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穹廬已被無邊的彩霞染亂,而下方的萬頃雪原卻依舊如一塊巨大的琥珀,靜靜的向天際延伸開去,倒映出周圍雪峰的偉岸身姿。
沁血的夕陽透過雪峰的罅隙,將大團光影灑在額倫寺高聳的暗紅尖頂上,讓那本已破舊的寺頂也顯得輝煌起來。
額倫寺是藏西一處百年古寺,也曾經繁榮一時,但近十年來已經沒落,寺院金漆零落,磚木殘敗,香火微薄,遠不如附近的哲蚌、甘丹寺那樣聲名煊赫。寺中修持的僧侶接受着藏民們不多的供養,晨鐘暮鼓,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
年輕的僧人們在朝陽升起的時候打開硃紅的寺門,誦唸佛經,打掃寺院,爲前來膜拜的藏民們講法、賜福、治病,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再關上寺門,分齋、誦經、入定……
少年僧人漸漸長大,成爲中年喇嘛,遲早有一天也會變爲長鬚斑駁的老僧,但那一張張清瘦的臉上卻始終掛着悠然自得的表情,他們本以爲,自己能永遠侍奉神佛,終老此生。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這份安寧的夢境,註定了要在今天破滅。
傍晚,一個年輕喇嘛如往常一樣,正要輕輕關上那重朱漆斑駁的大門,遠處一陣牧歌傳來,他無意中擡起頭,向寺外的茫茫雪山望了一眼。
落日下,一對牧民夫婦正驅趕着大羣犛牛回家,夕陽垂照,牧歌飛揚,他似乎看的癡了,久久倚着門柱站立,竟連伸出去關門的手,都忘了收回來。
夜色漸沉,年輕喇嘛的眼神也迷茫起來,稚嫩的臉上浸透了思鄉之意。年邁的祖母,年幼的妹妹,還有院子裡那條忠誠的小狗,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他有無意中,輕輕嘆息了一聲。
宛如迴應一般,另一聲嘆息同時想起,年輕喇嘛不由一怔。這樣空曠的雪原,是不該有回聲的,更何況,那聲音如此陰冷、詭異,分明不似人聲,而彷彿是傳說中魔鬼的冷笑。
年輕喇嘛心中一驚,向聲音來處看去。
就在他擡頭的一瞬間,眼前突然綻放開一團極濃極鮮的紅色,腥鹹的氣息瞬息瀰漫在夜風中!然後他感到脖子上一輕,整個世界頓時神奇的旋轉起來,和大團的血紅一起,轟然墜地!
塵埃在他眼前揚起,抽搐般的劇痛這才佈滿了全身,他拼命想喊叫,卻發現自己已無法開口——因爲他的頭顱,已隨着滿腔熱血,一起跌落!
那聲魔鬼般的嘆息又重新響起,一條黑影彷彿突然分開雪白的光影,從不可知處冒了出來,鬼魅般向額倫寺門中飄去。
砰的一聲悶響,那具還在顫抖的軀體被推倒,跌入積雪,一條條黑影宛如地獄開啓時放出的惡魔,緊跟着跨了過去。
從這一刻起,額倫寺的命運已經註定。
一聲聲慘烈的呼叫劃破昊茫星空!
荒漠的雪原上燃起熊熊火光,星月黯淡,茫茫黑暗夢魘般籠罩大地,唯有寺廟上方一小塊夜空被大火映照得明滅不定,宛如大片墨黑中伸出一直血紅巨爪,沉沉垂罩在額倫寺上空。
屠戮,完全不可阻擋。
那羣黑影彷彿得到了惡魔的力量,輕易粉碎額倫寺僧侶的一切抵抗。
雪亮的利劍、長弓、轉輪、法杖被那羣黑影握在手中,在狹窄的寺廟中恣意亂舞,每一下,都伴隨着刺入人體的悶響,和橫飛而起的殘肢。
聖潔的佛法之地瞬間如化地獄變相。
鮮血染紅了經幢、樑柱、法器,甚至大威德金剛慈悲、怒目的兩張面孔,都被染得血紅,卻依舊寂然無語。
如今,就連神佛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眼前這場慘絕人寰的屠殺!
也不知過了多久,慘叫聲漸漸小了下去,滿地鮮血,也逐漸變成暗黑。那羣黑影殺死了寺中大半的僧侶後,選出倖存的七個僧侶扔到寺院中心的屍堆中,再如黑雲一般聚攏,將他們重重包圍起來。
七位僧侶有老有少,似乎都還未從極度的恐懼和震撼中清醒。他們有的滿臉悲憤,怒目注視着這羣劊子手;有的瑟瑟戰抖,躲在同伴身後,有的卻毫無表情,茫然的擡頭望着這羣黑衣惡魔。
眼前的這羣惡魔,每一個都全身籠罩在墨黑斗篷之下,看不清面目,唯有手中的法器冰冷如雪,額倫寺僧人的鮮血還正從雪亮的鋒刃上點點滴落。
突然,那羣黑影當中分開一線,舉起手中法器,向中致禮,似乎在迎接某位大人物的到來。
一個人影緩緩向僧人走來。
同樣的黑色斗篷,同樣手中冰冷的長劍,但他的聲音卻十分溫煦:“諸位大德。”
旁邊一位黑衣人遞上一支火把,隱約照出來人的面容。
來人金髮垂肩,雙眸中透出淡藍的微光,看上去竟十分清俊溫婉,彷彿一位來到藏地修行的異國王子。
額倫寺僧人面面相覷,甚至不敢相信,他竟然就是這羣惡魔的領導者。
那人淡淡微笑道:“在下曼荼羅教獅泉河守護者桑戈若,此次前來貴寺,是想向額倫寺諸位大德借一樣東西。”
曼荼羅教!倖存的七位僧人不禁駭然變色。
曼荼羅教本是流行在印度的教派,信奉毀滅之神溼婆,以活人獻祭,是印藏一帶最爲邪惡的教派之一。然而此教一向蝸居印度,與藏邊素無往來,額倫寺衆僧人更是隻聞其名,不知其詳。直到一月前,額倫寺活佛潛修三載,終於參悟夢境神通,可以在夢中觀照未來。全寺上下本已準備好慶典,恭賀活佛修行大進,沒想到活佛觀照未來後,竟宿夜嘆息,宛如看到了極爲可怕之事。
此後,活佛入定苦思七日,卻仍然沒有破解之法,最後竟決定提前十年圓寂,以避大劫。諸位弟子苦苦挽留,活佛也只是搖頭不語。
活佛示寂前留下的只有一句話,“天雨曼荼羅花,諸天滅劫就要降臨了。”
這句話宛如秘法魔咒般,陰雲般籠罩在額倫寺衆僧侶心頭。最初的幾天,額倫寺上下也曾謹慎戒備,只是一個月過去了,周圍一切如常,僧人們也鬆懈下來,有些年輕僧人甚至忍不住暗中懷疑,難道活佛觀照出的未來,只是一場毫無根據的惡夢?
沒想到,八月十日,活佛圓寂後的整整四十九天,這場惡夢終於被鮮血化爲現實!
黑衣人手中的火光搖曳,照出四周煉獄般的慘狀。額倫寺衆僧人就坐在暗黑的血泊中,瞠目結舌,似乎已被驚恐和悲痛完全擊倒。
桑戈若的目光從這些僧人臉上掃過,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道:“帕帆提女神像,到底在哪裡?”
神像?額倫寺諸僧人一怔。難道他們這樣大肆屠戮,尋找的不過是一張女神圖像?
一個年輕僧人喃喃道:“帕帆提女神是誰?”那個“誰”字剛剛出口一半,就化爲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他的整條右臂帶着大半個肩膀,已經被桑戈若的劍生生劈下。長空中一大片血雲噴濺,將其餘六位僧人的頭臉完全染紅!
傷者慟聲慘呼,揮舞着僅存的殘臂,向桑戈若撞去,卻只邁出半步,就已跌倒。他身旁中年僧人一把將他緊緊抱住,一面幫他止血,一面不住唸誦經文。傷者的身體劇烈抽搐了幾下,漸漸沒了呼吸。
桑戈若伸出手指,彈了彈劍尖,血滴噗的散做無數粉珠,灑在諸僧人的臉上。額倫寺僧人擡起頭,目光中全是怒火,恨不得將眼前的敵人碎屍萬斷。
桑戈若淡淡道:“諸位想起來帕帆提女神是誰了麼?”
衆僧人一言不發,牙關都快要被咬碎。
桑戈若微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指,數道:“一。”刷的一聲輕響,長劍已指向一位小喇嘛。小喇嘛看去只有十二三歲,彷彿是剛入寺廟修行不久,他嚇得臉色慘白,瑟縮在那位中年僧人身後。
“二。”他的笑容依舊溫煦,然而聲音已經冰冷。
“三”字還未出口,那個中年僧人放開屍體,一把將小喇嘛護在身後,沉聲道:“帕帆提女神是印度傳說中毀滅神溼婆的妻子。她的法像的確曾藏在鄙寺中,但現在已經不在了。”
桑戈若哦了一聲,依舊微笑道:“在哪裡?”
中年僧人擡頭直視着桑戈若,一字字道:“已在一個月前,與活佛肉身一起火化!”
桑戈若微微皺眉:“火化?”
中年僧人點頭道:“因爲那副圖,本是額倫寺代代秘傳之物,一直絕無副本,只刺在活佛身上。”
桑戈若臉色不禁一沉。
中年僧人悽然笑道:“一月前,活佛觀照未來,知道曼荼羅教將喚醒毀滅神溼婆,興起滅佛浩劫,而毀滅神溼婆覺醒的必備機緣,就在於這張帕帆提女神像!活佛知道自己的力量無法與曼荼羅魔教抗衡,纔不得以提前示寂,囑咐我們將他的肉身與此圖一起火化,了斷因緣!”中年僧人霍然擡頭,逼視桑戈若道:“如今,就算你殺光我們,夷平額倫寺,帕帆提女神像也是找不回來了!”
桑戈若清俊的臉上陡然騰起一片陰冷的殺意,一字字道:“那我只好殺光你們,再一寸寸搜索女神圖像了!”
話音未落,劍光已如游龍般騰出,昏暗的廟宇被照出一片血光,瞬間又已恢復了平靜。
劍已然回到桑戈若手中——又或者,根本沒有發出過。他望着微顫的劍尖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滿意這一劍的效果。
額倫寺的僧侶們驚恐的望着彼此,似乎還在慶幸自己沒有被這一劍斬殺。
突然,黑暗中爆出噗的一聲悶響。
一個僧人倒了下去——或者說,是半個。他雙目幾乎要突出眼眶,拼命用手支撐着地面,他還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上下兩半身體脫離開來,一半宛如木樁般矗立在原地,另一半卻被雙手撐向了半空中,猩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泉水般噴涌,伴着不似人聲的慘叫。
其他僧侶幾乎同時發出驚叫,那半截身體依舊不甘心的爬着,佈滿血絲的雙眼泛出灰白的顏色,口中卻還在喃喃念道:“救我,救我……”
他沾血的雙手幾乎就要握住了那小喇嘛的腿,中年僧人猛地閉上雙目,一揮手,將手中的降魔杵刺入了傷者的顱頂。那僧人身子一挺,終於癱軟下去。
鮮血染紅了佛堂。
桑戈若合上雙目,臉上浮出一縷悲傷的神色,似乎不忍心看到如此慘狀。但在額倫寺衆僧眼中,這無疑是最惡毒的嘲笑。他們本是神佛的信徒,是藏地最受尊敬的僧人,如今卻被這樣一羣邪魔外道,屠戮,殘殺、侮辱,卻無法還擊!這不僅是對他們生命的蔑視、戕害,這也是對他們的信仰、對諸天神佛的不敬與褻瀆!
額倫寺僧人圓睜的雙眼似乎都要滴出鮮血,仇恨的火焰宛如壓抑不住的火山,隨時就要噴發!
桑戈若看着他們,卻只微笑着搖了搖頭,重複道:“帕帆提女神像在哪?”
中年僧人的聲音已經有些變調:“已經和活佛的肉身一起火化!”
桑戈若微笑道:“骨灰在哪?”
額倫寺諸僧人一怔:“你說什麼?”
桑戈若淡淡道:“老不死的死了,燒了,總會有灰留下吧?我今天偏要試試,從那捧骨灰中,能不能拼出一張帕帆提神像來!”
旁邊一個僧人嘶聲怒喝到:“你竟敢對活佛不敬,我和你拼了!”言罷猛地向桑戈若撞去。那位僧人猝然跳起,衆人才發現他竟生得十分高大,橫肉滿身,看去彷彿一座鐵塔般,整個向桑戈若壓了下來。桑戈若提劍的手似乎向後揮了揮,又似乎沒有。
卻聽得衆人一聲驚呼,大蓬的血花再度盛開,那堆鐵塔般的肉身竟然從中裂開一個十字,瞬間坍塌下去!
桑戈若卻看也不看,只是盯住那個中年僧人,沉聲道:“現在肯把骨灰交出來了吧?”
中年僧人滿臉悲痛,卻又強行壓制下去:“活佛骨灰早已撒入聖湖之中。”
桑戈若脣邊浮出一個更加森冷的笑容,向劍尖吹了口氣:“你們的活佛近十年來,一直修行一種道法,圓寂後肉身可以百年不腐,水火不侵,你們又是用什麼辦法,將他火化的呢?”
中年僧人一怔,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秘密,活佛圓寂前只告訴了他一個人,同時也把最大的信任和最艱難的責任交給了他。他早知道了這場殺戮的來臨,這一月來,他一次也沒有笑過,只在一旁看着師兄弟們彼此嘻笑打鬧,爭論佛理,灑掃寺院,分享酥油茶……這平常的一切,都成爲最後的幸福,被他一點點記在心中。新來的師弟本來約定一月後要下山探望父母,他甚至忍不住想勸他們先走,避開這場浩劫,然而他最終沒有。爲了能完成活佛的遺願,他不惜連最親的人都欺騙了。
那天中夜,是他悄悄打開靈塔,將完好無損的活佛肉身盜走,藏到了一個極爲隱秘的所在。這一切,絕無第二人知曉,又是怎樣被敵人發現的呢?
他不由自主的擡起頭,仰望着大殿中央那尊大威德金剛像,神像無語,他的臉色卻漸漸變得蒼白。最血腥的殺戮來臨時,他的神色都沒有改變過,然而如今,他的目光已完全凌亂!
桑戈若一面冷笑,一面步步逼近:“額倫寺活佛熱衷修行各種神通,最後卻都是作繭自縛!”
“他雖看透了來日大劫,提前圓寂,卻無奈已事先修行了肉身不腐的神通,無法毀掉女神圖。”
“這就是命,是溼婆大神不可抗拒的意旨!”
他每說一句話,就上前一步,伴隨着手中的長劍就是一顫,一名額倫寺的僧人就倒在血泊中,身首異處!最後只剩下中年僧人和他抱在懷中的年幼喇嘛,也被他逼入了牆角。
桑戈若踏着滿地血肉,劍指中年僧人眉心,一字字道:“你把他的肉身藏在哪裡了?”
中年僧人搖了搖頭。
桑戈若也搖了搖頭,他手中的長劍已然立起,森寒的光芒將額倫寺僧人的臉照得慘白。
突然,噗的一聲悶響,接着骨骼破碎的聲音從中年僧人體內傳來,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再也無法開口,一口鮮血噴出,俯身倒了下去。
三條灰色的影子從黑暗深處慢慢變得清晰,其中一人收起法杖,淡淡道:“桑戈若,你是越來越婆媽了,額倫寺不過彈丸之地,殺了他慢慢找也來得及,和賤民談條件,真是丟盡了教主大人的臉。”
桑戈若皺了皺眉頭,又隨即露出微笑,道:“三位大人帶着教主大人的旨意前來,想必已經知道神像的所在了。”
另一人冷哼一聲,道:“你還不算太蠢。教主無所不知,而我們三人經教主賜法,已能和教主心意相通,所以這神像的所在已經不勞你費心了。”言罷揮了揮手,竟似要桑戈若走人的意思。
桑戈若淡淡一笑,答了聲是,腳下卻一動不動。
另一人在周圍巡視一週,目光又落到桑戈若身上,冷冷道:“你怎麼還沒走,留下來邀功麼?”
桑戈若也不生氣,仍然微笑道:“教主大人無所不知,功勞是誰的就是誰的,搶也搶不去。只是,傳說帕帆提女神乃是三界中唯一能讓諸神傾倒的女子,所以在下是想留下來,瞻仰一下女神的寶相,開開眼界,也算不枉此行。”
其中一個灰衣人冷笑一聲,道:“你要看,就看好了。”突然縱身往上一躍,手中瞬息綻開一片七彩光輪,向大殿正中的大威德金剛像拍去。
怦然一聲巨響,整個大殿都受了震動,大塊木屑瓦礫四處亂落,那尊三丈高純銅鑄就的大威德金剛像竟被他一掌拍爲粉芥。
滿空金粉飛揚,一具乾枯的肉身從金剛像內跌倒下來。
桑戈若一怔,沒想到,額倫寺活佛竟會把自己的肉身藏在這座巨大的佛像中。
肉身枯瘦,已經縮得不足三尺,宛如嬰兒,只是通體泛着金色的油光,幾乎被地上厚厚的金粉完全掩埋。
爲首的灰衣人隔空揚手,那具肉身竟宛如被無形的繩索牽引一般,整個飛了起來,被他將捧在手中;另一個灰衣人卻拿出了一枚碧色的圓環,在手中拂拭了幾下;第三人則在一旁默默誦唸着咒語。
桑戈若不禁脫口道:“潛龍珏?”
一個灰衣人回頭道:“不錯,這就是天羅十寶之一的潛龍珏,只有它能剋制不腐神通,將這片刺有女神像的皮膚剝落下來。”
持潛龍珏的灰衣人聚精會神,讓潛龍珏鋒利的邊緣在那片金色的皮膚上游移着,小小一片青色的玉珏,竟彷彿有萬斤之重,以他的力量,都不能輕易運用。每割開一點皮膚,大量金色的液體便滲透出來,發出濃重的香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肉身背後的女神像終於被完整揭下。
一個着水紅色衣衫的女子,站在昏黃的圖像中,若隱若現。
桑戈若注視了女神像良久,終於嘆息一聲,轉身離去,只片刻時間,就已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他手下的那羣黑衣人也瞬間隨他一起消失,宛如來自虛無,最終又迴歸虛無一般。
三個灰衣人正要將神像小心收起,鼻端突然傳來一陣濃烈的異香,低頭看時,他們手中的活佛肉身竟完全化爲七彩塵霧,在凌晨的寒風中越飄越遠。
天空中一脈晨光正要衝破重重夜色,大團雪花飄落下來。
只是,這些雪花,竟然是墨黑的。
“天雨魔花,諸天滅劫就要降臨了。”