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蔻望着神情專注的許父,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不知道,他今天來找自己,所爲何事。
難道,又是因爲煙和小煒嗎?
許父半晌才把視線收回來,意識到舒蔻已經走到自己面前。
他連忙站起來,維持着兩人每次見面時,都會浮現的尷尬,先點了點頭:“哦,我打了電話問老胡,才知道你們搬到這兒來了。”
“是,是啊!”舒蔻寒喧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許父又開口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老朋友,他是兒童語言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他這幾天剛好回國講學,我想,也許你願意帶……帶孩子過去見見他!”
舒蔻吸了口氣,驚喜交集:“真的嗎?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她沒想到,許父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除了煙,也會對她的兩個孩子這麼上心。
“只是……”舒蔻說着,又扭頭擔心地看向餐廳,“除夕這孩子,不太適應新環境。也習慣性的和人保持距離,尤其是陌生的成年人。而且,別說是其它人,就是我和攸恆,也很難叫他開口。”
許父似乎沒料到,情況會這麼嚴重。
他蹙緊眉頭,想了想問,“那……有他過去的病歷或診斷報告嗎?可以一起拿去,先給我朋友看看。”
“有啊。”舒蔻激動地點點頭,看着小胖。
誰知,小胖衝她一攤雙手,爲難地努了努嘴。
舒蔻頓時明白,除夕以前的診斷報告,是丟在以前的別墅裡了。
“啊!那些東西……”她望着許父,欲言又止。
那老別墅,是攸恆母親曾住過的地方。
僅管,經過數次變遷,但依舊留着很多過去的印記。
如果叫着許父一起過去取,會引起對方的牴觸,會勾起對方的傷心事嗎?
“怎麼了?”許父問。
“啊……”舒蔻咬着下脣,不知該怎麼向他開口,可又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如果是丟在以前的房子裡,我先帶着你們繞過去取一下吧!”
沒想到,許父居然毫不忌諱的,主動提出道。
“嗯。”舒蔻感激涕零的又道了聲謝。
幾分鐘後。
除了拘束緊張的除夕,初一也像條跟屁蟲,寸步不離地黏在他們身後,一起走出了庭院。
身着制服的許家司機,恭恭敬敬的爲他們拉開車門。
舒蔻在最後一個鑽入車內時,瞥見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就停在不遠的小徑旁。
她倏然一愣。
上次,許父來找她時,那個位置好像也停着這輛車。
同樣的黑色,同樣的尼桑。
駕駛座上,也影影綽綽的好像有人。
是她想多了嗎?
“怎麼了?”許父在車內問道。
“沒,沒什麼。”舒蔻甩了下頭,上車,關上了車門。
當他們的車發動起來,駛離了山腰上的這片洋房,舒蔻特意回頭瞟了眼。
沒錯!
那輛車也悄無聲息的跟在後面,不遠,不近,恰好幾輛車的身位。
他們拐彎,對方也拐彎,他們下山,對方也下山。
是誰?
誰在跟蹤他們?
舒蔻沒來由的緊張起來,尤其是看到初一跪在座椅上,兩眼放光的看着窗外,她急忙越過除夕頭頂,拉了他一把,“初一,快坐下!”
“不嘛,又沒有安全座椅。”初一犟嘴。
“沒有安全座椅,也得給我坐好!”舒蔻厲喝。
“我不!”初一煞有介事地橫她一眼,“瞧你現在的臉,黑得就跟證件上的一樣難看。”
“你……”舒蔻氣結,瞥見那輛尼桑,還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車後。
“沒關係的,我讓司機開慢點兒。”許父在前排,不以爲然地說,“攸恆小的時候,在車內也不喜歡老老實實的坐着。”
“呃,”舒蔻的氣,頓時消了。
她從沒在許父的口中,聽到攸恆的名字。更甭說,是聽他提起許攸恆小時候的事。
“那個時候,我都隨着他,只吩咐司機開慢開穩一點。”許父的嗓音低沉渾厚,很容易讓人一起沉浸在他的情緒之中,“有一次,就因爲這個,去公司參加董事會遲到了。還被他爺爺狠狠地訓了一頓……”
原來,許攸恆也曾是他父親的掌中寶,也曾得到過他父親全身心的寵愛。
可爲什麼?
爲什麼會變成,後來這個樣子?
爲什麼他們父子現在視如仇敵,彼此看對方都不順眼?
“哇,爸爸小時候也有不聽話的時候嗎?那他有被打過屁屁嗎?”初一的話,一掃車內的沉悶和抑鬱。
“有。”許父通過後視鏡,看着他的目光裡,全是慈愛。
“真的嗎?誰打的?有把他的屁屁打紅打腫,有讓他一個星期都不能坐着吃飯嗎?”初一的問題,八成都是他自己曾經的經歷。他喋喋不休,像打開了的話匣子,“爲什麼你會知道,爸爸小時候的事。你是爸爸的爸爸,也就是我爺爺嗎?要不然,你們爲什麼長得這麼像?可是,爲什麼,以前我們從來都沒見過你呢?”
察覺到許父的臉色,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舒蔻一拍他的屁股,說道:“好了。要到了,快坐下吧!當心剎車。”
的確,許攸恆新置的房產,離他母親原來的別墅不遠。
他們的車,在停在那幢熟悉的別墅門口時,舒蔻刻意地又回頭看了眼。
那輛尼桑果然也在距離不遠的地方,找了個車位停下。
對方到底是誰?
這樣明目張膽的跟蹤他們,意欲何爲?
“哇,到家了,到家了。我要拿我的忍者神龜,我還要……”初一嘟嘟噥噥,直接興沖沖的跑下車。
幸而別墅內,還留着兩個日常清掃的女傭,看到初一,爲他開了門。所以,舒蔻也就隨着他去了。
發現許父隔着車窗,打量着別墅的眼神,陡然變得深沉。
舒蔻連忙表示,“我上樓去找一下,很快就回來。”
“我也一起去吧!”許父跟着她一起下了車,可他的目光,一刻也沒從別墅上挪開。
“好,好哇!”舒蔻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只好牽起除夕的手,推開鐵門,慢悠悠地走進院子。
而許父緊隨其後,可每走一步,都會停下來看看,沉吟半晌,就像一瞬間陷入了一段令人無法自拔的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