汲取着他的熱量,然後把腦袋埋在他的脖頸間,沉沉
睡去。
只是今天她把腦袋伸過來的時候,眼角的淚意顯然沒有擦乾,溼噠噠地黏在他的脖子上,壓把他堅硬的心臟化爲一灘泥濘。
他不明白胸中的酸澀從何而來,只是覺得這樣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偏過頭,卻看不到她的模樣,唯有感受着她埋在他脖頸間溫熱而又規
律的呼吸。
過了好久好久,喬酒歌輕輕地抽泣了一聲,小聲地嗚咽道:“鹿野,你抱抱我吧。”
鹿野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烈地被錘擊了一下,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爲什麼要抱,爲了抒發他胸腔中的情感嗎?可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情感,那就沒必要抱。
他選擇用無動於衷來回應喬酒歌的請求,喬酒歌小聲地埋在他的脖子上抽泣了兩聲,轉而自己替自己擦乾了眼淚。
她把手伸出被子,依舊是冰冰冷冷的手,滿含着濃重的依戀,撫摸着鹿野的臉龐,從眉眼到喉結,彷彿要把他的樣子牢牢記在心上,即便是
老眼昏花再也看不清東西了,只要一閉眼,鹿野的模樣就能清晰地浮現在心頭。
末了,她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捧住他的腦袋,細緻地吻了吻他的嘴脣。
鹿野的腦袋裡一片空白,他像是一張白紙,又像是一個黑洞。
可無論是白紙還是黑洞,他在情感上都一無所有。
黑白交替,日升月落,沒什麼能帶給他感動的。
喬酒歌睡去後,只剩下他孤獨地面對着漫長的夜晚,他始終睜着眼睛,看着頭頂的那一片黑暗,開始在腦袋裡回想他和喬酒歌遇見以來的點
點滴滴。
他並不是失憶,所有的一切他都記得,只是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而已,那些畫面如同電影一般,一幕幕地浮現在他的心頭。
他知道他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喬酒歌雖然表面上不說,可是她一定很難過,雖然他體會不到難過是怎樣的情感,但那一定不好受,他也想要
找回自己的感覺。
那些只屬於他們之間的回憶,他每晚都會回想一遍,只是再怎麼回想也是徒勞,感動的不再感動,悲痛的不再悲痛,愛的不再愛。
是的,他不愛她了。
這時候,喬酒歌已經依偎在他身邊睡得很熟了,鹿野逐漸把僵硬的軀體放軟,掀開被子,赤着腳走出了臥室,打開門,走了出去。
經過空無一人的客廳,經過鹿小琰的嬰兒房,經過高陽的帳篷和發黑的烤架……
一直走向黑暗的深處,把自己埋進漆黑的夜裡。
露水打溼他的黑髮,地面上的碎玻璃刺痛着他的腳底,他在漫無目的地前行着,直到走到那片湖泊,那片他每天都能在窗前看到的湖泊。
這片人造湖泊讓他想到了寒潭,假如當初,他跟着那些鬼差一起回到地獄就好了……不知道爲什麼,鹿野的腦袋裡冒出如此古怪的想法來。
他在這裡找不到他存在的意義,只有地獄纔是他真正的歸屬。
更深露重,鹿野始終站在那片湖泊邊,時兒擡頭看看月亮,時而低下頭看看水面上倒映的自己,水波隨微風盪漾,他擡起頭,把視線無限延
長。
於是他看到了,湖泊的對岸,有個漂亮的女孩……
……
……
喬酒歌是被鹿小琰吵醒的,一般這傢伙晚上哭鬧,基本都是肚子餓了,她急忙披了件衣服起身,卻發現之前躺在身邊的鹿野早就在她熟睡的
時候就消失不見了。
這次,她真的感到害怕了。
她沒有去管鹿小琰,而是急忙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沒有鹿野。
他走了,他離開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的腦子裡一下子蔓延開了。
門是敞開着的,嬰兒尖銳的哭聲不停地刺痛着她的耳膜。
她驚慌失措了走了出去找了一大圈,卻始終沒有看到鹿野的影子。
“鹿野……”這個名字,她已經在這個夜晚叫了無數遍,她叫醒了高陽,叫醒了驚鳥,卻唯獨沒有得到鹿野的迴應。
她瞭解他,即便他聽到了,也不會迴應她什麼,他無法體會她的擔心。
高陽被喬酒歌叫醒後,也就沒有了睡意,他們找了好久,依舊沒有關於鹿野的半點消息。
“小酒,你先回去,鹿小琰已經哭了很久,你先回去幫他衝點熱奶粉,我幫你再找一遍。”
“我自己找,我自己找!”喬酒歌幾近瘋狂。
“那孩子呢?你可別忘了,這個孩子是你們千辛萬苦從鬼差手裡奪回來的,你就這麼不管他了?爲了鹿野,你連孩子都不要了?”
高陽猛抓着喬酒歌的肩膀晃了晃,企圖讓她清醒一些。
可是沒有用,她已經被失去鹿野的恐懼衝昏了頭腦,什麼孩子,什麼鹿小琰,她都不要了,統統不要了!
高陽被逼無奈,只能任由她去找,自己則是分外爲難地摸了摸後腦勺進了屋子,打開奶粉罐,“這怎麼搞?衝多少水……老子沒做過啊!”
喬酒歌找了一夜,也總算是絕望了。
天亮的時候,她腫着眼睛回來了,高陽正抱着鹿小琰輕聲細語地哄着,兩個人坐在草地上,任憑疲憊侵襲全身。
空氣像是灌了鉛一般,重重的壓着每個人的頭顱。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